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城

賈赦去參加科舉，不提別人，反正代善是各種糾結放心不下的，各種的擔心，也是因着種種的胡思亂想，所以代善決定出去走走，去考場外面看看也行的，至少也能讓自己安心些不是。

代善也沒想着要擺國公的架子，一頂青布的小轎，去了考場附近的茶館兒，這裏自然是各種的爆滿，親戚親人，小廝長隨的擠滿了考場對面的店鋪。

當然，還有很多人是直接地站在考場附近的，倒春寒的京都並不多麼地暖和，可是這些衣衫單薄之人似乎是感受不到寒冷一般，臉上帶着無比的熱切，帶着無雙的期待，只願自己的親人能脫穎而出，然後改善一個家庭，改變一族，甚至一個村子的命運。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樣的期許並非是多麼不靠譜的，最是正常不過了。

代善有些感慨，復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真是老了？閑的沒事兒幹了？竟然會胡思亂想這些。

他也沒指望賈赦能考個什麼驚天動地的成績來，只要能是進士就成，將來他的路好走些，賈家的轉型也就算是有了開端。

小一輩的兩個孩子現在看來不管是性子還是腦子都不錯，也許他可以期待更多的！

賈代善想想自己的大孫女兒，又覺得實在是有些可惜了，若他是男兒身，賈氏一族的狀元是絕對跑不掉的。

就在代善胡思亂想之際，一位面白無須，略顯柔和的中年人走到了他面前，壓低了聲音，笑眯眯地道，

「賈爺，我們家爺在上面，請您上去呢！」

代善瞧着他，眉頭一挑，略略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地又平靜下來了，

「既是如此，那就叨擾了！」

代善起身，隨着那中年人一起上了二樓的雅間兒。

代善是臨時決定出來的，自然是不期望這茶樓還有剩餘的雅間這種事情，他也沒想着要用自己的身份去占這個便宜，實在是沒必要的很，所以他便選擇了大堂的角落，只是沒想到，竟然還是給人看見了。

「臣賈代善叩見陛下，參加太子！」

代善瞧著雅間兒的父子倆，心中一驚，面上卻是毫無波瀾，恭敬地行了大禮，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錯，忙讓人將代善給攙了起來。

「來來來，快坐，咱們有許久沒見過了，今日好好兒地聊聊！」

皇帝態度一如既往，一副不拿代善當外人的模樣，親熱的言辭使的代善眼眶一熱，他忙低下頭，遮掩了一下，再次抬頭，卻已經恢復了從容和平靜。

不過他顫抖的衣袖和發紅的眼圈兒說明了一切，皇帝自己也是有些動容，他和代善算是一起長大的，兩人君臣幾十年，這種相諧的關係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聖人吃喝如何？飯進的香不香？我現在牙齒不好了，眼睛也開始花了，看東西有重影兒，明明都是好東西，可吃着就是妹子沒味兒的。」

代善這話問的雖然有些逾矩，可是皇帝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高興，他身邊的大太監替主子回道，

「萬歲爺飲食一切正常呢，牙齒也好呢，眼睛倒是沒有去年那麼好了，主子批摺子太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那兒有幾個名目的方子，改日送進宮去，讓御醫瞧瞧，如果有效用的話，聖人也試試。」

代善說的情真意切的，其他人，哪怕是太子也沒有覺得他言辭中有假。

「那成，改日我親自上府上去拿，到時候得叨擾國公爺一杯水酒了！」

大太監瞧著自家主子心情不錯，有意逗趣道。

「又是賈赦替你搜羅的？你可真是好命，有個好兒子！」

皇帝並沒有太多的驚訝，言辭中反倒是有些酸溜溜的意味兒。

「陛下聖明，那個混小子，胸無大志，只想着這些的……」

太子殿下聞言撇撇嘴，賈國公您還能再假點兒嗎？如果你嘴角別彎的那麼大，說不定還有些說服力的。

「你呀，你呀，口是心非！哼！」

皇帝也是有些看不過去他那副炫耀樣兒，忍不住地吐槽道。

「雖然不太中用，也老實沒甚麼上進心，可我也滿意的，只要不是個一無是處的紈絝，我就滿意了。」

代善也笑着應和，他之前對於賈赦的要求也確實不高，只要不是個敗家子，浪蕩鬼就成。

不過沒想到，浪子回頭的賈赦給了他這樣的大的驚喜，也的確是金不換啊！

雅間的三人自然是聽出了代善言語中的感慨。

「既然如此，看他的本事了，日後還有太子的，你放心！」

這話聽的代善簡直心驚肉跳，陛下這話可真是……真是……

「有陛下這話，臣自然是放心的，日後小兒便勞太子殿下了，他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您多教導！」

代善心思急轉，一時半會兒不敢下結論，不過這態度還是要表的，畢竟皇帝也沒有給自己拒絕的餘地就是了。

「國公爺放心，賈赦是個老實人，孤不會欺負老實人的！」

顯然，皇帝和太子這一趟出行的目的已經算是達成了，太子這已經算是赤果果的表態了，只要賈赦不作妖，那麼他就能平安一輩子。

「老臣替犬子謝過殿下了！」

代善恭敬地對着太子行了大禮，看來陛下的心意已定，否則的話不會對着自己說出這話的。

代善想想也是挺慶幸的，至少賈府一直都很安分，沒有做出讓皇帝和太子看不過去的事情，至於東府么，堂兄沒了，這事兒就算是揭過了。

好容易出來一趟，結果還得了這麼天大的一個結果，代善陪着皇帝父子用過午膳之後便離開了雅間兒，他相信，皇帝和太子今日的收穫定然頗豐。

回去之後，代善將自己關在書房，將前前後後的事情想了一遍，臉上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只要赦兒自己不出去致命的紕漏，這次一個進士是跑不了的。

這樣就好，不管是皇帝為太子構建新的班底還是別的，總之這樣的結果他還是滿意的。

還有張家，一旦太子順利登上那個位置，張家的發跡就在眼前。

他的蠢兒子，誤打誤撞地就有個好岳家了！

怪道呢，皇帝對於張家的處置一直讓他覺得奇怪，現在看來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接下來的幾日，一直到賈赦考完，代善的心情就一直不錯，他甚至還打發人往張家送了幾回東西，名頭自然是賈赦唄，感謝張家的幫助。

張家倒也沒有多想，人家送的又是自己的心頭好，老爺子一點兒也不推辭地就收下了。

除此之外，代善並未有任何的動靜，這樣的消息甚至都沒有和賈敬通氣兒，這讓皇帝和暗中關注他的太子很是滿意。

果然是老狐狸呢。

九日的考試，賈赦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乞丐一樣邋遢了。

很是巧合的是，他的側後方便是姑蘇的解元，林海！

年青時期的林海眉頭間籠罩着一股子陰鬱和清愁，完全沒有日後的意氣奮發。

現在林家母子的處境並不如何，他當然可以理解的。

至於如今林海是否還會成為自己的妹婿，他其實並不在乎的，反正他和賈敏之間的感情還是那樣，不好也不壞，哪怕如今的賈敏和張靜姝的關係很好，姑嫂兩個跟親姐妹似的。

不過賈赦卻是永遠記得以前賈敏是自己鄙夷瞧不上自己的，他心眼不大就是這麼個德行，不服來咬啊！

將自己精心炮製的策論精心地謄抄到了新的紙張上，賈赦放下了手中的筆，長長地鬆了口氣。

總算是要結束了！

聽着鑼聲，賈赦心中泛起了一抹雀躍來，自己總算是要解脫了。

一同欣喜的還有林海，他有預感，自己成功了。想想母親，想想這些年吃過的苦，林海眼圈兒有些發紅。

出了考場之後，眾人一方面覺得各種的欣喜，另一方面又覺得百般的疲憊！

很快地林之孝和賴大就瞅見了自家主子，連忙地擠出了一條道兒，上前一左一右地攙著自家主子上了馬車。

「主子，咱們回家吧，府中已經備好了熱水，吃食了，太醫也已經請好了！」

林之孝對着賈赦道，回答他的卻是賈赦震天的呼嚕聲。

他搖搖頭，開始回府。

回到府中，自然又是另一場的兵荒馬亂，賈赦睡的各種歡暢，張靜姝親自地幫他洗漱，換了乾淨的衣服，聽着太醫說只是有些過度勞神，只要好生地休息幾日即可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雖然也知道賈赦的身體不錯，可是在太醫沒有發話之前，連代善也是有些不安的。

現在好了，警報解除。

賈赦一直睡一直睡，一直到了第二日的傍晚，他睜開了眼睛，盯着外面的晚霞，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慨。

「你醒了？餓了么？我讓人給你傳飯，好不好？」

張靜姝掀帘子進來，看着木木獃獃的賈赦，一臉欣喜地道。

「我睡了多久了？」

賈赦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略略地有些嘶啞，問道。

「從昨日到今日，你再不醒來的話，我都要忍不住地教你了！」

張靜姝坐在他的身邊，紅着眼圈兒，強笑道。

「好端端的這又是怎麼了？」

「沒事兒，沒事兒，你回來了，我高興的！」

張靜姝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