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喜歡你，無關乎男女

老毛的腳步猝然的停住，視線從地上的白色小內褲挪開，手裏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猶豫了會兒，最終沒有再上前。

「沈初。」他試着叫了兩聲。

但是床上的人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老毛眉頭緊了，視線再一次慢慢的迴轉過去，看地上凌亂扔著的衣服，依舊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澎湃。

好一會兒，還是端著水杯走了過去，沒有再叫沈初，也沒有吵醒他，只坐在了床邊。

因為他坐下的角度問題，擋住了床邊的光線，睡着的沈初忽然皺了眉，因為感覺到了變暗的光線。

老毛一手撐著床，輕輕的挪開了位置。

燈光照在了沈初臉上。

看起來細膩到稚嫩的一張臉，睡得很安穩，泛著酒後的酡紅，兩排睫毛特別的精緻。

那會兒，沈初正好咂咂嘴，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抱着被子卷著翻了個很隨意的身，一條腿直接搭了出來。

老毛下意識的看過去，手也伸了過去，要幫沈初把被子蓋上。

但他目光觸及沈初那條腿的時候，又一次怔住了。

跟他生活開始，沈初無論春夏秋冬不會穿短褲，夏天就算短袖，外面也會加一件長袖防晒服，寬寬鬆鬆的。

所以，老毛從沒見過沈初露出胳膊，更別說腿。

足足有四五秒，老毛是完全沒反應的，腦子裏空空，熱乎乎的血往腦門沖的感覺。以至於他最後也沒給沈初蓋上被子，而是起身讓血液全身流通，大邁步出了沈初的卧室。

……

漫長的一夜過去。

老毛很早就起來了，做完了早餐，正在客廳的窗戶邊休閑的立着，茶几上還放着一杯溫熱的水。

是專門給沈初準備的。

果然，沒一會兒，沈初慢吞吞的從樓上下來了。

看樣子已經洗漱過，但整個形象還是略顯糟糕，身上是寬鬆得過分的睡衣，進客廳時瞥了一眼窗戶邊的男人，沒說話。

老毛轉身看過去，知道沈初昨晚在跟他鬥氣，但也當什麼事沒有，跟平時一樣的語調，「早餐在桌上。」

沈初捧著水杯喝着，沒搭腔。

老毛皺了一下眉，終於道：「如果真的想去榮京玩，我給你買票，但你過去別鬧晚晚……」

「你是不是喜歡她？」沈初忽然打斷他，問了一句。

老毛的聲音也頓住，眉峰依舊淡淡的蹙著，「誰？」

沈初握著杯子，還是站起來，看着他，「你叫她晚晚，跟人家男朋友叫的一樣。」

老毛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跟她見面的眼神，說話都和平時不一樣。」沈初又說。

老毛略低眉，從西褲兜里拿了一支煙出來，熟稔的點着，吸了一口。

朝沈初看過去，低低的一個字：「是。」

沈初眉頭一下子緊了，「你不是喜歡男的嗎？」

看着沈初反應這麼大，老毛沒看懂，「你喜歡我希望男的？」

「可是你……」沈初抿了抿唇。

老毛倒是吹了吹煙頭，自顧笑了一下，接過來：「喜歡你？」

沈初站在沙發邊看着他，老毛現在這個樣子，手裏夾着香煙，靠着窗戶，很慵懶又很邪惡，看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

還有什麼感覺呢？

對了，沈初想了半天，終於想出形容老毛現在狀態的詞句，叫做老不正經。

尤其打斷他的話接過去的那一句。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驚得莫名其妙。

然後沈初看到了老毛貼在左手大拇指上的創可貼，皺起眉，「你手怎麼了？」

老毛低眉掃了一眼，不怎麼在意，「菜刀擦的。」

可是沈初繼續蹙眉，「昨晚家裏來人了？」

這話問得老毛莫名其妙。

可沈初一下子臉色冷了冷，「你把那個女人帶回來了？」

老毛想起了昨晚在酒吧被沈初看到的女人，純屬誤會，但是看得出來，沈初十分不喜歡那個女人。

甚至是……吃醋？

老毛就是想到這個詞了。

上一次女人被沈初趕走，他沒這麼覺得，可是昨晚到現在，他仔細總結，就是感覺。

因為老毛半天不說話，那邊的沈初已經重重的放下杯子，轉身就蹬蹬蹬的上樓。

老毛聽到沈初蹬樓梯的聲音，震得他回過神，擰眉看過去，沉聲：「做什麼去？」

沈初已經沒影了。

老毛閉了閉目，只能從窗戶走出客廳，一路跟着他上樓，差一步被沈初關上門，他用手頂住了。

沈初正冷傲氣哼的看着他，「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去哪裏？」老毛看着他炸毛，反而很平靜。

「我去榮京！」沈初定定的一句，嚇唬誰一樣。

老毛看了他一會兒，又問了一次，「你在生氣？」

沈初不回答。

「為什麼？」老毛繼續問。

沈初依舊不說話，只是盯着他。

反手關上門，老毛啟唇：「你不想讓人和我交往？」

沈初索性已經轉身往前走，不跟他站在一起。

但是因為他在，也沒辦法換衣服，沈初只是過去站在窗戶邊，打開窗戶透氣。

老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不疾不徐的走了過去，視線幾乎一直都看着沈初，直到在沈初面前站定，「你有問題，知道么？」

沈初頂他，「你才有問題！」

老毛也不生氣，反而淡淡反問：「那你跟我，是一樣的問題么？」

在老毛的理解力，沈初覺得他喜歡男人是取向有問題。所以他不得不問問沈初自己是不是也有這個所謂的「問題」？

沈初像是很生氣，但是氣急了又深呼吸，反而緩了下來，「我本來就喜歡男生，你不是知道？」

那個男同學不就是男的？

老毛目光定定，「但是你討厭我。」

「因為你為老不尊！」

老毛皺眉，「我怎麼你了？」

沈初本來不想說的，但是看他的淡然，就說了出來，「那次從酒吧出來，你摸我！」

老毛一臉茫然，還是一臉淡然老成，實則心裏的澎湃在漲，沉聲，「摸你哪了？」

沈初理直氣壯，「手背！」

「……」真是個牽強的控訴，「我把你從酒吧拉出來的，不拉手拉哪兒？」

沈初還是一臉生氣，因為他就拉算了，他還摸了！

其實老毛想起來了。

那晚是他第一次握沈初的手。

很小，很軟，尤其手背的皮膚肌膚細膩得如同嬰兒，那麼小握在他寬大的掌心裏，不免要狐疑的確認一下存在感。

片刻，老毛似笑非笑，「我說那時候是無意的，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沈初沒說話。

老毛跨了一步移到窗戶邊，方便他伸出去把煙灰彈走。

手臂搭到外面，目光看了沈初，道：「昨晚的那位女士就是上次來家門口那個，我跟她什麼都沒有，她喝多了，我算是個紳士，讓她在我的酒吧摔到地上狗啃屎不太合適。」

說着，他頓了頓，才繼續：「這樣解釋，你是不是心裏舒服點？」

沈初看着他，「真的？」

老毛看着他的視線越來越暗，甚至輕輕眯著。

沈初真的變了。他確定。

「真的。」他唇畔微動。

但是視線還沒從沈初臉上移開，半晌，試探的、低聲的，緩緩道：「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永遠不讓別人近身，除了你。」

沈初抬頭朝他看來，大概是呆了呆。

但是沒有老毛所以為的那些劇烈反應，平時沈初肯定會罵他噁心。

空氣里安靜下來，靜得一塵不染，四目相對。

沈初有些暈，從來沒發現老毛的眼睛那麼深那麼暗，暗得他好像出不來了。

「沈初？」老毛微微壓低的聲音，帶着不穩的氣息。

尤其兩人距離近，氣息起伏越發明顯。

沈初驀地回神，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有着可疑的酡紅，又抬手撥了撥自己柔軟的短髮，「我、我去洗衣服……」

老毛就那看着沈初的局促。

「我洗了。」等沈初走出去兩步，老毛才淡淡的道，定定的看着他。

沈初轉過身，又沒把視線放在老毛臉上，「哦，是嗎？」

下一秒，沈初臉色微愣，「你洗了？」

他記得，早上起來，自己全身光溜溜，他幫自己洗衣服了，那……？！

「內、內褲呢？」問這句話的時候，沈初臉上的紅色更是明顯，不像只是尷尬。

老毛面無表情，點頭，「洗了。」

沈初的表情終於徹底僵了，「……你洗了？」

老毛還特意強調，「手洗的。」

好半天，沈初都沒反應過來，怔在那兒半晌。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是什麼樣的反應。

「你怎麼了？」老毛終於問，眉頭有了輕微皺起來的趨勢，他不是一點半點的異樣。

沈初張了張嘴，可是沒說出話來。

「你過來。」老毛看着他。

沈初竟然就真的聽話走了過去，站在老毛跟前，能聞到他抽的煙味，並不反感。

老毛看着沈初，「記得你昨晚做什麼了么？」

沈初瞬間警惕。

可老毛只是把手抬起來，舉著左手大拇指，「創可貼是你非要給我弄的，不記得？」

沈初茫然的搖頭。

事實上，的確是沈初給他貼上的。

老毛熬夜給沈初洗的衣服，順便防止他會半夜想吐。

但他在衛生間給沈初洗東西的時候，沈初夢遊似的隨便套著一件睡衣推門進去，看到他的手，就嚷着要給裹創可貼。

老毛覺得沒有大礙，懶得麻煩，沈初卻拉着他非要，甚至不悅中有着撒嬌的味道。

就因為沈初這樣，老毛幾乎一夜沒睡。

看到沈初的內褲，又看到沈初的腿，再替他洗內褲，被他賭氣撒嬌不高興的拖着弄創可貼。

一切都和往常太不一樣，他睡不着。

沈初也不知道，給老毛弄完創可貼回來，他拱進被子裏又自己把睡衣脫了，所以第二天早上起來光溜溜的。

「我、我還做什麼了？」沈初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老毛看着他，夾着煙的手放到窗戶，五官稍稍靠近，促使沈初往後躲，他卻沒有停，問著：「你還想我做什麼？」

沈初往後仰得沒地方躲了，只能避過他，一同靠在了窗戶上，但他一側臉頰還是有些淡淡的血紅。

現在沈初滿腦子都是老毛給自己把內褲洗了的事，胸口正激浪著，不得不暗自加長呼吸。

「沈初。」老毛又一次喊他。

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覺得這個名字尤其好聽。

沈初也覺得老毛每次叫他的名字都不一樣的意味。

「嗯？」他又忽然看過去，生怕老毛再爆出什麼事，「怎麼了？」

「你很緊張？」老毛輕輕眯了一下眼。

他們的年齡擺在那兒，沈初的緊張，老毛一目了然，根本不用探究。

可是沈初猛地搖著頭。

因為沈初今天的異樣，老毛心理一層一層的衝動着。

「沈初。」他又喊了沈初。

沈初沒回應，而且沒看他的眼睛，稍微低了眉。

老毛比沈初高不少，沈初一低頭，老毛就看不到表情了，看不到也好，他幾次斟酌。

終於，低低的、沉沉的聲音，「沈初，如果舅舅對你，有特別的喜愛……」

沈初沒有聽完，忽然抬頭看了他。

老毛的話被沈初的視線打斷，也看着他。

可是半天，沈初只是略僵硬的開口，「我、我也想抽煙……」

這話讓老毛皺了一下眉，但是看着沈初那略茫然又倔局促甚至慌張的表情，老毛沒有嚴厲制止。

他從自己的西褲兜里扣了一根香煙出來。

然而，沈初沒有接，而是忽然從他指尖拿走了他正在抽的那一支，然後對着他薄唇的唇印含了上去，吸了一口。

因為煙霧的刺激，沈初皺起了眉，輕微咳嗽了一下。

把煙還給老毛。

老毛定定的看着他，接了過來，照着又吸了一口。

下一秒，又被沈初拿了過來。

這一次，老毛輕輕眯起了眼，看着沈初那雙唇毫無顧忌的印在他吸過的地方，看着他過分細膩的唇齒，喉結略微滾動。

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一樣的沙啞，以及危險的氣息，「沈初！」

沈初輕輕吐出煙，很不熟練，一雙眼卻乾淨的看着他。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已經很近了。

再從沈初嘴裏把煙頭拿出來的時候，老毛的視線並未回到香煙上，而是依舊盯着沈初的唇。

甚至，他握了沈初的下巴。

香煙停在了兩人臉色，厭惡繚繞着，近在咫尺的兩張嘴唇也變得迷離了。

再繼續靠近的速度慢得猶如靜止。

可老毛已經能清晰感覺到他碰到了沈初的唇線，輕柔的細膩，輕柔的軟，那一瞬間就好像血液都漲停了。

終於整片薄唇印上去，但除此外，不敢再更多。

很艱難的離開，老毛整個神經都在緊繃隱忍，低眉看着沈初，「你知道在幹什麼么？」

聲音很啞。

沈初微微睜開眼，緊張呼出來的氣息把旁邊的香煙煙霧飄散。

但他只是強自鎮定的問老毛，「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老毛看着他，竟然忽然不敢回答這個問題了。不知道沈初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因為他承認過喜歡晚晚，但是現在對沈初也……

許久，老毛終於回答：「喜歡的是你。」

喜歡你，只喜歡你，所以便無關於男女。

幾乎是小心的看着沈初的反應。

然而，沈初沒有惱，沒有鬧，只是好像恍惚的笑了一下，冷不丁的說話，「我餓了。」

老毛還懵著，沈初已經略俏皮的退開，臉上紅紅。

餐桌上的時候，沈初幾乎一直都沒敢看老毛的眼睛。

奈何老毛一直盯着他，他只能看了一眼，道：「以後，不要幫我洗那個了……」

老毛何其淡定，「你也可以幫我洗。」

「！」沈初徹底沒了動作。

再一次看着沈初竟然沒有摔碗走人，老毛忽然彎了嘴角笑了笑，「不吃了？」

沈初這才略略瞪了一眼，繼續埋頭吃早餐。

……

中午的時候，老毛特意的在沈初面前提起，「你那個男同學，最近怎麼沒聽到消息了？」

提到這個，沈初不說話，只是臉色很難看。

半晌，他終於看了老毛，「我知道錯了，以後可以不提嗎？」

很突然的誠懇，倒是老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挑了挑眉，點頭，「好。」

放假了，沈初無事可做，說是想去榮京，其實又不想去了，因為現在不想躲著老毛，相反，每天這麼陪着很舒服。

整個中午，沈初就在家裏看電影，要麼睡覺。老毛該忙什麼忙什麼，大多時間在書房，但是下午該做飯的時候，照樣做好了一桌晚餐。

以前沈初不覺得吃現成的多幸福，這兩頓感覺尤其不一樣！

吃晚飯，沈初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然後看着自己昨晚脫下來那條白色小內褲發獃，看着看着，耳根又開始發燙了。

「篤篤篤！」老毛忽然敲門，沈初猛地把東西收起來，過去開門。

老毛手裏是給沈初送上來的牛奶。

沈初接了過來，並沒有把他趕走，而是站在那兒喝牛奶，時不時看老毛一眼。

老毛幾乎看着沈初把半杯牛奶喝下去了，那種時不時瞅他一樣的表情，讓他忽然覺得很……撩心！

還剩兩寸高的牛奶，沈初終於被老毛盯得沒再喝了，舔了舔嘴角沾染了的牛奶，動作都變得小心了。

果然……

「沈初。」老毛忽然沉沉的喊了他。

下一秒，老毛抬手，撫了撫他柔順的短髮，可是忍不住，指尖撫在了沈初嘴邊，聲音變得越發沙啞哄誘，「早上的事……舅舅還想做一次……」

他等着他的回應。

但是沈初已經大腦僵硬，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是傻傻的看着老毛。

直到老毛的薄唇壓下來，清晰、沉重的存在感，跟早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老毛無法控制，覓著牛奶的香醇不自禁的深了又深，本該只是淺嘗輒止，這一場卻忽然變得熱烈起來。

沈初終於回過神，心跳鼓得想要跑出胸腔，是真的有些嚇到了，說話一點也不利索，「老、老毛……我、我害怕！」

忽然聽到沈初的聲音，老毛好像才拾起一點點理智，極度隱忍直線，眸底都有了隱約的血絲，很艱難的離開，低頭看着沈初。

沈初臉上都是青澀的，怯巴巴的看着他。

老毛終於微皺眉，自責的退開距離，轉頭見了沈初沒有扔掉杯子，而是因為過分緊張，手指抓得杯子都快變形了，纖細白皙的骨節白森森的。

沈初的手已經僵硬了，杯子被老毛拿出去，他的五指幾乎還保持着那個形狀。

然後聽到老毛低低的道歉，「嚇到你了？」

沈初想了想，還是搖了一下頭，只又咽了一下緊張，抬起眼睛看着老毛：「我……還沒喝完……」

老毛腦子裏熱烘烘的，反應慢，這才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杯子，是還剩一截牛奶沒喝。

這才遞給沈初，看着他再次喝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