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七姐往事（三）
薔薇的娘曾是光明宗老宗主左衛，知道世間極多隱密，薔薇偶爾曾聽娘提過隱世神族四字，卻從沒想過神族會這麼強，只當是一般的隱世宗族。先前見識過神族小卒的威勢，此刻又親耳聽神族叛逆說起當年的慘烈一戰，薔薇心下越發震駭，若是十二支神族都如狐族一般強，不需十二聯手，五神聯手就足以和光明宗相抗衡了。
裘必三得了十魔傳承，知道的又比薔薇更多些，指點更疾，思索更深。
任婷秀將一盤玉漿果放到狐念悲身側。
百花真急道：「後來呢？」
百花貞嬌呼：「搶神器？」
狐念悲將果盤放到大狐身旁，道：「幸好我當年沒你們兩個的淘氣。沒了族主與大族老，族裏還有很多族老，都是極強的。趁著族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帶着大狐成功從族居守御最弱的西向沖了出去。追殺隨後而至，大狐不願殺人，我絕不會逼她，然而對付一般強者還能在打敗人後吞食神光，對上神族哪有這麼容易，一連打了千多場，天天斗、月月戰，追逃近百萬里，次次兩敗俱傷，但我與大狐只得兩個，又都有重傷，再打下去，我與大狐遲早要敗。
「忽然有一天，神族不再追殺，消失無蹤，我與大狐不明究竟，但極是歡喜，躲入無盡荒野休養。過了些時日，我與大狐從別的邪靈處得知魔滅之戰再起，也就是後來世人所說的魔滅終戰，此戰是魔滅之戰的轉折點，心愛男人的背叛不僅令魔皇心意消沉，也讓人知道了她那無敵神光的源頭，貪婪壓倒了心中對魔皇的恐懼，萬強會聚。狐姓神族不再追殺就是暫代族主的族老將所有人手都抽去了魔滅終戰，志在那兩樣亘古奇物：星域圖與暗魂之心。
「大狐毫不擔心魔皇會敗，卻為姐姐遭受心愛男人的背叛而憤怒傷心，想去安慰姐姐，想為當年的事說一聲對不起。然而我與大狐傷得實在太重，又拖了不少時間才將傷勢壓下。我與大狐打聽到魔皇被困在風情谷后就全力趕了過去，然而在離風情谷還有千里時，遠超星殞靈劫的神光威勢自風情谷地域橫掃而出，我與大狐毫無任何抵禦之力，瞬間就被震昏遠飛。天幸大狐在魔皇自滅一瞬化現不死靈泉蘊體護身，這才令我們保住了一條命，但被困在一個因魔皇自滅威勢而成的空界裏。」
心月凄道：「不是七姐機靈哩，是七姐當時心裏聽到景姐姐的話，她說：死前能親眼看到七姐沒事真是太好了，退離，不死靈泉護身。七姐就照做了。」
七姐果然是解開很多迷團的關鍵，有這一句，有些事，狄沖霄已是能連一起了，精神大振，心中斷定魔滅終戰實是魔皇蓄意引起的，也是蓄意將所有故對強者引到風情谷，否則不會於萬敵環圍之時還分神察測千里之外有沒有人獸接近。
再行思索，狄沖霄精神更振，進一步肯定魔皇分神察測只有三個原因：一是不想親人因關懷之心進入必死局中；二是不容許會破壞天局安排的人獸進入；三是不允許會在她死後為天局帶來變化的人獸進入。狄沖霄看向薔薇，心想七姐與虎哥必然皆是一、三合一，她娘沒死至少會是第三種，實有必要見一見她娘，只是想讓她娘說出實情定然極難。
裘必三終於結束思索，道：「狐念悲，本魔能肯定你們不是被困在空界裏，是會主死前留下的不滅意志護着你們。」
狐念悲道：「魔王猜得沒錯，我與大狐在裏面住了六年，無人獸襲擾下終從垂死回復過來，也正是有魔皇的不滅意志壓着，大狐肚裏的毀滅神晶才沒有大鬧騰，且對大狐食化的抵抗也是漸有弱淡。不過也只是堪堪將命保住了，我與大狐皆是極度弱降，當時我是靈神境，大狐是五六等皇獸。又過一月，空界自行消散，我與大狐脫困而出，大狐挂念魔皇，也不認為魔皇真死了，執意不肯休養，我便陪着她前往魔滅谷，在接近竹毒地域時被狐姓神族圍住了。六年來，狐姓神族絲毫沒有放棄尋找。
「我與大狐都是極為弱降，當時以為是必死，哪知動上手後方知對手也一樣，除去人多，強得有限，毫無當年神族的威風。兩邊亂戰之際，又來了一群人，自稱順命神仆，皆是人世少有的強者，一強壓兩弱。沒過多久，神族後援趕來，領頭的承諾只要我肯帶着大狐重回族內，就前過不咎並升任族老。我趁勢套話，這才知道暫代族主與大族老的兩大族老皆死在當年的魔皇自滅中，沒了無可爭議的強者壓鎮，狐族爭權奪勢鬧了內亂，直到兩年前才重定乾坤，但已元氣大傷。
「我雖非絕頂聰明，可對出身神族，對他們實在太過了解，聽音就知毫無丁點誠意，目的無非是尋機偷襲暗算。我就勢將計就計，假做聯合，引得神族與順命神仆死戰，其後搶在領頭人偷襲前反襲。大狐於混亂中心對着地面一連噴出十餘小塊神晶，毀滅靈劫混疊，立時將所有人都攪了進去，一如魔皇自滅。那次是我與大狐相遇后第一次分散。我被毀滅靈劫震扔到四千裏外，摔在一片無盡沼澤中，我傷勢極重，無力脫身，只能在沉下去前以最後神光化生復生、長生兩泉，護身延命並阻滯魂散輪迴。
「一個月後，大狐找了來，將我從沼澤里救了出來，耗費靈光化生不死靈泉令我重生，代價是我們兩個再一次弱降。我是戰神，她是王獸。這等實力，再無可能壓制毀滅神晶，可大狐拿出一根白色獸毛，說是她娘給的，只要吃下去就能助她壓制神晶。我很好奇，問了才知道她娘是一隻貓獸，除此之外一問三不知，我一向知大狐迷糊，明白再問也沒用，便讓她將獸毛吃了，果然，失去主人的毀滅意志受到獸威壓制，令鬧騰威勢大減。
「休養過後，大狐始終不信姐姐死了，我與她便開始尋找之旅，只是毀滅神晶不再大鬧了，可大狐靈光劇減下再無法抵禦毀滅意志的暗蝕，一旦神晶鬧騰，性子就會變得萬事霸道，但也只是霸道不講理，純真隱心，依舊不沾血腥。這樣下去終歸不行，我是人也是狐，修悟之後終是悟出一法，就是借滿溢純真、幸福的靈光壓制、抵散毀滅意志。」
狄沖霄嘆道：「就是借用魔邪靈食激發孩子體內潛力再加以吞食的方法么？」
狐念悲道：「是，大狐極度弱降，不借外力無法辦到此事。世間沒有人能比孩子更純真、更容易感到滿足與幸福，我與大狐以完成他們的心愿做為交換。那些孩子本就難以神系覺醒，與其任得自父母的天成靈光在成長后消散，為什麼不能彼此兩利，換得一個原本沒有的健康長壽？事後小小變動記憶，他們只會覺得做了一個夢。」
狄沖霄道：「靈靈沒有發威，我信你絕沒有逼迫與誘哄，可有多少孩子會真正明白這個交換對自己的人生有什麼影響？只能說不美好也不醜陋。不過比起御神羽美那些人來，你實是好太多。七姐，你說的貓娘我見過，也是靈靈的貓娘，叫玉祖，可她並不知道你有了伴啊。」
心月凄停下對靈靈的親舔，道：「若不是小貓兒身上有玉娘的氣味，七姐才不會疼它呢。七姐當時心急念悲，被玉娘救了后就離開她找人了。」
靈靈道：「果然沒嗅錯，你身上也有玉娘的氣味。大狐，玉娘在哪？」
心月凄道：「不知道，那次離開后就沒見過。小貓兒除去毛色不像，其它還真像玉娘呢。」又是一陣親舔。
狄沖霄道：「七姐你可真是迷糊，說清楚找上玉祖一起救人不是更好么？」
心月凄道：「不要，玉娘最凶最壞了，說清了，念悲會欠上輪迴十世也還不清的鬼債。還可能被玉娘一口吃了。」
狄沖霄道：「這倒是。狐大哥，七年多前，你就是這麼流浪著來到義天城？」
狐念悲道：「算是吧，我與大狐皆是極度弱降，無盡荒野無法存身，只能在人世邊界游轉，一邊散化體內神晶，一邊尋找魔皇消息。旅途中我又修悟出一個可以減輕大狐痛楚的神技，可將她體內的神晶移出一些到我體內。原本弱降到戰神的我遠沒有足夠神光辦到此事，但我體內有着始祖留下的混血珠，最後終是以再度弱降至修神境為代價成功移了一些。機緣就是如此奇巧，大狐輕快了些，有些靈技就又能用了，一些天成獸賦也有所回復，大約在距義天城七百多里的小城，大狐無意中發現了極類魔皇的氣息。一路追蹤，直到義天城，發現這種氣息有兩份，時斷時現，似是而非。大狐想不出原因所在，只是以為寒家該和魔皇有關係。
「大狐不便入城，我便孤身入城，探察了半年，一無所獲，後來無意中發現寒春雨擁有的晶魂器源自十魔會，就此以為氣息似是而非是因為魔皇遺寶，極是失望，準備離去。卻是沒想到大狐存在被人發現，造下血案，其後的事，你知道的。我設計引人現身，你與寧馨察到蛛絲馬跡搶先追到村裏。大狐那一陣子肚裏神晶正在鬧騰，性子霸道，就是我也無法完全安撫，只能在你與寧馨之間選一個放。不過我也不會為了你們而讓大狐不開心，你們能不能神系覺醒對我來說，微不足道。但沒想到同為不放棄，你對心念的堅守還要在我當年之上。」
說到此輕輕一嘆，盯着手中茶杯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