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恍如一夢

潔白的牆面，掛在鐵架上面的葡萄糖瓶子，以及福爾馬林的味道，讓剛剛睜開眼睛的廖凡民感覺到眩暈。

抬起右臂，一陣如同螞蟻咬過的疼痛襲來，針管裏面出現紅色的血跡，讓廖凡民知趣的放平了右手。

「劉醫生，你真的確定沒有什麼大問題嗎。。。」

「徐老師，這個我不敢百分之百的確定，也就是根據平時的情況觀察，覺得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除非是到醫院去做全面的檢查，才能夠得出準確的結論，學校醫務室的條件有限，您也是知道的。。。」

「這個。。。」

「徐老師放寬心，依照我的觀察，問題應該不是很大，不過究竟是什麼情況啊，是不是學生之間打架啊。。。」

「別說了，想着就來氣。。。」

外面傳來的說話聲音，讓廖凡民百思不得其解，學校醫務室、劉醫生、徐老師，這些似曾相識的過往，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腦海里記得的徐老師，是高中的班主任徐洪猛老師，至於說校醫務室的劉醫生，只記得是一個中年女人，其餘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剛剛過去的事情歷歷在目，恰逢周末，驢友群裏面十來人相約，到城外的朝陽山米水洞去探險，已經是中年人的廖凡民，諸事不順，極端的鬱悶之下，也報名參加這本屬於二十歲左右年輕人的冒險行動，一行人沒有做太多準備，周六早上集合，隨即出發。

進入米水洞，廖凡民還是有些小心的，在黑黝黝的洞內行走攀岩，異常的謹慎，可惜同行的都是年輕人，他們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專門找尋危險的地方探險和攀爬，畢竟年近四十了，在攀爬一處極為險峻的岩縫時候，體力有些透支的廖凡民，突然感覺到眩暈，腳下沒有踩穩，跌落到岩縫之中。。。

跌落岩縫的剎那，廖凡民頭頂的礦燈，清晰的照見了身邊的同伴，讓他看清楚了同伴慘白的臉和張大的嘴，聽見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朝陽山米水洞歷來以神秘著稱，大洞套著小洞，有太多尚不為人知的岩縫和出口，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探險，也曾經聽說過有人遇險，送到醫院去急救，但都是虛驚一場，沒有出現什麼重大的事故。

因為各地出現的驢友出行的事故，各級政府對於驢友出行的管理也逐漸變得嚴格，朝陽山米水洞就是市政府嚴格管轄的地方，洞口專門立了牌子，告知洞內的危險，洞口不遠處還專門有附近的村民看守，廖凡民一行十人是突破了重重障礙，偷偷進入到米水洞去探險的，跌落岩縫的剎那，廖凡民想到了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醒來的廖凡民，剛開始還舒了一口大氣，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可聽見外面的對話，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的顫抖。

左手掀開有些味道的棉被，看見了身上的校服，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格外的光滑。

廖凡民瞬間陷入到巨大的震撼之中。

。。。

徐洪猛和劉醫生進來，看見臉色蒼白、張大嘴巴、一臉驚愕的廖凡民。

劉醫生連忙走過來，伸手扣住廖凡民的脈搏，徐洪猛的臉上，也顯露出來關注的神情。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劉醫生的臉上顯露舒緩的神情。

「徐老師，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劉醫生的話語剛落，徐洪猛臉上關切的神情消失，代之的是頗為憤懣的表情。

「廖凡民，打完針之後，回家休息幾天，要是感覺到身體恢復了，到學校來上課，一會我給你家長打電話。」

沒有等到廖凡民開口說話，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徐洪猛和劉醫生離開了。

看着徐洪猛和劉醫生離開，廖凡民左手用力在棉被裏面掐了一下大腿，疼痛的感覺再次襲來。

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切是真的。

重生，實實在在的重生，也不知道是老天開眼，還是撞大運。

三十多分鐘的時間過去，眼看着葡萄糖瓶子裏面的藥水快要沒有了。

這是異常漫長的三十多分鐘時間，吃驚、憤怒、欣喜、酸楚，各種各樣的情緒在腦海裏面翻騰。

有些恍惚的廖凡民，還是不敢完全相信，就這麼無緣無故的重生了。

劉醫生進來取針的時候，看見廖凡民恍惚的表情，禁不住開口了。

「這位同學，要是感覺到不舒服，到醫院去檢查一下，最好是去做一下頭部的CT。。。」

「謝謝劉醫生，我沒事。。。」

「還是要小心，我給你開一張證明，你帶着證明到醫院去檢查，便宜一些。」

走出醫務室，冷風拂面，廖凡民的身體再次微微顫抖了一下。

陣陣的讀書聲從不遠處的教室傳來，廖凡民遲疑了，這一切是不是在做夢，太多的痛楚和挫折，讓他對一切都是持有懷疑態度的。

97年的高考，廖凡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年高考可謂是他人生遭受的最為重大的挫折之一，成績優異的他，高二的時候，陷入到早戀之中，不能自拔，導致成績直線下滑，高考之前最後一個月覺醒，為時已晚，最終僅僅考取一所江漢省南華市的三本院校。

應該說大學尚未擴招的97年，能夠考取一所三本院校，也不是太差，至少高中期間的基礎還是很不錯的，可惜大學尚未畢業的時候，就趕上了高考擴招的99年，大學生的數量猛增，特別是985和211大學，增加的大學生數量，嚴重擠壓了二本和三本院校大學生的就業之路。

大學畢業之後，考研失敗的廖凡民，留在了南華市去打拚，考過公務員，在企業做過很多年，最終選擇自主創業。

考公務員失敗，在企業做事情倍感壓抑，自主創業期間吃盡苦頭，賺不到多少錢，讓廖凡民愈發的沉默，這一切自然導致後來婚姻和生活的不順。

高中同學畢業二十年聚會在南華市舉行，廖凡民參加了，觥籌交錯之間，看着那些意氣風發的高中同學，看看諸事不順的自己，廖凡民剩下的就是哀嘆。

不知道有多少次，廖凡民都幻想着穿越和重生，讓自己能夠重活一回。

機會真正來臨，就在眼前，廖凡民卻感覺到遲疑，難道是自己的誠意感動了老天。

一陣陣的北風吹過，陰冷的氣候，讓廖凡民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天氣預報說明天要下雪，看來是真的，今年的氣候真的是怪了，年前一滴雪都看不見，到了正月偏偏下雪。。。」

廖凡民推開門衛室的時候，再次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

「這個同學，哪個班的，現在正在上課，沒到放學時間，怎麼到校門口來了。。。」

廖凡民遞過去一張紙，那是班主任徐洪猛老師開出來的假條。

年紀大一些的門衛，接過了這張紙，看了看，遞給了對面值周的老師。

「宋老師，您看看。。。」

被稱作宋老師的中年人，認真看了看手中的紙條，認真看了看廖凡民，隨即揮揮手。

門衛站起身，帶着廖凡民離開門衛室，走到門口，打開了側門。

廖凡民剛剛走出去，門衛迅速關上側門，三步並作兩步回到門衛室，外面太冷，還是回到門衛室去烤火舒服。

門衛回來，宋老師依舊在看着手中的假條，皺着眉頭開口。

「怪了，徐老師班上的學生，怎麼可能請假，高三開學不過兩天的時間，高考也只有幾個月了，徐老師不可能准假啊。。。」

「宋老師，您說的是拔尖班的班主任徐洪猛老師啊。」

「對啊，怎麼，假條你沒有仔細看啊。」

「我、我沒有注意，不是有宋老師值周嗎。。。」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路徑，儘管過去好多年，可廖凡民還是記得很清楚。

校門外面有一家文具店，專門針對宣明市一中學生的，不僅僅賣文具，也賣報刊雜誌，在電腦還不是特別普及的九十年代，報刊雜誌的銷量是很高的。

成熟穩重的廖凡民，當然不會詢問他人現在是哪一年哪一天，那樣人家會認為他是怪物，或者是腦子壞了，想要知道準確的年月日，其實很簡單，就是購買當天的報紙或者雜誌，那上面一目了然。

走進文具店，店家抬頭看了一眼穿着校服的廖凡民，繼續烤火，沒有站起身。

廖凡民徑直走到了報刊出售區，仔細看了看，取下一份報紙。

「老闆，來一份報紙，多少錢。」

店老闆看了看廖凡民取下來的報紙。

「五毛錢。」

「這是今天的報紙嗎。」

店老闆看着廖凡民，如同怪物一樣。

「這位同學，今天的報紙三天以後才到，哪有那麼快。。。」

廖凡民有些愕然，無意間抬頭，看見了牆上掛着的花里胡哨的萬年曆時鐘。

1997年2月15日，農曆正月初九，上午十一點二十分。

「那就算了，我想要今天的報紙。。。」

廖凡民臉不變色心不跳的轉身離開，絲毫不在意店老闆不滿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