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黯然退場
對於王若鋒的好心建議，吳道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沒過太長時間，比賽便開始了。
吳道站在王若鋒身側，一開始的搶球沒有讓他出手，看來芸苔高中校隊想把吳道開場搶球的本事留到決賽。這也從側面體現出了他們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吧。奉先高中的籃球水平的確很高，不過還沒有達到必須讓人仰望的地步。
再說，芸苔本身實力也不差。
尖銳的哨音，閃爍的鎂光燈。
籃球館里一下子充斥着熱烈的呼喊聲。現在是半決賽，賽事沒有對外開放，也就是說沒有風見市市民前來觀看。不過參賽學校都來了很多人，各大媒體也都來了，所以場面還算熱鬧。
吳道扭頭看向場外。觀眾席最靠前那一排，也就是臨近球場的邊緣。糰子和王若男並肩站着，於藍也站在她們身旁，兩手抓在一起放在胸口看着場內的比賽。
不好呀，這種時刻居然還分心。
吳道用力搖了搖頭，但是滿腦子的思緒根本甩不掉。
無心之下，吳道眼睛又瞄向另外一邊。那裏不屬於任何一所參賽學校，在那邊只有孤零零白新峰一個人站着。他穿着白色的運動服，兩手插在褲兜里，表情嚴肅。似是發覺吳道在看他，白新峰眼睛朝這邊動了動，對着吳道，微微笑了一瞬。
「吳道！」王若鋒擦過吳道身邊的時候喊了一聲。「專心一點。」
「哦。」吳道回應道。
抬腳起跑，忽然腳腕一酸，控制不住打了個趔趄。
友川家。
梁小如兩手伸得長長的，趴在被爐上像只懶貓一樣。桌面上放着一盤子洗好的蘋果和橘子，這是友川媽剛剛洗給她吃的，不過梁小如好像不大有興趣，從始至終看也沒看一眼。
友川倒是拿了個橘子，打着哈欠慢騰騰剝橘皮。黃橙橙的橘皮被友川一點點完整撥下來，攤開在桌面上，宛如盛開的花。
「你手還真巧吶。」梁小如感嘆的說。
友川看了眼桌上自己剝的橘皮，臭屁的笑了一下。
梁小如不再理會他，好像又對這暖和無比的被爐產生了興趣。梁小如把手拳起來，用中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然後俯下身，揭開被爐四周的褥子，把腦袋伸進被爐下面。被爐桌面底下是一個取暖器，這個通電式取暖器現在正發出朦朧的紅光，看上去分外漂亮。
「原來是這種構造啊……」梁小如的聲音從被爐下面傳出來，非常的模糊。
友川沒聽清，一邊往嘴裏塞橘子一邊問，「你說什麼？」
「我說，原來被爐是這種構造——」梁小如看着那紅蒙蒙的取暖器，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友川屁股下面響起輕微的噗的一聲。一下子，被爐裏面滿是說不清楚的奇怪味道。
友川尷尬極了，橘子都忘了吃。
梁小如顫抖著從被爐下爬出來，一個猛撲將友川壓到身下，用爪子在他臉上使勁掐。「你這混蛋故意的是不是？我一鑽進去你就放屁！」
「我不是故意的……」友川紅著老臉解釋。
「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我怎麼相信？你要我怎麼相信！」梁小如掐著友川的脖子，把他掐的不停叫喚。
友川媽剛好從廚房裏出來，手中的托盤裏放着兩杯蜜茶。她看着正扭成一團的友川和梁小如，手摸著臉說：「哎呀，這是怎麼了？」
梁小如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現在的情景和初次與友川媽會面時的場面非常相像。那次是在文化祭上，梁小如騎在友川身上揍他，被友川媽和張友山逮了個正著。
「沒……沒什麼。」梁小如從友川身上起來，重新坐回被爐里。她臉頰泛紅，臉扭到一邊不看友川。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不過友川媽看上去很是高興，一點也不生氣。
友川媽踢了友川一腳，偷偷伸出大拇指，悄聲說：「幹得漂亮。」
賽場上發出一陣驚咦。
吳道身體的異常太明顯了，剛才那一下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
「怎麼回事？」王若鋒跑來問他。
吳道搖搖頭，呼口氣說：「沒什麼，腳底滑了一下。」
王若鋒看着吳道的眼睛，注視了他幾秒鐘，然後才說：「你小心點。」
比賽繼續。
棕紅色的籃球在場上穿來穿去，宛如一道閃電。整場比賽無論是芸苔高中校隊還是奉先高中校隊，都配合的天衣無縫。籃球不會在一個人手裏停留超過三秒鐘。基本上一直是傳遞，尋找突破的機會。
現在比分是十九比十七，芸苔高中領先二分。
場外，糰子面色緊張。王若男若有所思的看着場中正在追逐奔跑的吳道，輕聲說：「好像被小鋒說中了，那個烏鴉嘴，回去我就把它用膠帶粘住。」
「是我的錯。」糰子神色黯淡。
於藍的表情則有些擔心，她手抓着胸口的衣服，一臉擔憂的看着場中的吳道。
另一邊，白新峰眉頭皺起來。他從褲兜里抽出雙手，抱在胸前。白新峰眼神銳利，緊盯着場上，他目光並不只局限於某一個人，不過現在的確在注視吳道。更確切地說，他是在觀察吳道的步伐。
吳道有點異常。
慢慢的，他跑動好像有一點彆扭的感覺。
王若鋒捧著籃球，只轉了個身，立馬就有奉先高中的人圍堵上來，而且一來就是兩個。這樣子很難突破啊，王若鋒看向前方，那裏站着吳道，他也正看過來。王若鋒猶豫了一下，輕輕跳起，將球傳給了另外一個隊友。
嚴格說起來，吳道比那人的位置更合適才對，但是王若鋒卻沒有傳球給他。
看來王若鋒已經發現了。
吳道苦笑。
剛才右腳踝還只是隱隱作痛，現在則是非常明顯的刺激與麻木感。每次右腳落地，都如同被成百上千根針攢次一樣。而且不只是痛，劇烈的酸澀感與沒有力氣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王若鋒看了眼吳道，微微搖搖頭。
吳道沒說話，扭過臉權當沒看見王若鋒的示意。
這場比賽之後，白新峰就會做出決定了。能不能加入市籃球隊，開始追逐夢想的第一步，全看這場比賽的表現，所以怎麼可能退場。
「要不要我去……」王若男碰了一下糰子。
糰子面色黯然，許久才說：「再等等。」
於藍神色更加擔心了，她口中呢喃，「吳道……」
奉先高中的一個長發球員，擦著吳道身邊而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和吳道撞了一下。
吳道往旁邊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體，假若在平時，是不會這般不堪，然而現在因為右腳的關係，卻沒辦法那樣自如了。
「可惡。」吳道咬着牙。
早上那場差點釀成的車禍，留下的後遺症現在一下子迸發出來。為了救糰子而撞到地上的右腳踝，發出陣陣悲鳴，不斷的向吳道抗議。
但是不能放棄。
艱難的搶到球，吳道奔著對方的的籃板沖了幾步，腳步驟顯凌亂。手中籃球拋出，遠遠砸到籃環上，響起咣的一聲。
不斷顫動的籃環，搖晃的玻璃籃板，倒飛而出的籃球，刺眼的鎂光燈，場外的人聲，隊友惋惜的表情，對方球員的欣喜，裁判嚴肅的神色，糰子憂鬱的眼神，王若男失望的舉動，以及於藍滿臉的擔憂之色。
一切的一切都淡了。
最後只剩下白新峰。
一直站立着的白新峰，嘆口氣，又搖搖頭，然後轉身離去。
完了。
吳道捂着腳腕，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最後終於失去力氣，跪到地上。
還能說什麼好呢。
一片慘白的醫務室裏面，糰子看着床上的吳道，好幾次欲言又止。於藍則在一旁坐着，趴在吳道床邊看着他。
「只是扭傷了腳腕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休息一周應該就沒問題了，記得這段時間不要有太劇烈的運動，年輕人要懂得給身體一點休息的時間……」戴着啤酒瓶底差不多厚的男醫生喋喋不休的說着，吳道則失神看着天花板。
沒什麼大不了。
怎麼可能沒什麼大不了。
現在全部結束了，一點希望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白新峰離開時那個眼神，那對吳道失望的眼神早已經說明一切了。
「吳道……」糰子輕聲喊她。
看了眼糰子，吳道說話聲音乾澀。「讓我靜會兒。」
糰子嘆口氣，沒有再言語。
吳道退場了，可是比賽還在繼續。王若鋒帶領着芸苔高中校隊與奉先高中依舊進行着對抗。王若男也是守在賽場上，因此沒有跟過來。
於藍看向糰子，糰子也看了看於藍。兩個女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醫生走了，醫務室里一下子靜的可怕。
不知道這壓抑的氣氛持續了多長時間，吳道突然說：「白新峰……你今天見到他了吧？」
這話當然是說給糰子的。
「嗯。」糰子點點頭。
「那現在呢，他是不是已經走了？」
「應該吧……」糰子語氣也不確定，畢竟白新峰沒有聯繫她。
看着雪白雪白沒有一點雜色的天花板，吳道突然吭哧一聲笑了，把於藍嚇了一跳。
「我也真是晦氣……連老天都看不慣我。」吳道笑得眼睛通紅，口裏喘著氣。
糰子無比悔恨，要是沒有早上的事，就不會導致現在這種結果。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不過糰子還是帶着歉意說：「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