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我與曦兒哪有什麼糾葛……」聞着怪味的玄殷皺了皺鼻,吸了口氣后便將它全灌進嘴裏。

「喝得還真乾脆,就不怕我也給你下蠱?」

「那也好,以毒攻毒,看會不會死得快活些。」

「還說自己是天朝的丞相呢,有點志氣好不好?」看不慣玄殷那副消極樣,蒲松澤忍不住伸手朝他肩上拍了下。「如果說治小姑娘和幫你找解蠱的方法,要你二擇一,你怎麼選?」

「當然是治平曦的痴症。」像是他提了什麼蠢問題般斜睨了蒲松澤一眼,玄殷不假思索地正聲回道。

「真將小姑娘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拔出了玄殷腿上的銀針,蒲松澤露出了賊笑,「要不這樣吧,你把你和小姑娘的故事說給我聽,那我就讓你二擇二如何?」

「蒲大夫,玄殷一個人到森林裏不會有事嗎?」端坐椅上的平曦有些擔心地開口。

「我讓大灰跟着他,放心吧。」將扎在她頭上的銀針拔掉,蒲松澤又接着說道:「倒是你,明明擔心在乎,何必苦苦壓抑?又為什麼不讓他知道你的痴症早好了?」

「我、我不該也不能愛上他的……他背叛了我皇兄,倘若我認這愛,等於是棄了唯一的親人。」

「還是在為這點過不去呀。來,咱們到外頭走走。」無聲嗟嘆,蒲松澤牽着平曦跨出了屋,邊往那黃葉紛落的白果樹走邊開口說:「這世間沒有非黑即白的絕對,你瞧這天空,方才明明還亮晃晃的,現在卻灰濛濛的要落雨,可你能保證等會兒不會再見清明嗎?」

隨着他的手指望去,平曦看向天際的眼裏有着迷惘,「可天為什麼要灰?一直亮着不好嗎?」

還沒走到樹下,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來,蒲松澤將已撐開的傘遞給她,自己撐起另一把傘,「天不灰雨不落,雨不落植物不生,那綠意盎然的春景還怎麼來?」

是不是她真錯怪玄殷了?聽懂蒲松澤話意的平曦不由得默然。

「人呀,常常因為害怕不安而遲疑,總想着還有明天,再不也還有後天。」他又指著山頭上一塊大石,「沒準兒待會天劈了道雷,讓那尖石裂滾了下來,你說,我們還有明天嗎?」

「蒲大夫難道是指……」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道理平曦當然懂,也不免聯想起玄殷身上的蠱毒而面露驚懼。

「他的蠱毒暫時還奪不了命,你別瞎怕。我只是希望你能想透,愛在當下,遠比抱撼一生來得好。」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蒲松澤兀自往屋子那頭走,「不說了,你自個兒在這好好靜靜,我得去磨藥草了。」

蒲松澤回屋后,獨自在白果樹下的平曦心緒像被急雨打落般紛亂難休。

嚴熾書讓她穿孝媳喪服給玄鼎上香的事,她依稀有點印象,也因此想不透他在明知玄殷對她有情,卻仍是將她送往東胡和親的用意是什麼?

苦思無解的結在心底盤繞,隨着漸漸消停的雨,浮現在腦海的卻是自己憨傻無知的因為有糖吃而親著玄殷時,嚴熾書那鐵青的臉色。

雨停了,天清了,皇兄稱帝了,但和玄殷相愛,終究是不被允許的吧……

「曦兒,看玄哥哥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思緒中斷在玄殷朝自己跑來的揚聲呼喊,隨着收傘而斂下的神情又成了傻氣無知,平曦漾出了甜笑,「玄哥哥去哪裏了?都不帶曦兒一起。」

「因為曦兒得留下來給蒲大夫治病,所以玄哥哥才沒帶你一起。」說着,玄殷攬着她往樹下一坐,賠罪又獻寶似地從懷裏掏了堆紅艷的莓果出來,「玄哥哥雖沒帶曦兒去,但可給曦兒帶了禮物哦。這野莓很甜的,曦兒一定會喜歡,快嘗嘗。」

真的很甜!唇齒間的甜是因那喂進嘴裏的莓果,而泛在心裏的甜,卻是因那百般憐寵呵護的心意。平曦情不自禁地抱住玄殷,像過往般天真無邪地撒嬌:「就知道玄哥哥最好了,莓果真的好甜好好吃,曦兒最最最喜歡玄哥哥了。」

「玄哥哥也最喜歡曦兒了。」即便只是句簡單的傻話,玄殷仍是既欣慰又開心。

「明天玄哥哥再帶曦兒去採好不好?」開始接受治療的她,能這麼信任地賴着他的時間還能有多久呢……

「好。」開心地緊緊抱着他,平曦只想暫時拋卻那些難解的愁緒。

風徐徐吹來,翻黃的銀杏葉落了兩人一身,卻沒有人想伸手揮落,時間彷佛在此刻靜止。

仰頭望去的浮嵐曖翠,抱在懷裏的溫度,讓玄殷不禁也嚮往起山中無歲月的靜好,「曦兒,如果要你跟玄哥哥住在這裏一輩子,你願意嗎?」

我願意!心中急切應允,將臉埋在玄殷懷裏的平曦卻是悶悶地開口:「可是曦兒想皇兄……」她是真的想嚴熾書了,想看着他的臉問他為什麼,想跪在他身前求他允愛。

嗓音微哽的回答讓玄殷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好壓抑心被緊揪的那股酸疼,「我知道……等曦兒病治好了,玄哥哥一定帶你回宮,一定讓你見到你皇兄。」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怎麼可以忘了她就算再痴再傻,也始終記掛着唯一的親人?怎麼可以就忘了嚴熾書盼親妹復原的那份渴望?

午後的甜蜜像偷來的時光轉瞬消逝,平曦怎麼也想不到幾個時辰后的滿月升起時,那個抱着她承諾一定會帶她回京的玄殷,竟然就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了。

「嗚……你起來,你說要帶我回去找皇兄的,你說無論如何都會緊緊牽着我的……」倉皇失措的平曦淚如雨下地死命搖著玄殷的手,「嗚……你不許死……我不准你死,笑狐狸你聽到沒有!」

渾身劇痛及漲欲的煎熬讓玄殷面無血色,心神渙散地沒注意到平曦喊他的方式,只知道她一直哭喊,他用盡全身力氣困難地出聲安慰,「曦、曦兒乖……不哭……玄哥哥沒、沒事……不要怕……」。

都這樣了還叫沒事!騙小孩呀!大大翻了個白眼,蒲松澤拿了根較粗的銀針朝玄殷的股脈刺入,暗黑色血隨即噴濺,「血都變黑了還沒事?你睡吧你!」隨即往玄殷頸部劈了記掌刀,讓他昏了過去。

「玄殷!」這一幕讓平曦無法控制地驚叫出聲,顧不得自己被噴濺的滿臉污血,撲向玄殷癱軟的身子,激動地朝蒲松澤喊道:「你不救他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打暈他?」

這年頭真是好人難做……是說他都不知道小姑娘原來也會凶人呢。

無奈地嘆了聲,蒲松澤將死抱着玄殷的平曦扳開,「別緊張,他還有氣呢。要不讓他昏過去,他會更痛苦的。」

「對、對不起,我是一時急了才會這麼失禮,請蒲大夫原諒。」他的話讓平曦感到慚愧,「那現在該怎麼救他?我能幫上些什麼,蒲大夫儘管交代,我什麼都能做的。」

「我沒怪你。你離開房間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蒲松澤趕平曦出去,除了因為她擔心害怕的哭泣讓他無法專心外,接下來他可是要在玄殷直挺挺的欲根上扎針,讓一個大閨女看着總是不好吧。

「我……」一心想陪在玄殷身邊的平曦顯得有些遲疑。

「你們小兩口還真不讓人省心!這樣吧,你到外頭小茅屋的大方櫃里,拿左列四行的第二、三格,再取右列六行第五格,還有九行第七和第八格的藥草,混在一起加三碗水下去熬成一碗,再拿來給我。」

「好,我這就去。」終於能幫上手,平曦急急忙忙轉身就朝門口跑去。

「欸,你慢點。茅屋外頭就有正熬著葯的爐火,你直接將葯壷拿開,放上新壺就成了,別另外再去生火了,知道嗎?」

「好。」應了聲,平曦不停在心裏默念著蒲松澤交代的那些櫃址,就怕自己記漏了。

「唉,還好我及時想到,要不瞧小姑娘這急慌樣,怕不為了生火結果把我這茅廬都給燒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笑狐狸與傻公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笑狐狸與傻公主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