Chapter 41

「堅持，倔強，自尊心什麼的，是後來會讓自己都覺得愚蠢的事情，可是假如重來一遍，卻還是要那麼做的。」

——2012年

有些人離開了，影響卻在那裏。

記憶模糊了，總還要留下幾個關鍵詞。

對權至龍來說，金真兒留給他的關鍵詞是什麼呢？

無非，遺憾，惋惜，懊惱，埋怨……

正面的，當然也有，不過最終印象，還是取決於她最後的絕情。

權至龍後來也想過，假如現在，以他今日的成就，再去追求金真兒，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

或者說，金真兒看見她如今的成就，會不會有些後悔。

當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不再有當年那般純真的情懷。

假如攙染了名利，金錢，縱然金真兒會改變注意，那也不是他想要的愛情了。

這幾年，他們已經斷了聯繫，他也幾乎不會再想起她。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夢到她。

其實，說夢到她，也不夠準確。

夢境的確跟她有關，但她全程都沒有出現。

雨，只有漫天的籠罩了整個世界的雨霧。

雖然過去了很久，當時的心情卻還很清楚的記得。

告白已經被拒絕了兩次，俗話說事不過三，總還想要再嘗試最後一次。

也是這麼說服自己的，最後一次，要是她再拒絕，那就徹底的放棄。

他捧著花，站在她家樓下，叫她下來，她卻遲遲沒有出現。

等著等著，天上下起了雨。

雨不大，一絲絲的飄在空氣中，一點點的粘在身上，站了那麼兩三個小時，從頭到腳都濕透了。

「我會一直等到你下來。」

電話里他對她這麼說着，單是這句話，就覺得自己浪漫到不行。

雨越下越大，把心底的熱切澆滅，一整顆心都涼透了。

口袋裏手機震動起來，以為是金真兒，結果卻是九恩。

他沒有接，重新把手機放回到口袋裏。

手裏的玫瑰被雨滴打的七零八落，他站在雨水裏瑟索。

又不知道站了多久，腿有點發麻，他微微的動了動身子，結果看到了站在後方的李九恩。

這輩子最狼狽的一天，就那麼被她給看光光了。

哥哥不是這麼當的啊。

做哥哥的，在妹妹的眼裏，應該一直都很帥氣，遊刃有餘才對啊。

不管怎麼樣，也不該是現在這樣，追女孩子追不到，把自己淋成了落湯雞。

那孩子現在心裏會怎麼想他啊？

他這麼想着，心裏也更加自我厭棄起來。

他在做什麼啊……他是個什麼東西啊……

面無表情的跟她對視着，最後還是她朝他跑了過來。

她手裏撐著一把兔子的雨傘，站在他面前，奮力的舉過他的頭頂。

轉過身才發現她的，已經不知道她陪着他站了多久。

因為就算撐著傘，她的身上也都濕漉漉的。

他發梢的雨水劃過了臉頰，不停的跌落。

她從口袋裏摸出手帕，給他擦臉。

他別過臉，問她：「你來這裏幹什麼？」

「我……」他的表情太嚴肅，讓她有些慌張，「等你很久……打了電話你也沒接，又下着雨，所以，所以……」

「你回去吧。」他的聲音像天上下的雨一樣，冷冰冰的。

「一起回去好不好？」濕氣侵入了她的眼睛，那雙眸子看上去也濕漉漉的，「你這樣會生病，」她去拉他的手，「一起走好不好？」

軟軟的小手，冷的像塊冰。

「不要。」他回答她，假如現在就走，豈不是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多可笑，等了五個小時，卻連人都沒有見到。

「你先回去。」他對她說。

「不要！」她眼圈紅了，像傘上的那隻兔子，表情卻又那麼倔強。

僵持了一會，口袋裏的手機又振動了起來。

這一回是金真兒。

她說很抱歉，她的家，其實並不住在這裏。

這個時候，他的心裏已經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手機還握在手裏，那束花卻不知什麼時候滑到了地上。

混著雨水，泥土，泥濘又醜陋。

「至龍哥……」面前的姑娘小聲的叫着他。

擔心的快要哭出來了，眼淚卻還是強忍在眼眶裏。

「九恩啊……」他微微彎了彎身子，把頭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和現實一模一樣的夢境。

權至龍從夢中醒來，只覺得冷。

好像又被夢境中的雨給從頭到尾的淋了一遍。

九恩啊……

腦海中環繞着這三個字。

那個時候不想她窺破他的那個簡陋的秘密，現在卻覺得，幸好不是一個人……

他重新閉上眼，卻再睡不着。

想着那個孩子，又要到法國去了。

養成習慣了嗎？一有事就躲着他跑。

沈昌泯他們還要再待一天。

所以中午的時候，李九恩叫了車自己先回首爾。

回家路上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被告知，今天家中無人。

李九恩掛上電話有點鬱悶，她媽媽總是抱怨說瞧不見她人影。

其實他們這一家子都挺忙碌啊。

傍晚的飛機，也沒有什麼行李需要收拾，不用匆忙，慢慢來就可以。

她換好鞋，在客廳里倒了整整一杯水，灌下去以後，才拖着行李箱，慢慢晃蕩回自己的卧室。

結果被床上的那個人給嚇了一跳。

其實那個人挺乖的，躺在床上都沒有動彈。

但李九恩以為家裏沒人，陡然之間看到這麼一隻，就覺得很突然。

她走近看了看，叫出聲來：「至龍哥？」

權至龍皺起眉頭，背過身去：「呀，鬼叫什麼啊。」

李九恩：「……」

什麼情況，好端端跑人家家來午休嗎？今天也沒有行程嗎？

李九恩無奈的在床邊站了一會，想着硬叫他起床也沒事，就不管他，自己收拾東西去了。

回法國去，她心情還不錯的。

貝拉的新品發佈會，意味着有新衣服可以穿。

所以她把箱子裏的衣服拿出來，就沒有再往裏頭裝，帶着空箱子就可以。

剩下的嘛，電腦，化妝品，相機……

整理好以後轉過身，李九恩又被權至龍嚇了一大跳。

「哦莫……」她摸著胸口，瞪了眼坐在床邊，直直看着她的那個傢伙，「你怎麼又不睡了？」

「膽子這麼小！」權至龍嘟囔，「你這麼吵，我怎麼睡得着？」

她還吵？她剛才是各種輕拿輕放好嗎！

「你沒行程啊？」她問道，「來幹嘛的？」

心裏的確詫異，怎麼出現在她家，幹嘛睡在她床上。

雖說小的時候，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困了，就爬到她的床上休息一會，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的。

現在在她的心裏，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不過就是多了些疑問。

之前有點不歡而散，現在出現在她面前，是為了什麼呢？

「我來等你啊。」權至龍雙手一撐，往後一仰，懶洋洋的回答，「怕你又一聲不響的跑走唄。」

「……」李九恩有點心虛，呆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反駁，「沒啊，我不是告訴勝利哥了嗎？」

「你是告訴了勝利，又沒有告訴我，」他語氣有些嘲諷，「要是勝利不說，我豈不是又得等你到了法國才知道。」

無力反駁，李九恩的確沒有打算特意的再告訴他一聲的。

以前不是說好的嘛，不想從別人那得知她的消息，她也答應了的。

李九恩看着權至龍，心情實在是複雜。

看到突然出現的他，的確驚喜。

但又討厭他這樣風輕雲淡，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是因為不在乎吧……

她對着他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平常心。

雖然沒有辦法平常心，但也可以裝作風輕雲淡，如果他希望的話。

她抬起手，捋了把頭髮，靠在桌邊，朝他笑道：「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嗎？」

權至龍也沒介意她忽然之間就調換了話題，仍舊是懶洋洋的模樣：「是啊，昨晚沒睡好。」

「怎麼會沒睡好？」

「做噩夢了。」

「夢見什麼了？」

權至龍看着她：「夢見你了。」

「……」李九恩翻了個白眼，「哥哥你真會聊天。」

權至龍笑起來：「哥哥我現在肚子餓了。」

「餓了？剛好我也沒吃午飯，」她站直了身子，「叫外賣怎麼樣？」

權至龍嘟著嘴，有點嫌棄：「不要外賣。」

李九恩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我不太會做飯唉……」

「一個人在外國那麼久不會做飯嗎？」

「三明治什麼的會一點，」李九恩雙手一合，「不然就那個，再加點牛奶。」

「呀，那不是早飯嗎？」權至龍繼續嫌棄。

真是挑剔！

「好啦，」李九恩往外走，「我出去看看有什麼食材。」

其實會做菜跟把菜弄熟應該是兩個概念，而她是屬於後者的。

既然權至龍不要外賣也不要三明治，那不管她最後弄出了什麼鬼東西他都應該乖乖的吃下去才是。

李九恩突然興起了些惡趣味，不然就做點奇怪的東西，然後逼着他吃下去？

「哥，」她轉過頭問跟着出來的他，「今天有行程嗎？」

「有，」權至龍回答她，「待會要去錄you&i。」

「是嗎？」李九恩有點失望。

有行程的話，還是不要亂吃東西了，萬一吃壞肚子那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