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魂空洞

家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外家父母在子女八歲之前需要、可以把自己的孩子寄養在主家一年，據說是讓外家孩子接受家族文化教育，成為哈勒維名號的合格擁有者。

作為出生在本家的我，是不要躲起來偷笑個把小時呢？其實不然，家族發展到現在的程度，所謂的內、外等級區別和廉價的優越感早就不復存在。

對外說是家族學習，其實大人們心裏清楚得很，八歲是新一代家族成員的第一個測試關，對本人發展潛力的測試，一年之後等待他們的將是家族長輩的審核。

這場測試很大程度決定了孩子們未來的培養方案，合格者將要接受適度、嚴格、完善的第一階段培養。

研究過家族史，一定程度上證實我的想法。

其實說是說家族，它本質上包含的內容不僅僅局限於血緣，更深層次的利益和嚴謹的「組織」關係，使它看起來更像一個保守的利向集團。

不缺乏奉獻精神，位置永遠是有能者居之。

兩個女人、兩個媽媽坐在一起，自然有說不盡的話題，除了少部分是關於生活瑣事，餘下基本都扯上我和路易絲。

從小時候哭鼻子耍賴，到最近長大了沒以前聽話可愛云云，一點沒有當事人也在場的自覺。

小路易絲的緊張害羞慢慢緩解很多，對凱瑟琳「沒有那回事」的詆毀，抗議聲也加強不少，另我對她稍微有少少改觀，起碼她平常小孩多了少少對事物的主見。

如此溫馨的下午茶時間，我心裏反而有些感傷失落，不知道是上輩子什麼事件在作怪，總之只有我和在座三位的氣氛格格不入。

伊莎和凱瑟琳也屢屢逗我說話，均被我免疫過去，要我活了近三十年的人裝可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大不了我不說話嘛。

於是我很自覺的擔當上現場最稱職的聽眾和茶點處理機，偶爾發表一點不算意見的意見，展示一下存在感。

飯廳、睡房、圖書館、醫院、家庭教師啟蒙教育，這幾年我基本是這樣過的。上一回奮鬥了整整半輩子，無論愛情還是事業，在成功前夕所有努力毀於一旦，我還能有什麼想法？

在我低頭苦吃時，那雙碧綠的大眼睛經常偷偷過來打擾，每次被我抓住，都像個賊似的慌慌張張，雖然我還是不顧形象大口吃我的茶點，可我沒說過不介意別人看我吃東西啊！沒禮貌，我瞪！

哼，閃了吧，小女孩，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叉起半塊蛋糕準備塞進嘴巴，可那雙大眼睛又不合時宜的瞄過來。又不是美女，我吃東西的樣子吸引力這麼大?

「……」

還看，我瞪！

「……」

「……」

居然反應？還偷笑？無視你，我張開大口，誰知道她的嘴巴張得比我還大，一臉很吃驚的樣子。

「啊~嗯，嗯嗯嗯~」

我不管她，一叉將蛋糕全部塞進嘴，內部空間有點小，灌得滿滿的，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咬咬~

吃完蛋糕，我捧起茶杯一口氣把奶茶喝完，拿餐巾擦擦嘴，摸摸肚皮，小小打了個飽嗝。

「呃~~~」

勉勉強強，半飽，看書是使腦的，腦是很使養分的，看了一早上的書，再叫幾分甜食補補糖分先。

「蛋糕一人份，餅乾也一人份，再來兩人份巧克力，嗯，還要……」

？？

正舉手要添茶的女僕上茶點，這才發現伊莎和凱瑟琳都聽了話題，瞪着眼睛看我，路易絲更非常乖巧醒目，她直接將自己的蛋糕推到我前面。

看她紅撲撲的小臉，精光閃閃的期待眼神，小手還推在白瓷餐碟邊邊，生怕我不吃的樣子，小孩子那門心思真是……

不過她也沒有開始的那麼笨嘛，我想了想，還是把蛋糕拉來，一叉、兩叉，又是兩口吃完。

「……謝啦。」

「嘻嘻~不客氣。」

這蘿莉到了換牙期？一笑，嘴裏風都漏出來了，莫名其妙，影響形象。我很不雅觀伸個大懶腰，看時間也差不多，女人們的家庭話題我暫時沒興趣參與，閃人先。

輕輕的起身，離座。

「啊，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等等！」

伊莎用自己的手帕替我擦嘴，洋溢着慈愛，再不知趣的人也不會抗拒。

和溫迪返回圖書館，我又一頭扎進書海，因為我堅決拒絕上學，加上狡猾的以身體理由為原因，輔以令人「目瞪口呆」的強大學識和自學能力，終於得以破例免去被幼兒園折磨的苦。

雖然代價是家庭教育課目大增，但跟與一大堆小P孩時時刻刻打交道相比，已經屬於天堂級別了，況且除了幾門非標準化學科外（例如我提前要求學習的禮儀、社交，以及內涵最深奧、意義最廣泛的，由我一位爺爺級長輩親自主持的自編秘訣：《人類社會學》），其餘門類的老師實際上也沒有本事再教我什麼。

通用學科本身就是專業的基礎，前輩子作為研究者的我非常清楚。

這種事我知道，教師當然也知道，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提、不問，你教你的，我看我的。

至於硬是能夠跟大我十幾歲的兄弟坐在一起上爺爺輩階級專業課，裏面我是耍了些小手段的，詳細過程就不說了。

就結果來說，令我能夠更好打發時間之餘，學到平時根本學不到的東西才是最重點，至於那位爺爺級因此對我大為驚訝和印象改觀則是次要，利用這層關係和年齡因素，我還能問他很多「荒唐」的問題。

比如，我們沒有直接參與政治，背地裏是用什麼手段操縱國家的；戰爭是不是真的是軍工企業策劃的；中東產油國家早前由石油積累的巨大財富到底是如何化為烏有的；北極熊和紅太陽的命運為啥倒轉了；幾個世紀來社會發展如此之慢，背後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之類。

嗯，世紀大戰略和大陰謀理論。

這種天真、愚蠢、偏偏直奔主題的疑問，恐怕只有我25加3的奇怪空前組合才問得出口，不惹人懷疑，哭笑不得恐怕就是這感覺了。

然而，黑暗的歷史驚人相似，真相，往往令人絕望，本質上和我曾經的遭遇一模一樣，決定最後結果的，始終還是永恆不變的那兩個字。

低調，利益，這是爺爺級給我最多的答案，惹得我氣急敗壞幾乎想咬人，這人明明知道全部答案的。

不想說就不想說，瞧他那副得意相，哼！

「想知道答案，就用這裏自己好好分析思考吧，你不是我家的怪物嗎？怪物就得拿出怪物的樣子來，記住，任何事都不要期待別人給你答案，你的人生也一樣。」

他截截我腦瓜說，甩開他佈滿皺紋的粗糙大手，求知慾得不到滿足，我很不高興。

「我說，這是四歲孩子應得的待遇嗎？自己想得出來我就不問你啦，這年代有我這麼好學好問的學生，你應該老淚縱橫，老懷大慰，然後傾囊相授才對啊！」

也只有對着這種輩分的人，我的話才回稍微多一點，暫時跟玩泥沙的小P孩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少年沒有共同語言，所以大學以下的學校我是不會去的。

前輩子也跑過世界很多地方，見識過不少人和事，對於不同環境的生活環境和精神文化差異，興趣不是非常濃厚，生理年齡太小又不方便行動。

基於以上原因，我一般在家裏自學，通過網絡接觸外面的世界，不愁吃喝、穿戴、度用的生活雖然很**，不過我還是不習慣無所事事。

先用假身份隨便考了幾個高級資格認證，用來在外面找幾分兼職，都是網上上班，事情少、工資高那種顧問型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份高級經濟數據分析工作。

又很自然而然的用工資繼續進行資本投機買賣，主要是股市和期貨，不過重點其實是打發時間。

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是圖書館，圖書館的過日子，適當靈活一下腦神經是必須的。

投資一年下來，有賺有虧，總的還是賺了一點，個把小金庫的積蓄還是有的，大部分是我自己分析的成果。

當然，偶爾會利用學問的機會，從爺爺級那裏旁敲側擊出難得的有用信息。

從此看來，就本質來說我依然是一個不喜歡輸的人啊。

實際上我一分一毛錢也沒到手，手頭控制的僅僅是一堆沒有實感的數字罷了，可是，這堆數字一旦活躍起來，現實中到底調動了多少人圍它轉圈，為它奔跑呢？

「世界不是很光彩，但人活在這裏還是有希望的。」

門羅.哈勒維老爺爺這門課，對我原先的世界價值觀無疑是一劑毒藥，但對我本身卻有一定程度上起死回生的作用，起碼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全力掌握別人的命運，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裏。」

這是他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

以上作為這段時間的生活總結。大難不死以來，我從來不問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事，要認真思考這問題，我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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