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報恩和報復

來路不明的蘑菇湯沒人敢喝，但名人加持過的蘑菇湯可就不一樣。

在塞隆走進病房時就引起不少病人的注意，而在他走出來，手上端著那碗沒人敢喝的蘑菇湯一飲而盡時，這些幾乎都是從小聽着勇者故事入睡的人族學生紛紛激動了。

蕾蘋絲看着塞隆出去才不到一分鐘，沒多久修長的手拉起帘子。

回來的塞隆對一頭霧水的兩個少女微笑：「好了，有得忙了。」

范麗西亞一聽，好奇地探出頭。蕾頻斯看着她留在小間內的身軀一震，緊接着她縮回腦袋，一臉亢奮：「好多人在外頭排隊阿！」

蕾蘋絲一愣，側耳傾聽，果然聽到明顯往這裏聚集的吵鬧聲。

站在她前面的少年捲起袖子，綠眸狡黠瞇起：「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來幫忙吧？」

其實也就是盛湯送湯的工作罷了，塞隆動作利落，大勺子一下去就是五碗熱湯出爐，蕾頻絲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便幫忙把湯碗端到餐車上。

范麗西亞推著餐車，幾趟來回，都是要在加量加碗的需求。

不到一個小時，滿滿快一人腰的湯桶眼看就快見底了，蕾蘋絲沒忘記拉芙莉和瑟拉，給她們留了兩碗，范麗西亞便去外頭驅散人潮。

在幾趟運動下來，她面頰紅潤，腳步穩健，完全看不出之前還需要男友攙扶的病樣。

「蕾蘋絲，我的天哪！」在幾人正在收拾器具時，拉芙莉快步走來，臉上帶着滿滿的感激和驚喜。

「辛苦了。」蕾蘋絲立刻把留下的那碗湯遞給她，拉芙莉卻沒接，而是拉着她的手，帶她往外頭看。

「辛苦的是妳，妳該看看，整整少了一半的人！！那些沒這麼嚴重的學生喝了湯都覺得舒服許多，也不再堅持要等葯。」

一身高領綠袍的索非亞也高興地趕來祝賀。

她眼眶多日勞累的黑眼圈稍稍淡下，大概是因為病房瞬間輕空一半，她眉目舒展，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許多，

如今的索非亞作為護士長，有許可新葯牌的權力，所以當場就拿了嶄新的葯牌，讓蕾蘋絲寫上雞絲蘑菇湯的藥方，正式命名為魔族精力湯，專門給生病的人補充營養用。

蘑菇很快就不夠用了，蕾蘋絲告訴學校可以向厄刻斯鎮魔族小販進貨，同時間，伊芙術院的培養室也開始培育起這種蘑菇，魔族的植物，這可以說是幾百年來前所未見。

魔族半島一向是對外封閉的，所以記載在伊芙藥草書上的魔族植物寥寥可數。如今因為蕾蘋絲的建議，奧汀開啟了多條的海線，不只是商人感興趣，還有對這塊土地充滿好奇的藥草師。

蘑菇的好處就是繁殖力和耐力，只要有足夠的空間和水分，它生長的速度絕對不下青苔，這很順利吸引到一直在治癒人族作物的研究小組，更多種類的蘑菇被帶入玻璃屋栽種。

不少染了風寒的人族，第一時間不是去領葯，而是要一碗蘑菇湯喝，喝飽了舒服些，再回去被窩睡個覺，比死賴著醫護室的地板還要好上許多。

成功讓校內的人族學生品嘗到蘑菇的妙處只是第一步，蕾蘋絲要的是連環效應，以小積大，循環漸進。

翡翠術士學院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就連看似大喇喇的瑟拉也是富商美洛沙夫人的親戚，只有少數是像安格妮絲一樣極度有才華的平民。

蕾蘋絲想得很簡單，從基數龐大的下層推廣不容易，但如果能讓那些位於上層的人族主動出手呢？他們對國家的決策力、對人民的影響力，比起漫無目的四處推廣，還有什麼比這樣更快更有效率呢？

美洛沙夫人身分特殊，面對上層人族時常碰壁，但如果是那些貴族子弟呢？只怕會當成自家小孩勤學的成果，忙着將寶貝進獻給王吧？

熟思相關運作的蕾蘋絲想到這就放下心了。

女孩的構思細膩，就像縫合層層布料的銀針，從開頭到結束都盡在掌握之中。

到寒假結束的最後一天，賽亞第二封來信告訴她，人族部分國家已經無視聯盟會議，徑直加開對魔族通商的港口。

蕾蘋絲不驚訝，只是用蠟燭將信燒毀，一切到此為止。

看着被火焰慢慢吞噬萎縮的王室戳記，蕾蘋絲告訴自己，魔族公主的責任到此為止，是時候要回到學生「蕾蘋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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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梢上的雪葉尚未融化，安格妮絲的姑姑給她進來好幾件海狸大衣和長靴，另外還有一封滿滿海水鹹味的皺信。

安格妮絲曲折離奇的身世，讓其他兩個女孩擠在她沙發旁，想看看這位海盜王的姐姐寄來了什麼樣的內容。

「親愛的小天使，聽到妳要在學校過冬，妳姑父強烈建議我必須寄幾件大衣過去，畢竟村子可沒有「雪」這種東西，希望衣服能在妳着涼就寄到…….」

安格妮絲吐吐舌，咬了一口果醬圓麵包：「好吧，起碼我現在完全康復了！」

「妳的小名叫小天使。」瑟拉兩條粗眉毛古怪抖動。

莫妮卡探頭幫她念下一段：「另外，妳姑父和妳的雷恩叔叔都有了新的工作，最近短命肥肚子開了這邊的港口，很多商船需要卸貨還有中介。妳姑父懂得一些魔族的方言，這些遠方的客人很大方，相信你下次回家就認不得小鎮了。」

她皺眉：「短命肥肚子是誰？」

安格妮絲聳聳肩：「喔，諾雅國王阿，我們村莊的人都不喜歡他，以前我不懂，現在我知道原因了。」

「不過……蕾蘋絲，你父王真英明呢！」安格妮絲嘴角勾起，難掩高興。她看向蕾蘋絲，對方正在前面的小几上熬藥。

薄煙騰起，清甜的藥草香聞着就令人肌肉放鬆，淺色短髮的女孩溫柔的眉眼一揚，像是有團霧花在輕煙中綻開：「父王的事我不清楚，不過竟然是好事，那就太好了。」

瑟拉槌了槌手掌：「現在人族飢荒，魔族開啟對人族的貿易，這是要拉攏人族王國！」

莫妮卡讚許地點點頭：「你謀策手沒白修嘛！」

安格妮絲將信小心收好：「如果可以不用辛苦打漁，能做一個生活安穩的商人，自然是沒有人會反對。我姑姑難得寫信來，一定是高興壞了……恩，這些衣服絕對不便宜。」

她拿起大衣，搓揉着柔軟的布料，一臉幸福道：「都是托魔王大人的福！」

「一個人族這麼說，小心被捉出去打。」莫妮卡笑她像一個得到糖果忘了棍子的孩子。

「好、好，都是托蕾蘋絲爸爸的福。」

看着幾個女孩玩在一起，蕾蘋絲笑着搖搖頭，轉身看着藥水轉變成她要的金黃色，比書上寫的薑黃色還要漂亮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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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只允許一個港口通商！」

另一邊的寢室，瑪麗安娜正氣憤地來回踱步。

兩個侍女安靜地站在旁邊。

「父王都為他們背叛王國聯盟了！他們竟然只將商船開進道爾那個小破村！」瑪麗安娜完全失態，另外兩個人也不敢反駁她，如今的事態的確殘酷嚴重。

諾雅本來就是一個靠進口貿易的小國，靠海的諾雅擁有眾多港口，不少人族王國需要租用，自古下來，諾雅賺那些轉運費就不愁國庫了。

但如今人族飢荒，大家連自己都顧不了，接着便是貿易衰退、限制糧食出口，諾雅那些港口形同廢墟，根本沒有國家租用和貿易。

其實諾雅還是有老本，但如今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諾雅堆滿金幣的國庫不過是一堆廢鐵。

前不久，魔族的作物大舉引進人族，接受度迅速從上層擴散至下層，王國聯盟還沒來得及達成共識，不少國家就搶著宣佈要和魔族合作，而它們也很快從飢荒脫身，剩下一些好面子的國家還在苦撐，其中就屬傑蘭特。

諾雅連撐的資本都沒有，它是第一個宣佈要加開港口給魔族的人族國家，卻是達成最少海線的國家，對，只有一個商船可以停靠的港口，那便是道爾村。

瑪麗安娜得知消息差點沒氣炸。要知道道爾村以前是什麼破東西，海盜的村落，還被國王親自圍剿過，大發慈悲容許他們在國內苟延殘喘，他們卻是要趁勢崛起了？

「有那麼多水深寬大的港口，為什麼非要選道爾村！父王在想什麼嗎！怎麼會同意呢！」

「殿下………」侍女菲拉撿起地上的信紙，顫顫指著被折迭的內頁道：「國王陛下並不是只同意道爾村，其他港口也是開放的……但是….能夠去魔族貿易的商船只有海妖夫人齊下的。」

「海妖夫人？」瑪麗安娜稍稍恢復理智。

「是的…….就是美洛沙夫人……她只願意將商船開進道爾村……」

瑪麗安娜是不解大於憤怒「我們沒有自己的商船嗎！不會自己去和魔族貿易嗎！」

「能夠停靠魔族的商船只有美洛沙夫人的，魔族並不允許人族國家的商船停靠……..」

瑪麗安娜沉默了，室內陷入無聲的黑暗，只有火爐劈啪燒着，地上投射著少女此時的姿態。

好一會，她才啞聲道：「那為什麼…….她為什麼偏要選道爾村？」

「殿下，如今事情快去那麼多年，道爾村想必也和以前不同，殿下不是沒看見危險嗎？」

「看不到！」瑪麗安娜再也承受不住壓力。

「我看不到！從半年前就看不到了！」擅於隱忍着的她完全失了分寸，忍不住在心腹侍女吐露了自己隱瞞許久的痛苦。

她痛苦地揪起頭髮：「沒有危險、也沒有戰爭、再也沒有任何災難！我已經看不到了！」

菲拉沒有出聲，心底卻是徹底放鬆，瑪麗安娜的預言能力只能看到災難，如今她看不到了，不是就說明……

「勇者已經被寶石偷走了…..」瑪麗安娜抬起頭，步伐歪歪斜斜。

菲拉看着她走向牆壁，打開暗門，抽出了一把似劍的東西，

「這東西也再也沒用了。」

說完，狠狠往堅硬的石壁火爐上一擊，完全是自暴自棄。

只聽匡當一聲，瑪麗安娜發泄完，正想收回劍，卻發現自己手上只剩下劍柄，而號稱無間不摧的神劍劍身遺落在地上，投出一道細長的黑影，穿透了少女纖細的影子。

「連劍…….都是假的。」她的語氣異常平靜，只是看着手上的「屍體」，想到自己汲汲營營了十幾年，忍不住乾笑了幾聲。

水珠滑落，掉入燒得正旺的火爐便立刻無聲蒸發，再沒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