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正如蓋瑞所說，空間站那邊一直沒有做出攻擊他們的企圖。

不知道是不在意一艘他們這艘微不足道的航艦的離開,還是如希伯來所說料，這種時候某位權貴更關注的自會是自身的安全，不會在這時浪費人力物力來對付他們,至於會不會引發效仿也不用擔心，當時親眼看到的也沒有幾個人了，而且越過空間站的主控智腦開啟通道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事。

這當然很好，至少不用擔心腹背受敵。

隨着離空間站越來越遠,奧布里也稍箭松下一口氣。

他現在正蹲在物資貯備室看着蓋瑞忙活。

蓋瑞需要的只是一些常見的材料,航艦的備用零件里就有。

奧布里看着他熟練的使用工具，在微小的矽質磁片設計細小而繁雜的迴路,只花了極短的時間，做成了一個小巧的裝置和空間紐放在一起。

奧布里十分好奇那個小玩意的用途。他業餘時學過一點機械，勉強看得出那是個和微磁波有關的東西，把這種東西帶在身上，對人也會有些不太好的影響的。不過他看得出蓋瑞大概並不是一個樂意解答問題的人，因此只能憂心忡忡地剋制自己，什麼也沒問。

「你還需要別的什麼嗎？」奧布里恭恭敬敬地問,他現在毫不懷疑蓋瑞說自己是個技師的話了——雖然技師什麼時候厲害得隨隨便便就能啟動別人多重綁定的航艦這個問題還值得商榷。

蓋瑞謝絕,一邊收拾工具一邊出神。

他有某種難以言說的直覺，確定天狼軍團正在向空間站的位置直撲過來。天狼星上是否有追蹤定位的裝置還不確定，他剛做成簡單的磁場屏蔽裝置，能發揮多大作用也還是未知數。現在雖然離開了空間站，形勢也實在沒到讓人盲目地放下心來。

如果和天狼軍團正面遭遇，艾比這一隊人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大約還得蓋瑞自己和希伯來出手去對付。

稍稍設想了幾個兩人配合作戰的方案，皇帝陛下的心思不知不覺地拐了個彎，飄向了某些不着邊際的方向。蓋瑞神色恍惚的出了會兒神，片刻之後如夢初醒地猛一搖頭，像是要把某些奇怪的想法從腦子裏晃出去。

奧布里查顏觀色，沒發現蓋瑞在一本正經地胡思亂想，不過他還是問：「那麼你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蓋瑞又搖頭。他現在還處於超過正常體溫的低燒狀態，不過也沒覺得有多不舒服，之前揍了希伯來之後把自己給驚嚇得精神了不少，整個人都有點神采奕奕的，確實不需要休息。

但這個時候也不太想回去看見希伯來，蓋瑞想了想，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個人終端，找到貯備室的數據埠，熟門熟路地和他的個人終端連接起來，然後噼里啪啦的開始刷數據。

做着這些他就跟才想起來似的，對奧布里說：「航艦的導航和防禦系統破綻太多了，我想修改一下。」

奧布里看他都已經着手在做了，本能又無法拒絕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蓋瑞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猜到他心裏擔心什麼，頓了頓說：「……弄壞了我賠你一艘新的。」

奧布里乾巴巴地笑：「我不是那個意思。」雖然他心裏對於蓋瑞所謂的修改有點兒犯嘀咕，不過比起航艦可能受到的損失，航艦在這茫茫宇宙當中出故障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問題好吧。

不過蓋瑞似乎一點兒也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面對着滿屏飛快流動的數據進行修改調整，看上去遊刃有餘。

在奧布里無法觀測到的角度，航艦的外觀正在逐漸變化，兩旁的側翼收起，原本光潔明亮的合金艦身迅速暗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斑駁暗沉的擬態紋路浮現在整艘航艦表面，艦身外的導航燈則次第熄滅沉寂，若是只從外觀上看，這艘航艦就如同一塊漂浮在太空中的尋常隕石。

當然航艦運行產生的電磁脈衝還是存在的，這個型號的航艦定位的用途就是民用航空，屏蔽隱藏功能一開始就不在設計考慮的範圍之內，最簡單的聲納設備也能檢測出來。

蓋瑞垂着眼睛沉思，琢磨著得盡量改進一下，現在情況不明，能夠掩人耳目的情況下，也沒必要正面起衝突。

奧布里往蓋瑞的方向湊近一些，去看那些他並不怎麼看的懂的程序數據，正要開口詢問，冷不防的手背上一陣銳痛，似乎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

低頭一看，那隻讓他覺得非常人性化的貓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來的，正炸著毛對着他『哈』了一聲，貓臉上滿滿大寫的不懷好意和得意洋洋。

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了。奧布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疼歸疼，居然沒有出血。

蓋瑞低聲警告：「別胡鬧。」

然後奧布里就看着那對着自己囂張跋扈耀武揚威的傢伙瞬間變了只貓，跳上了蓋瑞的膝蓋，努力地把自己蜷成一個毛團，假裝自己溫和無害，搖尾巴的姿勢十二分的諂媚。

耳機里的通訊頻道一直保持着暢通。希伯來想必猜到他有意無意的想暫時避免兩人獨處，識趣的一直沒有動靜，這時耳機里只有畢方的聲音在咋咋呼呼。

「哦，我發現他們的船上還配了廚房，食品貯備都很新鮮，還有不少水果和蔬菜，海鮮也有哦！你想要吃點什麼嗎？吃點什麼吧？我在信息庫里曾經看到一種很漂亮的刺身，讓主人給你做嗎？做吧做吧！再配點清酒什麼的，我用機甲的名譽保證，你們會度過一個非常愉快的晚餐時間的！」畢方裝得十分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地搖尾巴。

當然實際的用意它是不會說出來的，自詡是主人的貼心小棉襖，怎麼能放任主人的未來伴侶和其它人獨處而視而不見？就算對方是個bate也不行！因為alpha一時大意結果快到手的伴侶和別人成雙成對去了，多少血淋淋的悲劇擺在那裏呢！身為一台稱職的機甲，是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家主人身上的。

蓋瑞想了想，在通訊平台內發了條信息問畢方：是元帥讓你過來的？

畢方馬上否認：「當然不是啦！這就是我的主意而已。不過我向你保證，不論任何時候，主人都會很樂意的。」

蓋瑞低下眼來看它。

畢方喵裝得若無其事，左看看右看看，搖尾巴。

蓋瑞推開簡易工作枱面板，收起個人終端，準備要站起來。

畢方從他腿上滑下來，扒着他的腳不放：「不不不，你忙你的，你接着忙。晚餐可以讓主人送過來！對，讓他送過來……」

蓋瑞微微皺眉，總覺得畢方在有意隱瞞着什麼。

「……那個，」奧布里在一旁插嘴：「它是機械寵物吧？而且具有高級人工智能的？」

皇帝陛下並不擅長於在語言上撒謊，不方便明言的就是閉口不答，稍稍斟酌了一下，覺得既然被發現了也就沒什麼好遮掩的，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算是……差不多吧。」

奧布里對畢方喵挺感興趣，機械寵物嚴格說起來也就是個玩具，很少有運用到高等人工智能的，而眼前這貓智商高得異乎尋常，看起來都快成精了。

奧布里蹲下身上下打量畢方，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奧布里。」

畢方盯着他的手看，它被拆穿是一隻假貓，不好再裝作野性難馴地撓他一爪子。畢方光腦運轉得飛快，揣測著現在的形勢，大約暴露自己是機甲也沒什麼大影響，於是很快暗搓搓地選出了一個自己滿意的應對方案，抬起前爪拍了拍奧布里的手掌：「我是畢方。」高冷地說完，然後矜持地等著奧布里對自己頂禮膜拜。

可惜現實很讓它失望，畢方作為元帥專屬的超級機甲，赫赫威名在軍方如雷貫耳，然而隔行如隔山，奧布里雖然覺得畢方這個名字很耳熟，但一時也不會把眼前還頂着一身貓皮的虛擬智能往s級機甲那種龐然大物上去想。

記者顯然是一種好奇心格外旺盛的生物，奧布里興緻勃勃地朝它伸着手，讚歎道：「我還沒見過這麼逼真的機械寵物，花了點時間才認出來。可以摸一摸嗎。」

「不可以！」畢方沒等來它期待的效果，深感機甲的尊嚴受到侮辱，惱羞成怒地避開奧布里伸過來的手，靈巧地向上一躍，一頭扎進蓋瑞臂彎里，驕傲冷艷地拒絕，「不要以為本……喵是那麼好接近的，荒星上的野貓才讓你想摸就摸。只有我的主人和主人未來的伴侶才能隨隨便便對我這樣那樣！」

蓋瑞手一抖險些把畢方砸地上，嘴角微微一抽。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奧布里顯然已經想到其它方面去了：「你，你不是說你是alpha嗎？你、你們……」

畢方貓臉上滿是憤怒，呲牙咧嘴地叫喚：「alpha又怎麼了？你管得着么？管得着么？你看不起alpha么？你一個beta，竟然敢看不起alpha！alpha和alpha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喵嗷唔唔唔……」

蓋瑞關掉了它的語音系統，總算是堵住了畢方的喋喋不休。

奧布里有點驚嚇，訕訕地抓頭：「呃，當、當然是可以的，我、我沒意見……」

蓋瑞面無表情，內心很想捂臉，說：「……不要理它。」

奧布里說：「好、好的。」心想他居然沒有否認，沒否認……

畢方憤怒地轉了個身，被蓋瑞一把捏住了。

然而沒有畢方的說話聲，場面莫名的令人尷尬起來，兩人相互看看，都覺得實在找不到話說。

萬幸通訊器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奧布里幾乎是感激涕零地接起來，不過聽了沒兩句，臉色忍不住變了。

——————

和星系間的聯絡仍然沒有恢復，這時候能聯繫奧布里的，也就是航艦上的其餘幾個人。

因為一個負責輔駕的軍校生髮現他們的航艦偏離了正常的安全航線，將要穿越一片星際圖上用醒眼大紅色標註出來的隕石圈。

雜亂無規則運行的隕石、混亂的氣流旋渦和空間黑洞、以及各種難以預測的輻射源和電磁干擾，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有多危險。

蓋瑞來到航艦的小會議廳里，兩邊人馬坐得涇渭分明，希伯來若無其事地獨踞在會議室的一邊，悠閑自在地打量著會議室里的裝飾。年輕的軍校生們一個個衣冠狼狽，縮手縮腳地坐在另一邊——之前抗議希伯來私自決定航線時雙方難免發生一些小摩擦，一群小年輕alpha們毫無懸念地被希伯來一通鎮收拾，現在看上去一個個老實得跟被鵪鶉似的。

alpha崇尚力量，講究強者為尊，所以希伯來憑藉實力把一圈人碾壓了個遍，反倒是在軍校生心中樹立起某種權威來。當然服氣歸服氣，關係到生命安危的大事上，還是必須要據理力爭的。

艾比作為領頭的，不得不站出來，苦着臉乾巴巴地抗議：「……這條線路里未知的危險太多，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同意……我，我們也是有航線決定權的……」

希伯來揍人揍得自己神清氣爽，這會看艾比也順眼不少，聞言抬眼往對面一掃，十分平靜：「你們想走什麼航道，可以試試自己改。」

……要是能改得了的話，誰還樂意來跟你商量？

發現航線產生偏越的時候，輔駕就試圖修改航線，可是每次嘗試都是許可權不足，就是他們之間精神閥值最高的隊長也進入不了航艦的主控系統。這種非人工智能型的航艦主腦就是這一點不好，只認精神閥值不認人。

軍校生們憂傷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覺得希伯來平靜得十分可惡。

當然如果他們見識過皇帝陛下之前和天狼星對抗的那一戰，就會明白就算是具有高級人工智能的機甲主腦，在強大到一定程度的精神閥值面前，也同樣柔弱得如同沒斷奶的小綿羊，只有嚶嚶嚶地被迫和前任主人六親不認同室操戈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