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齊心
啞姑偷偷換氣，把自己的緊張掩飾起來，其實她剛才很緊張，因為就算她知道劉管家和李媽不是好東西，沒少做回事，但這對老狐狸早就在事後消滅了罪證，自己在這裏只是口說無憑，真要她再舉例子來說明，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還好劉管家自己慫了。
柳丁茂居然還是心軟，又看啞姑，想把劉管家留下。
「書生意氣！誤國誤民，害人害己！」啞姑氣憤，肚子裏暗罵。
還好柳萬忽然從門簾下鑽進來，「劉管家既然想留，還甘願做一個粗使下人，很好啊，只是前面給你許諾的那些補償，對不起，我們只能收回來。你現在就去柴房領活兒吧。」
劉管家一愣，慌了，「不不不，我，我，老爺，那小人還是不留了吧，小人走，離開就是。」
「果然是見錢開的小人！眼前的利益就是命根子！」啞姑心裏暗笑，卻沒有說出口，她自然謹記殺人不過頭點地，只要把劉管家兩口子順利清出柳府大門，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劉管家從腰間解下一大串鑰匙，又交出對牌，給柳丁茂磕個頭，臨走狠狠瞪一眼啞姑和柳萬，憤憤地走了。
「他這一走，那府里不是缺個管家了嗎？」柳丁茂犯愁。這些瑣碎的家務事情，他一想就頭大。
「人已經有了。」啞姑含笑，指老鍾，「老爺看看，我看中的人選，可還合適？」
柳丁茂一愣，看老鍾，老鍾彎腰致謝，目光含笑，一副願意欣然接受的表情。
柳丁茂哈哈大笑，「好啊，好你個老鍾，好幾次我都想把這管家權交給你，你總是找借口推辭，現在又怎麼想通了？看來還是我家兒媳婦魅力大啊，她一出面，你就爽爽快快答應啦！」
老鍾鞠躬，「老爺，老奴說句倚老賣老的話，老奴活了一大把年紀，年輕時候就在老爺身邊開始伺候老爺，本該替老爺多承擔些凡俗事務，只是前些年大太太活着，說句對死者不恭敬的話，大太太的心性老爺是知道的，她手下使喚的人，必須忠心與她，處處聽她的話才好。我是老爺的人，我如果做了府里的管家，免不了不受大太太待見，那時候我日子不好過，只怕連老爺都要跟着吃掛落。所以老奴還是跟着老爺清凈。現如今局面不一樣了，輪到萬哥兒兩口子掌家，老奴我看着高興啊，咱萬哥兒不但從一個病秧子恢復成了活蹦亂跳的男子漢，萬哥兒媳婦也是個內宅里難尋的有主見有本事的，她和萬哥兒一心一意要治理好柳府，老奴我也就跟着盡一點力，操一點心了。再說，我們府里確實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這幾年實在鬧得不成樣子！任由這麼下去，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說完，再次鞠躬，退後站立，靜靜看着柳丁茂。
柳丁茂看看啞姑和柳萬，再看老鍾叔，滿臉是笑，「好啊鍾老哥，難道你願意擔任大管家一職，這就太好了，這個家外面交給你，內宅交給萬哥兒媳婦，我放心。」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哭鬧聲。
「我要見老爺——我冤枉！我當管家娘子這些年，兢兢業業，吃盡苦頭，處處受氣，沒功勞苦勞總是有的吧？憑什麼她一個小童養媳婦一句話就免了我？我得面見老爺請他評評理！」
是李媽的聲音。
「叫她進來。」柳丁茂面色微寒。
李媽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見到了老爺。
她噗通跪下，「老爺老爺，你不能這樣，這可是卸磨殺驢啊，我，我家老劉，還有蘭梅，我們可是全都盡心儘力地為柳家做事呀，大太太生前總是誇我們忠心，現在她可是屍骨未寒呀，你們就這樣作賤她手裏留下的舊人？真是沒有天理呀——」她一邊哭，一邊拍著自己的膝蓋撒潑。
「摘下對牌鑰匙，趕出去。今天就趕，這樣的人多留一天都煩人。還有那個蘭梅的，叫個人賣了吧。」柳丁茂冷著臉吩咐。
門口黑壓壓站了幾十號人，都是跟隨李媽瞧熱鬧的，想看看威風八面樹大根深的李媽怎麼去手撕那個不知死活的小童養媳婦。
沒想到老爺不但不給李媽撐腰，還親口下令趕走她。
老鍾叔舉起對牌鑰匙，對門口的人群朗聲宣佈：「從今兒起我老漢就是府里的管家了，外頭我管，內宅的事，自然有萬哥兒媳婦掌管，至於管家娘子一職——」回頭看啞姑和柳丁茂，這個事得他們定奪。
「先空缺著吧。」啞姑看柳丁茂，「兒媳婦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觀察和培養，待有合適的人選再定。」
「也好，一時沒有就算寧缺毋濫也可以的，確實得選個牢靠的人才好。」柳丁茂點頭。
啞姑微微一笑，走到門口，目光在大家臉上冷冷掃過，「不是我姓田的氣量小，不容人，大太太屍骨未寒我這裏就忙着清理她手裏的老人兒，實在是被逼出來的呀——各位大娘嬸嬸嫂子姐姐，你們是府里做了多年的人，情況自然比我這個小童養媳婦老練，規矩呢，也自然不需要我再啰嗦重複。
我只舉一個例子請大家評評理看有些人我攆得在不在理。大太太病逝，入土為安，留下的雪姐兒是老爺的掌上明珠，更是萬哥兒疼愛的小妹妹，我這個當嫂子的，對她也絕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毒之心。我只想着小妹妹這麼早就離開母親，實在是不幸，長嫂如母，我就擔起這撫養教育的擔子，我從此跟他同吃同住，教她習字、女紅和做人的道理。等日後長大了，出落成個有教養懂禮數叫人疼愛的姑娘，嫁出去也能做個相夫教子溫良恭儉讓的好媳婦，這樣才不至於辱了我們柳家的門楣，才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大太太。」
門口婆子中有人點頭，她們再次信服，這個小童養媳婦確實不是個簡單人，別看年紀小，自從做了這掌家娘子，做的事可是事事件件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來之前李媽還罵了一大堆，說都是這個童養媳婦的錯，可現在聽人家這一番話，哪句不在理！
啞姑平靜的目光里顯出憤怒：「樹欲靜而風不止。就算我一顆良苦用心，可也還是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這些也就罷了，我就當沒聽見。問題是她們還跑到雪姐兒跟前來教唆，說什麼我是她的殺母仇人，我會害了雪姐兒，要雪姐兒報仇。你們聽聽，這教唆的都是什麼話呀！雪姐兒一個小孩子，心性單純，又剛剛失去母親，我好不容易幫她從痛苦中往出爬了半截，你們這幾句話一攛掇，她又陷入了痛苦之中。背後教唆的人就有李媽，蘭梅。別的人，是不是還準備以後也跟着使壞，我就不深究了。你就懷着僥倖心理趕緊收了心吧。以後叫我逮住決不輕饒。」
有幾個人悄悄深呼吸，更多人只是茫然，誰這麼壞呀，乾的這叫什麼事？
蘭梅哭倒在地：「是李媽，都是她叫我乾的！」
「不管是誰叫你乾的，頭都長在你自己頭上。」啞姑淡淡回答。再看大家，「大家也都知道，外面如今是亂世。有多亂呢，鬧劫匪的事不是沒聽說吧。像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要在亂世里過個安穩日子，只有兩點。一，自己抱團，緊密團結，大家一條心，不要出去亂說，不要自己在窩裏斗，干自己該乾的分內之活兒，不要傳播是非，更不要使壞心眼害人。二，加強安保。後面這一條我們已經在做了，請十來個身懷武術的青壯可靠漢子來看家護院，保證大家的安全。」
人群中發出一陣讚歎，這一條確實好，關係每個人的安全。
「你這個掌家娘子還真有本事啊——」
「有志不在年高，我看她比大太太還強呢！」
「萬哥兒有福，柳府有福，我們大家也跟着沾光。」
……
啞姑聽着這些議論，輕輕一笑，「大家不着急誇我。日久見人心，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是以後慢慢評說不遲。現在，為了保證我們闔府上下一條心，我得剔除一些隱藏在我們身邊的懷着二心的人。她們就像毒瘤，一日不清，我們就別想有清凈日子過，誰都保不住哪一天會忽然又出什麼么蛾子。二門上的牛婆子，採辦的寇嬸子，管米面的周大娘，買脂粉頭油的劉姐姐……」
她每念到一個名字，人群中就有一陣輕微騷動。因為她指出的人，都是平時和李媽打成一片的人，算是得臉的，仗着有李媽撐腰，慣會幹一些仗勢欺人、剋扣別人分量、吃拿卡要的伎倆，尤其那些被壓在下面難見天日的底層婆子丫鬟們，早就對這幾個人恨得牙根痒痒。
「全部攆走。一個不留。」啞姑冷著臉下命令。
「廚房的李大姐，灑掃的袁嬸子，漿洗房的柴大娘……你們幾個重用。」
被點名重用的人，先是一愣，接着齊刷刷出列跪地，尤其柴大娘哭着磕頭；「小奶奶，謝謝你這麼信任，我老婆子一定好好乾。」
「被攆的去賬房領你們這個月的月例吧，我多發半個月的。還有你們的衣裳細軟也都拿走，我們絕不剋扣。被重用的，隨我去角院，我詳細分配活兒。」
一時間有人哭，有人笑，鬧哄哄一片。
柳丁茂和老鍾叔在身後一起豎起大拇指，柳萬也覺得自己臉上很有光。
「果然精明能幹，眼裏不揉沙子，又留有慈悲心腸，不把事情做絕。這樣的女子掌家，我柳門大幸啊。」柳丁茂呵呵讚歎。
人群還沒散去，一個丫鬟氣喘吁吁跑了進來：「小奶奶，王巧手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