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少年的心意
醫護室依然大排長龍。
雖然校內的人族學生多是貴族子弟，但受到人族飢荒的影響，所以這次寒假不論南北方的學生通通都留在學校。
但不少人就和安格妮絲一樣受不了北方嚴寒的冬天，一個倒下，就是一個寢室、接着就是骨牌效應，醫護室每天都人滿為患。
索非亞已經畢業了，作為專業助教的她，順利接手了醫護室的工作，成為新的醫護長，而七年級的拉芙莉也已經獲得製藥師的執照，現在便和索非亞一同在醫護室實習。
看到蕾蘋絲來，忙得焦頭爛額的兩人都微微鬆了一口氣，如今多一個人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索非亞驚訝：「讓病人喝蘑菇湯緩解疼痛？」
拉芙莉覺得蕾蘋絲這主意不錯：「製藥到配藥都需要時間，如果能先緩解病人疼痛，之後治療也會比較輕鬆，不然妳看……那些學生取不到葯也不會回去，醫護室都快塞爆了。」
說完，她對蕾蘋絲眨眨眼：「而且我們魔族的老祖母蘑菇雞湯真的很有用，還非常美味呢！」
「魔族的草藥嗎？」索非亞遲疑地看着那籃藍色蘑菇，就在蕾蘋絲以為她要拒絕時，就見她聳聳肩，十分開明道：「既然有教授鑒定過了，恩，行就去做吧。」
「恩。」蕾蘋絲眼睛一亮，不愧是正式的藥草師，不會因為一株植物的美醜而評斷它的療效。
拉芙莉主動替她搬鍋子、清空間。蕾蘋絲看她殷勤利落，忍不住欽佩她一心為病人…….
在看到蕾蘋絲拿着那籃寶貝，拉芙莉忍不住露餡，挑挑眉道：「蕾蘋絲，記得給我留一碗阿！」
蕾蘋絲：「…….」
把草藥剁碎、清洗蘑菇，將食材淀滿鍋底，才加入熱水開始溫煮攪拌。
過程中沒有加入任何葷食，但隨着少女大勺攪拌，香味開始溢出，清湯漸漸轉為蛋殼初破的鮮黃，彷佛底下熬煮了好幾隻雞，若有似無的香味伸長手，穿透帘子，開始向外攬客。
「好香，是雞湯嗎？」同為三年級的范麗西亞從帘子后探出腦袋。
蕾蘋絲髮現她臉色蒼白，還掛着鼻涕，顯然也是這次中標的學生之一。
還沒提醒她，一張手帕就先替她擦了鼻涕，粗厚的手掌是完全不符合的溫柔動作。
「亞伯勒！我不是小孩了好嗎？」女孩嗔了後頭的人一眼。
范麗西亞和亞伯勒是學校有名的情侶，自二年級那次術院競賽的風波后，這兩個就走在一起，而一個是脆弱的人族女性，一個是高大的龍族男性，很難不引起旁人注意。
亞伯勒已經畢業了，但一聽說范麗西亞生病，他馬上拿弄了許可證，趁學校寒假過來探視，就連瑟拉也忍不住掛在嘴上，羨慕這兩個笨蛋情侶。
蕾蘋絲看着二人，一剛一柔，竟隱約觸動了她小時后的記憶。
記得父王也是只對母后一人溫柔。
「我們排了好久，都沒等到葯和床位。」亞伯勒粗聲粗氣抱怨。
范麗西亞更正：「我還能站，拿完葯就可以直接回宿舍休息了。」
「但等下去，你遲早支撐不住！病還卡在你體內，必須快點生掉！」同為生來不俗的種族，亞伯勒似乎和莫妮卡一樣，都對生病這兩個字有很大的誤解。
范麗西亞小臉通紅，把他往後推，拚命對蕾蘋絲搖頭道：「妳、妳別理他。」
「哈哈哈哈…..」蕾蘋絲忍不住，不過她也看出范麗西亞是被亞伯勒半攙扶著，身體半虛弱著，便順手撈了一碗請她試喝。
范麗西亞有些猶豫，亞伯勒立刻指著旁邊沒用完的藍蘑菇：「這東西看起來不能吃吧！」
只要關於范麗西亞，他總是緊張兮兮。蕾蘋絲也不怪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教授署名保證。
大概是為了和亞伯勒唱反調，范麗西亞要他向蕾蘋絲道歉后，立刻就低頭喝了一口，結果還沒吞下肚，光是暖湯流過乾澀喉嚨的撫慰就讓她滿足地探出聲，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一下就把湯給喝個精光。
「太美味了！妳一定放了很多雞去熬吧！」她讚歎，噴出一口暖氣。
蕾蘋絲趁機推銷：「這是魔族的作物，雞絲蘑菇，不用任何雞肉雞骨，它最大特色就是加入清水就能煮出類似雞湯的味道。」
「真的嗎！太神奇了！」一旦嘗到湯的美味，范麗西亞也不在那麼介意原料的外表，特別是她發現呼吸通暢許多后。
聽從蕾蘋絲的話，她把幾根藍色蘑菇吃掉，像是有幾團小雞在胃裏打滾，溫暖得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來，比單純喝湯還要來得舒服，。
她非常感謝蕾蘋絲，便拉着亞伯勒。兩人推著擺滿湯碗的餐車，打算幫蕾蘋絲在醫護室發送那些湯品。
只是一趟回來，不少人看到上頭飄浮的藍色蘑菇都不敢喝，只有少數幾個病人難受得不行，才勉強接過。
但一兩個人的影響還是太小了，蕾蘋絲在人族古怪的堅持上吃了苦頭，正苦惱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拉起帘子，探了一顆腦袋進來
「塞隆！」
黑髮少年有些局促，他一探頭，就看到少女被熱氣熏紅的臉頰，正心動不已，沒想到立刻被捉個正著。
蓋上鍋蓋，少女驚喜上前：「你怎麼來了？」
人族病情嚴重，醫護室現在不準非相關外人進入，本來遺憾莫妮卡她們沒辦法來探望，但卻忘了還有金玫瑰徽章的塞隆阿。
他連伊芙的玻璃塔都進去了，更不用說區區醫護室了。
蕾蘋絲見塞隆氣色飽滿，眸子翠亮，心底不禁慶幸，因為之前在生病的安格妮絲身旁照料，所以自己都不敢找對方，怕間接把感冒傳染給塞隆。
他拿下保暖的皮革帽，完全露出溫文俊麗的五官，溫軟笑道：「我參加了這次冬獵，所以都沒時間來找妳，對了，這送妳！」
蕾蘋絲接下，是一大個草皮紙包裹，摸起來軟軟的，拆開一角，竟然是白色的漂亮皮草，摸起來柔軟厚實，毛草掃過細嫩的皮膚也相當舒服，想來穿上身應該是既保暖又舒適。
蕾蘋絲抬起頭，只見少年眸子翠綠，小心觀察自己的表情
他輕聲道：「今年冬天特別冷，妳一定要小心保暖，不然……」
看見少女眼中的感動和驚喜，他內里興奮得快發瘋，在面上還竭力維持冷靜道：「不然……妳病了，就沒辦法幫其他人了。」
事實上，他巴不得少女只為他一人治療，但想歸想，他知道蕾蘋絲的願望，就要替她實現！
「恩！我會珍惜的！」蕾蘋絲高興地抱着皮草，她白皙的臉頰蹭了蹭皮草，淡色的唇瓣擦過……
塞隆握緊雙手，沉氣，想像著……
「塞隆……你的花……」
盯着男孩純黑頭頂上一株炸開的藍花，蕾蘋絲不禁眨眨眼。
和沉靜如水的少年不同，此刻那株小花正高興地左右搖擺，快得幾乎要看不清楚。
塞隆臉一沉，立刻迅速拔掉，燒毀，在帶上皮革帽遮好。
一氣呵成。
「你從外面進來一定很冷，喝碗湯？」蕾蘋絲轉移話題，給塞隆端了一碗湯。
預料塞隆也會怕藍蘑菇，她有些羞赧道：「這是我和拉芙莉作的，是魔族的料理，不知道會不會合胃口，你試一口就好。」
蕾蘋絲親手做的……
「是給病人喝的，不過一般人也可以喝着去寒，塞隆剛從外面進來，剛剛好。」
專門為我…..
用力壓頂帽子，少年沉氣，小心翼翼接過碗。
沒有范麗西亞這些一般人族會有的猶豫，他連看都不看，就急着啜了一口。
蕾蘋絲怕他被燙到，稍微扯了扯他的袖子，嬌小的身子靠近，幾乎快依偎進少年的懷裏。胸膛被某顆小東西劇烈撞擊，就連香醇溫熱的湯液也沒辦法讓他忽視身前的溫暖。
「很燙吧，小心點！」移開碗，少年滿臉通紅，一雙綠眸閃亮亮的望着眼前的女孩。
蕾蘋絲以為他是被燙到了，立刻給他倒了開水，結果在少年接過水時看到了他手上的傷。
「怎麼弄的？」其實不用說也大概猜到，冬天打獵最容易有這種裂傷。
她蹙眉，正要轉身去拿醫療箱，卻聽少年回：「不太習慣縫紉，縫了好幾次才好，比打獵還難。」
蕾蘋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不只是打獵，連皮草也是親手縫的？(⊙-⊙)
蕾蘋絲拿起皮草摸了摸，感覺到縫紉的痕迹，突然覺得有些燙手。很難想像一個提着重劍的格鬥士願意拿起針線，依靠着小燈對着一面布料細心雕琢。
她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塞隆啞聲道：「今天是你生日，我很高興我趕上了……」
隔着帘子，兩人共處在一個相對外頭隱密的小空間，湯桶冒出的熱氣久揮不散，少年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濃霧，模糊不清卻又綿長細膩，在少女露出的後頸結出一顆顆溫軟的水珠。
蕾蘋絲突然覺得有些熱。
「蕾蘋絲！只有三個人喝了，我們讓他們……」范麗西亞推著餐車，帶着颼颼涼風，一下就撞破了小空間內溫熱的氣氛。
「恩？」她看着離了一段距離的少男少女。
蕾蘋絲正低頭用勺子查看湯品，綠眸少年則低頭調着腳下的馬靴，明明一切在正常不過，范麗西亞卻隱約感覺不對。
彷佛有什麼美麗的東西被打破了，卻迅速在空氣中融化，再也找不到痕迹。
她進來的時間似乎不太對阿…….
「怎麼剩那麼多湯？」塞隆利落轉移話題，解救了低頭掩飾尷尬的蕾蘋絲。
范麗西亞立刻忘了方才的感覺，忍不住抱怨：「他們怕死藍色蘑菇了！我和那嘗過的三個人說得嘴都快破了，還是沒人敢喝，寧願喝溫開水。」
蕾蘋絲恢復情緒，探頭探腦：「亞伯勒呢？」
「他阿，被趕出去了，一言不合就用暴力，逼別人喝湯……」范麗西亞扶額，有些不好意思。
蕾蘋也不禁懊惱：「恩…..加入蘑菇原本是想增加療效，看來是適得其反，應該要撈掉的。」
「………」
在兩個女孩愁眉不展時，塞隆突然起身，他接手餐車：「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