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聽風

在貝塔羅的大教堂中，古妮婭一人斬殺三隻妖魔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劍者們的耳中，嚴格的說這並不能算作一種好名聲。

「隱藏在救濟院中的妖魔幾乎是將古妮婭引入圈套的」，劍者們多聽到的是這樣的謠言，至於「以一敵三」只是附加產品。

「真實的……你依然是那麼魯莽，姑且不是說三隻妖魔，他們隱藏了這麼久，如果是『異食者』怎麼辦？不……你，寧願遇到『異食者』吧，哼哼……『異食者』……這種代替『覺醒者』給外人用的名字，不過這樣也很方便，總不能讓他們知道這是我們的疏忽造成的，還是讓他們認為是活了很久的妖魔比較好。古妮婭……如果你遇到異食者，八成幾秒鐘就會被撕爛……」

「說完了的話，我就走了。」

「哼……古妮婭，你想取那個人的首級嗎？放棄吧，就算你怎麼努力也勝不了那傢伙，在覺醒者中她可是一級的，更何況……身為大劍時，她的潛力就在迪妮莎之上，你想為迪妮莎報仇么？現在組織對覺醒者也只是不聞不問而已，除非有人委託……」

「那如果有村莊委託消滅她呢？」

「現在組織的戰力和她不相上下，到時候首領會決定的。不用擔心，現在的的Number1和Number2也具有相當的實力，每個時代都會有像迪妮莎那樣被稱為寵兒的大劍，真可惜，那不是繼承了迪妮莎血液的你呢……不過，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

「不想去嗎？哼……在這裏以西的地方受到委託，已經證實了是覺醒者，雖然和她還差了很大的等級，不過一般戰士去還是送死。古妮婭，在那裏體驗一下自己的實力有多不足也不錯。」

迪妮莎……

與負責傳達委託和收錢的魯路在樹林旁的廢墟見面后，古妮婭想起了很久都沒有想起過的事——關於自己和迪妮莎。

上一代中的Number1如果不是遇見了自己，就不會敗在那個人的手上。

古妮婭撫摸著胸口，那裏是迪妮莎的血肉，與她融合，成為大劍都是自己的要求，從那個人割下迪妮莎頭顱的那一刻開始，古妮婭分分秒秒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報仇。

「古妮婭？不要發獃啦，集合的地方是不是在前面？」拿基拉下背在身上的行李，從昨天開始，古妮婭就變得比平常還沉默，「這次的妖魔是不是很厲害呀？」

「沒什麼。」

集合的地點在鎮上一處偏僻的木屋，那裏早有組織的人等著，看到古妮婭走來，轉身推開了木門。

房間里的光線並不好，隱約能看見三名大劍各坐在房間的一角。

「你是最後一個，人都到齊了。」

門關上的時候，所有照進這間小屋的光線都被屏蔽了，黑暗中拿基只能緊張的抓緊行李袋。

「怎麼搞的？！竟然帶着小鬼？不會是你的孩子吧……在哪裏撿的？他也參加戰鬥嗎？」

「他留在鎮上，一會就去找旅店。」

「嘿嘿嘿……原來如此，是填補時間的……心愛玩具啊。」

話音剛落，古妮婭的大劍就揮了過去。在狹小的木屋內要揮動一柄巨大的劍比古妮婭想像中的還困難，但那出言不遜的大劍身手更加敏捷，只用很小的角度就封住了古妮婭的進攻。

「哈哈哈哈哈，怎麼了？被我說中就生氣了？不要臉的女人！」

「只有你一個來遲了，真會擺架子，我們被迫在這裏困了一個星期，實在很生氣呀！」

又一個加入進來，將大劍頂在古妮婭的脖子上。

「海倫、迪維，把劍收起來。」

那兩人雖然囂張，但聽到隱坐在房間一角的人這麼說，也都老老實實的收起武器。

「無論如何，現在人已經到齊了，狩獵對象在這裏西南的柏布魯山深山地區，明天一早就出發，我想先聽聽你們的名字和排名，還有……是否有狩獵異常食慾者的經驗。」

「我是海倫，Number22，並沒有狩獵異常食慾者的經驗。」

剛剛挑釁古妮婭的海倫白色的頭髮剛過耳，一雙充滿了自信心的眼睛，嘴角掛着譏諷的笑容，而一旁的短髮的大劍就鎮靜許多，雙手環抱，倚著大劍坐在房間的一角。

「迪維，Number15，有兩次狩獵異常食慾者的經驗。」

拿基聽得一頭霧水，他雖然跟在古妮婭身邊有兩個多月，但對於集合了「大劍」的這個組織並不是很了解，這時聽她們說來，好像是關於什麼排名的問題。

「我是古妮婭，沒有狩獵異常食慾者的經驗，Number47。」

聚集在小屋內的三人聽到古妮婭的話明顯感到震驚。

「你聽到嗎？迪維，她是Number47呢！」

像是附和海倫的話，一旁的迪維沿着嘴咯咯笑起來。

「哈哈哈哈，竟然遇到這種人，真實嚇了一跳。」

拿基的臉上燒得火辣辣的，再遲鈍的人此時都明白了古妮婭被嘲笑了。

「怎、怎麼了？！有什麼好古怪的呀！你們……別把古妮婭當成傻瓜！「

「嘿嘿……」海倫攬過拿基的肩，附在他耳旁說道，「小兄弟，我好好告訴你吧。我們各自被分配到大陸的各個地區，雖然會有人被幹掉，增加名額之類變多變少的情況，但原則上是一個人負責一個地區，而號碼……就是代表那個人強弱的排名，為了應付異常食慾者這類嚴重事件，必須以大劍的實力強弱平均分配到大陸上。」

「呃……？」

「嘿嘿，你察覺到了？好聰明的孩子，」海倫獎勵似的揉了一下拿基的頭頂，「這個大陸的地區編號是47，換言之……她是現有被稱為『大劍』的戰士中，最弱的。」

「好了，海倫。我是這次狩獵的領隊，Number6的米理婭，有7次狩獵異常食慾者的經驗，」米理婭盯着古妮婭，她不明白這次並不是輕鬆的行動，組織為什麼會找來Number47的古妮婭，但是一旦決定了，她們就必須通力合作，「古妮婭，你去找個旅店，把這孩子安頓好。」

從木屋走出來到旅店的路上，拿基一直沉默地跟在古妮婭身後，他剛剛知道古妮婭是大劍中排名最末的。這沒有什麼，但那些大劍口中的「異常食慾者」卻讓他有些擔心，古妮婭一個人就很厲害了，而這次聚集了四名大劍……

「古妮婭……」

「嗯？」古妮婭將行李扔在旅店的木桌上，那是一包她做大劍以來掙到的錢，「這些給你……」

「我只要這些，」拿基從攤在桌面的錢中隨手抓起一把，「把這些留給我就可以了，怎樣糟糕也好，這些也該足夠一個星期了！」

「不用客氣呀，反正我帶着也不會花。」

「古妮婭！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後就會回來吧！？」

「……」

一拳打在拿基的腦門上。

「很、很痛啊！！」

「當然，」古妮婭伸手揉了下拿基的頭，他的眼角有些泛紅，「不用擔心，這跟平常的工作沒有區別……我們約定吧。要相信我說的話。」

「嗯！」

古妮婭的背影消失在旅店門口，拿基又變成一個人。

他和古妮婭約定了，她從來都不說謊。

癱倒在旅店的小床上，陳舊的木床被壓得咯吱咯吱響，和拿基在家鄉叔叔家時睡的一樣。

「如果那時候，古妮婭沒有出現的話……」

拿基想起第一次遇到古妮婭的那天，他回到家卻看到叔叔被撕裂的屍體躺在門前。

「唔——叔叔的內臟——真是美味哩。」

臉上沾著叔叔鮮血的人是拿基的哥哥。

「哥哥？」

「實在太辛苦了——要在那麼美味的你面前演戲，怎樣——你察覺不到吧？就算是親兄弟也——嘿嘿嘿——吃掉你哥哥和父母時，我將這男孩的身體和腦子照原型吃掉了，全靠這樣，才能令這男孩過去的記憶和思考模式完美地再現，這就是你們人類分辨不出我們的原因——嘿嘿嘿——我本來還要多賴一陣子的，但你們偏偏要叫那傢伙來，我吃掉你之後就走，讓那傢伙在這裏轉悠吧——哈哈哈哈——咦？」

拿基看到變成妖魔模樣的哥哥眼中的淚水洶湧而下。

「哥哥？」

「在流淚呢——大概是你哥哥的記憶令我流淚吧，真是手足情深啊——嘻嘻嘻——」

「啊啊啊啊啊啊————」

無法原諒他用哥哥的身體說那些話，拿基握緊拳頭向妖魔沖了過去。

「蠢才，你以為憑人類的身體能和妖魔對抗嗎？」妖魔揮動手臂將拿基扔出去，「不過是糧食——竟然反抗我——」

向拿基逼近的妖魔，就在馬上要取走他生命的時候，古妮婭突然出現在門口，不等妖魔反應，她已揮出一劍。

「是，是你？」

妖魔一躍而起，古妮婭的大劍重重的砍進石磚地面。

「這少年身上有妖魔的臭味，我猜妖魔就在他身邊便跟蹤了他。」

「姐姐！」

拿基抬起頭，卻看見古妮婭銀色的眼睛閃著和平時不同的銀光，那一雙有着蛇一樣瞳孔的妖魔之眼

「嘿嘿——你們不過是穿着華麗衣服裝裝樣子的人類，能幹出什麼——什麼？！你什麼時候——？！」

不知何時，古妮婭已經翻身躍到妖魔的身後，她的動作太快以至於拿基根本沒有看清楚，只覺得一道銀色的身影閃過，下一秒鐘，妖魔的雙臂已經被斬斷。

「哇呀呀呀呀呀————」

原來以撕開人類身體為樂的妖魔在被砍殺的時候也會發出這種撕心裂肺的悲鳴，那一瞬間，拿基被妖魔凄厲的叫聲嚇得瑟瑟發抖。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打倒妖魔嗎？」古妮婭不緊不慢的靠近妖魔，「俊美的身體流着妖魔的血液，擁有你們望塵莫及的速度，亦給予了我——能以單手揮動大劍，將妖魔撕裂成肉片的力量。」

古妮婭高高舉起大劍。拿基清楚地看到，古妮婭的臉漸漸顯露出妖魔的樣子。

「呀呀呀呀呀————————」

碎成殘片的妖魔的叫聲並沒有持續很久，拿基抱着雙臂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他不敢去看古妮婭。

「嗚、嗚……嗚……」

拿基聽到自己哽在喉嚨里的哭聲，從指尖傳來的顫抖的感覺讓他越發的清醒，剛剛那一幕，古妮婭猙獰的臉上全是殺氣，她和妖魔並沒什麼不同。

不，不對……

站起身，拿基跌跌撞撞的衝出門口，拉住古妮婭的披風。

「姐、姐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拿基揉揉眼睛，那個時候古妮婭溫柔的側臉拿基現在還記得，她沒有笑但卻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

古妮婭。

古妮婭和妖魔不同，拿基翻身看着天花板上的斑痕，因為她是專門斬殺妖魔的人。

「一定要回來啊。」

拿基喃喃道。

「喂喂，怎麼了？古妮婭妹妹？」

——一個星期之後就會回來吧？——

「不能像平常一樣以那孩子的身體取暖就沒精打采嗎？」

古妮婭的手伸向背後的大劍。

「住手，別浪費體力，你本來就比其他人遜色，成熟點吧。」

「玩夠了！海倫、迪維，我們是一隊的，別為一點點瑣事起爭執。」

「米理婭姐姐！這傢伙可是排名最後的，別開玩笑了，」海倫似乎還對古妮婭加入隊伍的事情耿耿於懷，「狩獵異常食慾者的隊伍中，通常會有一位排名個位的人，然後以1字頭和2字頭為主，3字頭已經很少見了！這傢伙……這傢伙是戰士中排名最低的呀！竟然讓這種人加入！組織到底在想什麼？！」

「這是上級的決定……」

「米理婭……」迪維緊握手中的大劍，「從剛剛開始，那邊就有人呢。」

「嗯。」米理婭也感覺到了，「…………那邊的人，出來吧。」

「各位大劍大人！等你們很久了。」

男人背着大他一圈的行李，從岩石后翻過來，他看起來和鎮上的居民沒什麼不同。

「那個大叔是誰啊？這裏不是很危險么……？」

「……」

住在這裏的人不是都離開了嗎？

突如其來的狀況和那男人僵硬的笑容讓米理婭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我是尼德鎮的人，這次發出委託的人就是我們。哎呀，真是太好了，你們這麼快就到了。我為你們帶路，這邊。」

男人的手伸向米理婭。

大劍橫劈過去，但只劃過了男人的側腹。

「米理婭！」

海倫喊道。剛想衝過去，她就驚愕的看到男人以極快的速度退到岩壁上，瞬間，男人顯露出真實的樣貌——像蜘蛛一樣伸展開的肢體攀附在岩壁上。

「情報、情報做錯！」

米理婭抱着左臂，跌坐在地上，鮮血從狹長的傷口中股股流出。

男人在推開的短暫時間裏，不但躲過了原本致命的一擊，還反過來傷了米理婭。

「我聽說只是普通的異常食慾者，」米理婭按住傷口，「以、以我們這隊人，要和這種級數的敵人作戰嗎？！」

男人似乎還在變化，腹部的傷口也以極快的速度癒合。

「別，別開玩笑了，怎麼是男的？！男性的……覺醒者？！」

「怎麼會這樣……海倫！米理婭姐姐！覺醒者不是超越了妖魔和人類的界限變成的嗎？！為什麼，為什麼會有男的？！大劍不應該都是女的嗎？怎麼會、怎麼會……」

「避開啊！迪維——————」

覺醒者的舌頭穿過迪維的肩窩，一卷就撕掉了她的左臂。

「真難吃……」覺醒者吐出迪維的手臂，「帶有妖氣的真難吃。」

「混賬！」

海倫雙手持劍衝上去，可覺醒者更加靈活地在岩壁上攀爬著，很快就繞到了她的身後。

「海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