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兩處

190 兩處

顧明月走沒多遠,就從街上人們的議論中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她好笑道:「這是什麼高人啊?就算真有大雨,想的這辦法也太有意思了。」

歐陽端同樣搖頭,「還讓人往牆上釘棍子防水,定是不知民間疾苦的人。」

歐陽薇和鄭勤走在後面,也聽得十分好笑。

走過一個街口,顧明月看到不遠處茶樓開着的窗子裏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她剛揮手喊了聲「穆蘊」,卻見一個女子站起來到那背影旁邊,堆著滿臉笑像在斟酒的模樣。

顧明月不覺皺眉。

穆蘊聽到聲音轉過頭,一眼便看見了翩翩,眼底浮現笑意,他還沒站起身,坐在茶桌對面的人欠身往外看了眼,笑道:「穆侍郎的生活的確不錯啊,在帝京有三家最賺錢的鋪子不說,背地裏還開着一家青樓,手邊又有這般嬌嫩的小美人兒,實在讓人羨慕啊。」

穆蘊便沒動,注意到翩翩皺皺眉就像沒看到他一樣走過樓下,他心裏頓時焦急不已,然而面上卻依舊談笑自若:「關大人說笑了,我那些小鋪面,怎麼比得上王家家大業大?對了,三月三踏青時,關大人是不是去北郊的小白泉遊玩了?下官當日也在那遊逛,見關大人攜著一位美人兒,還口稱夫人,便沒去打攪。下官看那美人可半點不像關夫人,關大人何時娶的新夫人,怎麼也沒請下官去喝一杯喜酒?」

關維南的臉色一點點難看下來,穆蘊說完時他已是面無血色。

關維南是王相和的大女婿,宰輔議事處的二品辦事大臣。

他官位不低,是各部尚書見了面也要點頭致意的人物,但他能坐到這個高位,是王家一手推上來的,十幾年王家積威之下他就很懼內,王家長女指東他不敢往西,早就膩味了這個妻子,卻根本不敢提娶妾的事,就是僅有的兩個通房,也是妻子在懷孕時給他安排過去的。

一年前關維南去南方查政,在荊省遇到一個貌美溫柔的女子,十分喜愛,卻又攝於妻威,只在當地和女子拜了堂。開始的時候關維南根本沒敢把女子帶回來,後來女子家中父母表示了不滿,而他又對女子想念至極,才派心腹把人給秘密接到帝京附近。

關維南一直很小心,去見新妻的時候為防被熟人撞到,他都要換一幅裝扮,卻沒想到還是被這個小子撞見。今天本還想利用朱舞樓的事從穆蘊手裏榨出一二十萬銀子,現在恐怕是要不到手了。

關維南目光陰沉地看了眼旁邊奉茶的妓女,朝穆蘊拱拳道:「穆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官幫你把朱舞樓的事遮掩過去,也請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出去亂說。這妓女也是你朱舞樓的,你的人你該知道怎麼管,否則…安穩日子誰都別想過。」

不是關維南沒有反抗精神,實在是懼內得緊,更何況事情敗露了,岳父恐就不會這麼大力扶持他了。

穆蘊笑着點頭,從容答道:「自然,不過關大人不要誤會,下官絕沒有威脅您的意思。」

說着提起茶壺給關維南面前的茶杯添茶。

「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關維南起身甩袖,將一杯茶掃到地上,隨即大步離去,早忘了什麼打招呼的美人。

穆蘊的眼神在一瞬間冰冷如刀,奉茶女子馬上渾身顫抖地跪下。

朱舞樓的鴇娘那邊已經知道紫韻把爺出賣了,因此這些日子凡是王派官員叫人去伺候,只要不點名的,她一律都派那些知道幕後東家的女子,這些女子只有十幾個,但大部分都是歌樂舞或佔一絕的。

女子名叫酌湘,最善樂,琵琶彈得聞名整個帝京,便是出門伺候歌樂,也都是神態清傲的座上賓。

此時她卻兩股戰戰,喉嚨中像被塞進去個鐵疙瘩般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直到感覺爺起身出去,她才鬆一口氣癱在地上。

酌湘也曾仰慕爺,可自從鴇娘在姐妹中公佈過紫韻的死相之後,所有的仰慕就都變成了恐懼。

這關維南簡直就是個蠢貨,還故意招朱舞樓的妓女,想要看爺心虛的樣子嗎?就是不知這位分外懼內的辦事大臣,往後的生活會怎麼樣的雞飛狗跳了!

酌湘好容易恢復力氣,起身來到窗口,下面早沒了爺的影子,仔細回想一下,剛才爺的腳步聲好像挺倉促的。

難道那位敢當街喊爺名字的女子,真是爺所重視的人?

酌湘只想一想,便趕緊搖頭,爺的事她還是不要太關心,她可不想像紫韻那樣慘死。

顧明月在秦府陪着老太太說了會兒話,又去看看秦大夫人的兩個兒子,便回去向老夫人請辭。

秦老夫人本想留她吃午飯,但聽到她說阿端的姐姐和姐夫還在外面等著,便知她是不想留,笑着擺手道:「走吧走吧,知道你忙。下次再來的時候,你就讓跟着過來的人一起進府來。」

顧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扯的借口的確不好,儘管小薇姐和鄭勤此時真的在外等她,「祖母,我過些日子再來看您。」

「行」,秦老夫人笑着點頭,「別忘了把那兩身衣服帶走,這都是帝京時興的樣式,倚竹用什麼縫紉機做出來的,可真當得起一句天衣無縫了。」

「謝謝祖母」,顧明月沒心情多說,接過倚竹遞過來的包袱,施一禮便抱着包袱出門而去。

「姑娘等等,還有幾匣子點心呢」,倚翠忙提着食盒追出去,「羅大娘特製的雞肉粽,昨天特意囑咐奴婢要給您嘗嘗的…」

倚竹皺皺眉,向老太太道:「顧姑娘看起來心情不佳,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

秦老夫人沉吟片刻,道:「應該沒什麼大事,翩翩不是那種有難非要自己死扛的人,她不說便是不想咱們知道吧…下次她來了再問。」

顧明月和歐陽端提着許多東西出來秦府,歐陽薇忙接住了,鄭勤二話不說就幫忙拿着,看看那高大的府門,他什麼也沒問,只道:「咱們先去找個館子吃飯去。」

「不好意思,鄭勤大哥,凈讓你跟着我們亂走了」,顧明月抱歉道,「你不是要置辦節禮嗎?我們先跟你去買東西吧。」

「明月,你這就見外了」,鄭勤笑道,「咱們先去吃東西,節禮家裏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只差給你小薇姐買一幅首飾,待會兒你也幫小薇看着。」

歐陽薇無奈地笑笑,拉住顧明月的手,道:「走吧,不吃東西怎麼有力氣買東西?」

之前那穆大人明明看見他們卻裝不認識,也難怪翩翩心情不好,而在旁邊還有個一直往他跟前湊的女子,換成她,恐怕當時就上去質問了。

難為翩翩能忍到現在!

歐陽端也道:「我們出來一大上午,你不吃東西總得喝點水。」

「嗯」,顧明月笑道,「那我們去吃糖水吧,前面的街上有一家糖水鋪子做的東西很好,他們家的點心也好吃。」

話未落,穆蘊從東側的一個巷子中大步走來,喘氣喊道:「翩翩,我終於找到你了。」

顧明月目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抬步便走。

「翩翩」,濃烈的辣意直衝喉管,穆蘊眨眨一瞬間有些模糊的眼睛,快步跟上前道:「之前在茶樓我有些麻煩事…」

歐陽端擋在顧明月旁邊,冷冷道:「穆大人,請你注意點影響。」或許這種紈絝公子根本就配不上明月。

鄭勤默不作聲地把手裏的盒子遞給歐陽薇,捋捋袖子,打算一有不對勁兒就動手,雖然這個跟過來的人看起來不太像紈絝子弟。

「滾」,穆蘊神情冰冷,輕輕一抬手就把歐陽端揮出去幾步遠。

顧明月確定歐陽端沒事,才看向穆蘊,道:「你擋到我們的路了。」

「翩翩」,穆蘊有些無措地往旁邊側了一步,強忍着顫抖道:「你別生我的氣,我沒有招妓也沒有不理你。」

穆蘊能預料到翩翩會生氣,在茶樓的時候他自信能解釋清楚,卻根本沒料到她再看着他時竟是完全陌生的眼光,好像他們根本不認識一樣,那一刻他就什麼自信都沒有了,他完全慌了神,他怕翩翩就這麼不要他了,他完全沒想過一個小小的意外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顧明月卻像沒聽到他的解釋一樣,直到前街的紀氏糖水鋪也沒再看穆蘊一眼。

穆蘊心中的恐慌無限擴大,一點點吞噬他的鎮定和感知,如果她要和他分開,他該怎麼做?殺了關維南,殺了那個女人,然後呢,把她搶到家裏關起來…

穆蘊渾渾噩噩,腦海里只有這幾個想法緩緩變動着。

他的不對勁旁邊幾個人全都注意到了,歐陽薇低聲對顧明月道:「翩翩,你看穆大人眼珠子都不動了,只會看着你,沒事吧。」

說到這裏,歐陽薇心底發毛,總覺得脖子後面涼涼的,好似下一刻會被一隻巨手擰斷。

顧明月對歐陽薇笑笑,沒說什麼,這時小二端著一大托盤糖水送上來,她把其中一碗桂花卧蛋糖水推到穆蘊面前,說道:「給你叫的。」

「給我?」穆蘊很遲鈍地把目光移到那碗散發着桂花香氣的糖水上。

「有什麼事吃過飯再說」,顧明月低下頭吃自己的桂花卧蛋糖水,見穆蘊還是沒動作,便拿了一個小包子遞給他,暗自皺眉,她生氣不是應該的嗎?怎麼到頭來還要自己伺候他?

穆蘊接過包子,修長而乾淨的手指差點沒把白嫩的包子捏出幾個窟窿,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何處,鋪子裏旁人的談笑聲潮水一般湧入耳內。

稍微恢復鎮定,穆蘊低下頭,掰著包子放到嘴裏,拿起勺子喝糖水,舉手投足間優雅從容,緩緩的動作中卻有威勢自生。

不知何時,喧鬧的市井糖水鋪子安靜下來,旁邊桌上的客人連吃東西的聲音都不覺放輕了。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擔心吵到那邊餐桌上的公子吧?

見穆蘊吃完那個比餃子大不了多少的包子,便只喝糖水,顧明月無語地又遞給他一個。

遞完了就想打自己的手,話說理虧的到底是誰啊。

吃過午飯,顧明月沒有和歐陽薇他們一起去買東西,把秦老夫人給的東西都塞給穆蘊,她對歐陽端道:「阿端,你和小薇姐去買首飾吧,我和他有話說。」

歐陽端有些不放心,他擔心明月和這個神情不太對的穆大人單獨在一起會吃虧。

「沒事的」,顧明月笑道,「我和他就去前面那個茶攤等你們。」

歐陽薇拉拉弟弟,小聲道:「讓他們單獨談談。」

「你和妓女在一起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嗎?」沒去茶攤,顧明月直接去不遠處沒多少人行的一個旱橋邊,倚著橋頭的石獅子而站,「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是離開女人不能談的。」

穆蘊已經恢復許多,但心口仍一陣陣地發緊,就那麼提兩手東西站着,把之前的事,還有涉及到朱舞樓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給顧明月。

「那你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就算女人不是穆蘊找的,顧明月仍舊很反感這種談事必要歌舞女陪的事情,而她不可能改變大環境,穆蘊卻正是這種大環境下最容易和歌舞女接觸的人。

一開始顧明月想了很多,走過那個茶樓時,她甚至非常非常懷疑在以後,自己能靠什麼和這個男人彼此只有對方地攜手一生?

以後漫漫幾十年,他可能不對其他女人動心嗎?她能夠接受他娶其他女人嗎?

這兩個問題,顧明月都沒有肯定的答案,她更害怕自己會不知不覺被時光磋磨成一個,壓抑著心中妒意為丈夫納妾的女人。

她活過兩世,卻一次都沒有經歷過這種可怕而又不知不覺的磋磨,她活了四十年,但經歷的只有青春時光,她懂得道理,卻不知其中艱辛。

到秦府那一路上,顧明月真的想要在還沒開始的時候放棄,然而當出來看到穆蘊時,她卻察覺他們並非沒開始,而是早已經走了很遠。

「翩翩」,飄遠的思緒讓顧明月根本沒注意到穆蘊說了什麼,手突然被他緊緊握住,她才回神,看到他佈滿血絲的眼睛時,她問道:「你怎麼啦?」

差一點暴走的穆蘊:…

「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穆蘊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聲音卻異常輕柔,「翩翩,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顧明月笑着反問,「我又不能打你不能逼你,你有什麼不敢的?」

「剛才,你陌生人一樣看着我,我差點就瘋了」,穆蘊的聲音十分沙啞,「打和逼我都不怕,我只怕你不理我,我這裏是岩石,你卻能輕輕鬆鬆一指頭將它碾成粉末。」

手被穆蘊按著放在他的胸腔處,感受着下面的跳動,顧明月笑了,片刻后道:「我相信你的話,你要保持一輩子啊,如果有一天你這裏變了,即使我心裏還有你,我也會把你挖出去扔掉的。」

「我不會變的」,穆蘊眨去眼眶中的濕意,「我的心已經被你佔滿了,一點縫隙都沒留。」

更何況挖你的心,多疼啊,我捨不得。

顧明月推開說話間就伸手抱的人,說道:「街上有人,拉手可以,不能抱。」

「好」,穆蘊低頭快速地親了下她的眼睛,心有餘悸道:「翩翩,以後再也不要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我,我真的會死。」

「胡說什麼呀」,顧明月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我只是學你罷了。」

「剛才我親了你一下,你怎麼不學?」穆蘊眼中頓時笑意暖暖,語氣誘惑。

「女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得矜持」,顧明月義正言辭,卻不料下一刻穆蘊眼中的笑意更多,「你喜歡我,顧明月喜歡穆蘊!」

「你小聲點」,察覺說錯話,顧明月很不好意思,她拉着穆蘊的袖子,「被人聽到咱倆的名字,不出一個月我們就很可能成為帝京新話本的男女主人公了。」

穆蘊這才重新活過來一樣,他緊緊握著顧明月的手,笑道:「你早已經是我的主人公了,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

「我聽說,只會甜言蜜語的男人不可靠」,顧明月看着他道,「說到做不到的男人最容易變心呢。」

「我…」穆蘊焦急而又語塞,卻不敢再多說,只好彎下身撿拾剛才被他扔到地上的食盒和包袱。

顧明月掩嘴忍笑,看他把兩個包袱一個大食盒子都提到手裏,她說道:「我們去喝茶吧。」

穆蘊謹慎點頭,坐在茶攤上,把東西放到桌邊就要了單獨的一壺香片,倒著茶水刷過杯子,又把杯子倒大半滿,雙手捧著遞給顧明月。

顧明月莫名地在他身上看到了狗腿兩個字,不由滿頭黑線。

恰在這時,旁邊桌子上傳來壓低的好奇聲音:「那是誰家的大小姐,小廝穿得都比大家公子好?」

「傻相」,有婦人緊跟着笑道,「那兩位不用問就是兩口,什麼小姐小廝?」

「什麼兩口?你也不看看小姑娘才多大」,聲音不同意道,「再說了,大戶人家的公子哪個怕媳婦?」

穆蘊目無波動地看過去一眼,聲音立即消失。

顧明月握著茶杯忍笑喝茶,一時間卻不知道和穆蘊說什麼了,雖然兩個人剛才沒吵架,但總還有些不自在。

茶水喝下去半杯,穆蘊才咳一聲道:「我本打算下午去看你的,端午節休沐兩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我帶你去玩。」

「沒有」,顧明月搖頭,想了想,還是說道:「我一開始想和你一起看戲的,不過已經這個時間,待會兒我就回家去了。」

穆蘊悶悶嗯一聲,心中卻有股把她抱在懷裏狠狠親吻吮嗜的衝動,只有那樣他才能徹底安心。

兩人間好一陣沉默,竟有幾分尷尬,顧明月剛想說去找歐陽薇他們,放在膝頭上的手就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了。

顧明月看向穆蘊,他看向別處,左手端著茶杯依舊淡定喝茶,耳根卻有些發紅。

「對了,帝京挖那麼多坑道」,顧明月也覺得臉頰微微發燙,心想兩個人總不能就這麼干愣著,便沒話找話,「聽說是高人預測有大雨,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穆蘊眉頭一跳,「這個我的確知道些」,只是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

「真的知道?」顧明月笑道,「跟我說說,那高人是誰啊?」

話落,她感覺到穆蘊握着她的那隻手心裏又沁出一層汗。

「你怎麼了?」顧明月十分疑惑。

「是夏雪搗的鬼」,穆蘊說道,「前天我去看你之前,她讓下人傳話說要見我,還說什麼兩天後會有暴雨,會衝垮二十六家民房,我好奇她有什麼依仗,就過去見了見。」

「然後呢?」顧明月感覺不太舒服,她和夏雪不對付這人又不是不知道,不過她也不能限制穆蘊和哪些人往來,不讓他找妓女或許在許多男人甚而是女人看來已經夠過分的了。

穆蘊見她不像生氣的樣子,繼續道:「後來她說有什麼預知能力,還說一件朝堂官員變動的事,我覺得沒什麼威脅,就送客了。」

他說着變成一副討好的模樣,顧明月忍不住笑嗔他一眼,沒打算跟夏雪常往來就好。

看看周圍茶桌上兀自談論著家庭事的人,顧明月輕聲道:「那現在帝京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預知?夏雪有什麼底氣這麼大張旗鼓?

「工部尚書楊與義那個蠢貨下的命令,兵馬司何堅配合,他們想出風頭,卻出了一個大丑」,穆蘊有點劣根性,說到這裏時嘲笑道:「楊與義這台戲比特意編的滑稽戲還精彩,不過好歹成一回角兒。」

「看人笑話要默默的」,顧明月動動被他緊握著的手,提醒道:「你在別人面前不要表現地這麼明顯。」

本來還帶着嘲諷的眸中全被溫暖的笑意代替,穆蘊心頭被柔軟的情緒來回不停地沖刷,他不能品嘗她的嘴唇,與她緊緊地唇齒相依,只好展開手指,完全插握住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翩翩,你是我唯一的家人」,穆蘊突然低聲道,「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時才這麼說。」

顧明月卻覺得一隻手快要被他又握又捏又掰地給弄壞了,手指撓撓他的手背,笑道:「你松一點,我手疼。」

穆蘊真想把她抱在懷裏,但他還記得這是在大街上,把手鬆開一條縫,拉着她站起身道:「咱們去戲園要個包廂邊聽戲邊等那幾人?」

帝京的生活富貴繁華,戲院瓦舍非常多,時人雖有讀書為上品的思想,但科考無望又吃不上飯的文人從事寫戲劇寫話本的也不少。

出來這條街,旁邊走不遠就有一家小戲院。

顧明月的心情好好多,可還是搖頭:「阿端他們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找不到我們豈不是麻煩?」

「我們走的時候給茶攤老闆一角銀子,等人來了,讓老闆轉告一下我們的去處就好」,穆蘊說着就解荷包拿銀子,還說:「翩翩,你愛聽的那本一枝花話改成了戲本,我帶你去聽。」

老闆這邊,捏著貴公子遞來的少說有五兩的銀角子,笑得幾乎成為一個彌勒佛:「公子小姐儘管去,隔街的崔家戲院,兩男一女,小老兒記住了,保證給二位把話帶到。」

顧明月提醒道:「其中一男一女是姐弟,複姓歐陽,老伯不要認錯人了。」

「小姐請放心」,老闆連連保證,「剛才您們去紀家糖水鋪從我這茶攤經過,眾位都是出眾的人物,小老兒就多看了兩眼,記得另外三人的長相。」

穆蘊已經一手提起包袱食盒,一手伸過來牽顧明月。

顧明月從他那邊手裏接過一個包袱,朝那茶攤老闆點點頭,便跟着穆蘊的腳步走了。

茶攤老闆忍不住笑着搖頭:「好一對璧人啊」,這時有客人叫茶,他忙答應一聲,收起銀子提着大茶壺快步過去。

茶攤設在街牆邊,牆后是一座三層高的酒樓,因為距離皇城和各署衙門不遠,且酒樓格調高雅,菜品價格又不是太貴,官員們下衙后,不想回家吃便都會走幾步到這酒樓吃一頓,有時同僚間聚會踐行也會來這裏。

這日黃素、展冥、吳繒等七八個高中且留在京城為官的人被往日同窗邀請,便是在這家酒樓吃席。

韓士乾沒中,又不想去做地方小吏,打算三年後再考,年紀大了他也不想留在國子監讀書,更何況下一科在三年後,他現在就想外出遊遊學,長見識的同時也放鬆一下,這才聯繫幾個未中舉的人邀請展冥他們幾個出來吃酒。

二十幾人要了最大的一個雅間,叫來七八個歌女,即席寫詞賦曲讓歌女們彈唱,席中人都有真才,歌女們又都是鶯啼婉轉,雅間內沒什麼猜拳品酒的烏煙瘴氣,氣氛卻也十分熱鬧。眾人推杯換盞,時而爆發一片鼓掌叫好聲

一曲畢,韓士乾搖頭嘆道:「若景之也在,明日帝京又要多幾首佳詞了。」

其他人聞言無不遺憾稱是,便有一人道:「孟冬,還有慕白,你二人是今科最得意之人,席上怎能默默無聞?」

韓士乾站起身敲著筷子起鬨,還叫上兩個女子一起過去勸,「菡萏,芸香,你們兩個琴最好,還不過來求着?狀元爺最擅長古詩古曲,得一首你們一個月的胭脂錢就出來了。探花郎詞寫得不錯,你們何不試試古調唱詞?其他的素雲,傾心,你們都積極著點,可不能讓我們冷了場。」

菡萏收起剛才因為聽到這些人提起顧煉而一剎那的*,和芸香皆笑着站起身來,端著小巧的酒盅一人去與展冥求古詩,一人掛着黃素的肩膀坐下來。

芸香坐過來才發現,這位探花郎手邊的酒壺竟然空了,她側頭看看,卻只見他面無表情,目光清明,似乎還有痛色。

芸香覺得自己或許看錯了吧,笑着送上酒,鶯聲嬌軟:「黃大人,小女子可否有榮幸得您贈詞一首?」

黃素看芸香一眼,轉回目光:「給我倒酒吧」,抬手接她手中的小酒盅時卻灑了大半。

芸香這才確定,黃大人好像喝多了,她看向韓士乾,笑道:「韓公子,黃大人已經醉了呢。」

韓士乾過來搖搖黃素手邊的酒壺,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哥們兒,還沒開席你就喝高了?」

「沒有」,黃素忽然扶著桌子站起來,哈哈笑道:「我沒醉,剛才不是說要寫詞嗎?拿筆來。」

韓士乾有些摸不到頭腦,但還是吩咐人快拿紙墨來。

兩個女子把泛黃的花箋紙鋪好,芸香遞上筆,黃素不穩地接過來,提起筆卻穩穩落下:

日曛笑顏開,春風不能裁,…

眾人都感興趣地圍過來看,本以為是一首基調歡快的詞,第三句就風格漸變,寫到最後一句,已經是痛入肺腑。

即便是未解情滋味的人一句句跟着念完,也有種落淚的衝動。

黃素寫完就扔下筆步伐不穩地走了。

眾人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韓士乾撓撓頭道:「慕白這是有什麼傷心事?行簡…」

慕白不喜歡你二姐?

作為好朋友他能這麼問嗎?

吳繒自然知道黃素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剛才他也看見了,他更沒想到,翩翩會和穆蘊那樣親密?

原先他還覺得翩翩是個小姑娘,今日卻看見她一抬眸一抿唇全是情意的模樣。

他心裏都不舒服,更何況更為用心的黃素。

「恐怕一時有感罷了」,但黃素現在是他二姐的未婚夫,為防什麼不好的話傳出去,影響二姐和黃素的相處,吳繒便笑着打哈哈道:「寫詩寫詞不都是無病呻吟嗎?沒什麼愁也要說愁斷腸,腸斷幾截的。」

------題外話------

黃素寫的詞我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歷史名家寫的,自己有些不出那種感覺,就略了……

下午兩點二更。

感謝姑娘們跟着我這個渣作者走這麼遠,啥都不說了,都在心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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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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