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訣別

與覺醒者一戰後，古妮婭獨自回到鎮上。

本來應該是和平常一樣的事，卻因為和其他半覺醒的大劍的相遇以及米理婭的情報而變得不同了。

從今以後，她要面對的敵人，不只是妖魔……還有劍。

「喔！古妮婭，我看到了，是那個鎮吧？」

拿基站在山坡上，遠遠看到了依山勢而建的戈蘭勞，那是一座美麗的古城，然而因為妖魔橫行，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座沒人煙的廢墟。

三天前，戰鬥結束后，古妮婭在樹林與魯路見了面。

他就像是不知道這次情報錯誤一樣地誇讚古妮婭的進步，然後，又丟給了她一個狩獵覺醒者的委託。

——戈蘭勞——

「這次好遠啊，就像去到大陸邊境似的！快點，古妮婭！」

與拿基的興奮比起來，原處的戈蘭勞越發顯得荒涼。

古妮婭有些發愁，她奔向把拿基先安頓在附近的小鎮，但站在山嶺上看下去，戈蘭勞就像霸佔了整塊大陸一樣的，方圓幾百公里都是一片死寂。

更令古妮婭擔心的是，她隱約地感覺到了同伴，卻絲毫感覺不到覺醒者的妖氣。

進入城市中，戈蘭勞的殘破更令人震驚。從沿街的窗口向屋裏看去，還殘留着有人曾經生活在這裏的痕迹。

「嗚……這是什麼啊，城市怎麼變成這樣……」

「拿基，走吧。」

古妮婭有一種身體被粘住的不協調感，就好像每個細胞都在發出警告似的。

「哎呀，你好~」有人坐在一座房屋的廢墟上，過腰的長發整齊的梳在一起，然而她的眼神卻是拿基見過的大劍中最為冰冷的，「那個小男孩……是怎麼回事？」

「呃，他是我帶來的，因為附近沒有可以留宿的城鎮，只好帶他來了。來這裏花了不少時間，我還以為已經到齊了，看來其他人還沒到呢……」

「你說什麼呀？！不是已經到齊了么？這次只有我和你兩個呀。」

「兩個？！」

「憑我們兩個隊伍覺……異常食慾者嗎？！」

「嗯，」抱膝而坐的大劍顯得輕鬆無比，晃着身子回頭和古妮婭說，「對呀，因為有我在嘛，所以不需要其他人。你跟着我就行了~」

難道是排名頭五位的……印記呢？如果看到紋章的話……

古妮婭的眼睛急速搜尋者標記着大劍排位的紋章，然而那大劍卻勾起嘴角，倏然間竄到古妮婭身後。

「你的氣味……很像覺醒者哩！」從背後鎖住古妮婭的動作，「乖乖的，別亂動呀，我不過想稍微聞清楚這陣味道……我很喜歡這種氣味哩。」

「混蛋，放開古妮婭！」

拿基衝過去，卻被大劍踢開了。

「小鬼，別礙事，我會殺了你的！」

「咳、咳咳——」

「可惡——！」

看到鮮血從拿基的額邊流下，古妮婭用儘力氣想掙脫開那大劍的束縛，但只是被縛得越來越緊。

她想起米理婭所說的話，這就是前五的實力嗎？

「哎呀，哎呀，真有力氣哩，那小鬼被打，令你這麼生氣嗎？不過你還是動不了哩，真可惜，力量不足真叫人傷心呀，」手伸進古妮婭的衣內，那裏是她和迪妮莎的血肉結合的地方，那大劍將手指刺入她的胸口，沾了古妮婭的鮮血的手指送到嘴邊，輕輕舔過，「味道真怪，你真的是我們的人嗎？如果……你是覺醒者的話，我會馬上殺了你哦！」

「放開古妮婭！」拿基抽搐一直藏在背囊中的劍砍過去，逼得那大劍放手，「你、你再對古妮婭做出任何古怪的舉動，我絕對不會客氣！」

「喂……你不覺得很漂亮嗎？但是身體被劈開時，四周就像塗上玫瑰般的鮮紅色，哼哼……不如，」抹過剛被拿基划傷的左臂，「就讓這小鬼美麗地……綻放吧……」

奧菲莉婭！

古妮婭想起米理婭分別時對他們所說的最後的話。

——這人從不顧及他人和同伴的性命，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着戰鬥，見到流血比什麼都喜歡的女人，就算有多不自然也好，你們都要盡量避開與她接觸，這女人對狩獵覺醒者異常執著，千萬別讓她知道一切關於我們的事，她的名字叫奧菲莉婭——

她是組織的Number4——奧菲莉婭！

「咦？一看到我的印記，你的臉色變得很差呢……難道你知道我的事？到底從哪裏聽來的？我倒有點興趣哩，但首先……」

如果不是古妮婭提防著，拿基此時已經被奧菲莉婭斬成了兩半。

「嗯——」

擋住奧菲莉婭的劍已經非常吃力，古妮婭明白即便這樣周旋下去，拿基受傷也是早晚的事。

「咦……意外地敏捷呢。」

「你，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們有規矩，如果殺了人的話，自己也要賠上性命！剛才你全心想要一刀幹掉他……你也想死嗎？！」

「你們真笨哩……那不是要自我申報的嗎？明明自己會被斬首，大家又怎麼會如實報告呢？就算被人發覺……一併解決掉不就可以了……？」

奧菲莉婭好像並不在意一樣的，用輕快的語調說着，這令古妮婭的心中漸漸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啊，對了，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奧菲莉婭突然想到了什麼，手中的大劍以肉眼分辨不出來的極快的速度揮出去，割斷了古妮婭的雙腿。

「啊啊啊啊啊啊——————」

「古妮婭！」

輕輕鬆鬆擋下拿基的劍，奧菲莉婭像對待孩子一樣悉心解釋。

「好了，我來解釋一下遊戲規則。從現在起，我會跟這小鬼交手。當然我不會認真出手啦，會將就他的實力哩。但每過一分鐘，我便會把力量和速度提升一級……嘿嘿，就算這小鬼多努力，我認為不到十分鐘，他的腦袋就會搬家啦~所以在那之前，你最好順利接回雙腿噢，這樣才能救他嘛，嘿嘿，如果花費太長時間，那小鬼就沒命了，但是太急的話，又會令接回不順利，也是徒然。怎麼樣，有趣吧~？」

像對待地上爬行的動物或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一樣，將拿基的生命當作遊戲的賭注，奧菲莉婭冰冷的眼睛令古妮婭非常地憤怒，但是她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對抗她。

拿基正在很艱難地抵抗奧菲莉婭的攻擊，古妮婭不結好雙腿，那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她的身體在充滿了廢石的路上艱難的爬行，直到摸到自己被斬斷的腿。

古妮婭在傷口處釋放出恰到好處的妖力，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如果不冷靜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艱難。

「哎呀，哎呀，比想像中還能幹哩，我真有點佩服，」奧菲莉婭沒有料想到這個廢物竟然可以如此冷靜，「雖然早了一點……提升一級。」

比起剛剛能勉強應付的力量和速度，此時奧菲莉婭的動作在拿基眼中變得模糊，殘像留下的鋸齒一樣的大劍邊緣使拿基無法預測奧菲莉婭的走向，只得憑着感覺躲避著。

「哎呀！」

奧菲莉婭的大劍壓着拿基的劍，無法抵抗她的力量，拿基手中的劍壓到了自己肩胛骨上，傷口雖然不深，卻震的拿基左臂一陣麻痹。

「拿基！」

「要好好握著劍，刀刃是雙面的，所以也會向著自己哩。哎呀，哎呀，你可不能分心哦，」見到古妮婭因為擔心拿基而無法順利地接回雙腿，奧菲莉婭的心情變得更加愉悅，「提醒你一下，四肢被斬斷後，時間拖得越久，便越難接回哦，別以為會有很多機會，時間流逝，傷口癒合的話，就再也不能接回去哩。」

「嗯——————」

拿基已經無法躲開奧菲莉婭，但是他卻可以一聲不吭，只要不打擾到古妮婭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為了不打擾你，這小鬼不管如何被砍也不叫一聲哩，他以看似要哭的樣子，渾身是血地默默忍受着呢！哈哈哈哈！」

「開什麼玩笑！你的攻擊都沒中，還是別多話了！你的什麼狗屁攻擊，根本連擦傷我都不行！」

明明已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拿基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與奧菲莉婭正面對峙，然而他必須站在古妮婭的面前，一直以來保護他的古妮婭的前面。

「哼哼橫橫，你們真是出色哩……」奧菲莉婭的身體微微的顫抖，那是許久未曾經歷過的刺激感，「沒有辦法了呢……我實在很期待看到呀……殺了你們中的一個后，另一個哀號的樣子……」

就是這裏了，拿基握著劍的雙手有些顫抖，這座廢棄的城市即將成為他的終點。

「咦？你們在這種地方幹嗎？」

從廢墟中走出的少女身穿破舊的黑色罩衫，慘白的沒有表情的臉色和這座城市一樣，彷彿停留在靜止的死亡線上。

「別過來！快逃！快逃呀！」

那個女人會連你一起殺掉的！幾乎挪不動腳步，拿基只能不斷高喊。

「逃走？為什麼？」

「…………哎呀…………終於來了嗎？本來還想再多玩一會呢。」

「呃？」

似乎只有拿基還沒有意識到，他與奧菲莉婭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兩把大劍，兩名戰士，還有一個人類的男孩……組織什麼時候有這種組合了？雖然我不太清楚……但是，那個男孩，從剛才起，就散發着陣陣令人垂涎的味道，我已經忍不住了……」

這是拿基第一次看到異常食慾者的樣子，和普通的妖魔不同，甚至稱得上優美的形態卻比妖魔更加令人恐懼，修長的脖頸連接着頭與軀幹，長發變得像一根根柔韌的鞭子，而她的雙臂也同樣，像掛滿長鞭的翅膀。

「怪、怪物！」

「哎呀，哎呀，看來真的很厲害哩，我們……會贏嗎？」

雖然這麼說，但奧菲莉婭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恐懼，表情平靜得令人膽寒。

已經沒時間了，古妮婭拿起另一條沒有接好的腿，現在只有盡量把腿接回去，才能帶着拿基從這裏逃走。

「總之……除了那裏的男孩外，都不需要……也就是說……妨礙！」

覺醒者原地半跪，從頭部和肩膀延伸出的皮鞭一樣的觸角在空中劃過，以她為中心的百米內的一切物體，都被切碎。

「哎呀，本來打算把男孩以外的東西切碎，但兩個都平安無事……」逃開覺醒者的攻擊，古妮婭勉強救出了拿基，但奧菲莉婭則遊刃有餘地躲開了，「你們兩個……很強的嗎？」

「嗯！」

剛剛接好的左腿還沒有像右腿一樣回復完全，順着傷口深處的血遠遠看去像一條綁在古妮婭腿上的鮮紅的絲帶。

「這小鬼交給我吧！」奧菲莉婭拉過拿基，「你要儘快接回那隻腳呀！別看過來！現在可是分秒必爭的啊！你也看到那個覺醒者的力量了吧？！我們不是內訌的時候了！」

已經沒有別的方法，只有相信奧菲莉婭，然而就在古妮婭放棄的瞬間，奧菲莉婭卻將拿基扔向了覺醒者。

「中計了！」

「拿基！」

將古妮婭的頭按在地上，奧菲莉婭用身體的重量封住了她的行動。

「真抱歉，不小心脫手了呀。」

覺醒者的觸手像繭一樣纏繞在拿基身上。

「放開我！快放開我！你這混蛋！拿基——！」

「我剛才也說過的吧，像你這麼力量不足，沒可能推開我的手呀，更何況要對付那麼強的覺醒者……你絕不能抱着那小子來戰鬥的……」

本來保留着較好面容的覺醒者正準備享用一頓美餐，唇角直裂向顎后，露出裏外兩層參差排列著的尖利牙齒。

「啊——————」

「你就像見死不救哩，某種層面上說，可是個聰明的選擇……」

已經沒有選擇了。

古妮婭的耳邊響起米理婭曾經說過的話，「千萬不要讓奧菲莉婭知道我們的情況」，然而……

如果這樣下去，拿基就會被覺醒者撕裂，連內臟都不剩下。

釋放出的妖氣漸漸聚集。

「沒用的，就算將妖氣釋放接近極限，也不及我現在的力量呀……呃？！」

掙脫開奧菲莉婭，古妮婭割斷覺醒者的觸手救出拿基。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那蠢材氣昏了頭，超越了極限呢！為了救那個小鬼，你已經變成覺醒者了，該怎麼辦才好哩？傻瓜，你已經救不了他啦，哈哈哈哈哈，乾脆連你一起殺掉，哈哈哈哈……呃？奇怪……」

眼前是同往常無異的古妮婭。

明明已經超越界限了，奧菲莉婭認為她應該已經變成了覺醒者才對。

「你搞什麼……剛才明明已經超越極限，你不是在騙我吧！？看來雙腳也完全接好，不是一旦超過極限，便再也沒辦法復原了嗎？啊！莫非你……」奧菲莉婭露出瞭然的笑容，「很早以前就覺醒了？有趣……非常有趣呀……今天可以把你們一起斬成八塊呢！」

「……拿基……抱着我……」

「呃？！」

「我們要離開這裏，」古妮婭低聲說，「以我現在的實力，跟哪一個交手都毫無勝算，現在只好全力逃走。你要好好抱緊我，不要掉下來……快點！」

「……嗯……」

摟住古妮婭的腰，這是第一次與她相距如此接近，幾乎可以聞到那種淡淡的冷香，拿基的臉上一陣燥熱。

「再抱緊一點！盡全力抱緊！拜託你……」感到拿基瘦弱的雙臂纏繞在自己的腰間，古妮婭恍惚又似回到了自己遇到迪妮莎的時候，那個時候無論多麼危險她都沒有拋下自己，「拜託你……千萬不要被拋下來……」

古妮婭一躍而起，向著森林的方向奔去。她不知道自己和拿基有多少機會從覺醒者或是奧菲莉婭的手上逃走，但是即便是一線希望，她都不能放棄。

「哎呦，看來打算逃走呢！」

撕裂古妮婭的慾望已經超過了對付覺醒者，奧菲莉婭曾經斬殺過不少覺醒者，不過像古妮婭這麼有趣的還是第一次。

奧菲莉婭想追上古妮婭，但是覺醒者擋住了她，如果不是身形靈巧，只這一擊，奧菲莉婭就會被無數觸手貫穿。

「……全都避開了嗎……不過，你說要把我斬成八份，真有趣呢……那小子我很快就會捉回來，就讓我先收拾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人吧……」

「哼……」奧菲莉婭看向古妮婭的方向，她的視線中已經沒有那兩人的身影，但是不要緊，就像覺醒者說的，很快，很快就可以找到他們，「怪物……你別太得意忘形了！」

已經遠離了半山腰上的城市，在古妮婭懷中的拿基看到破敗的城市中殘留的幾處完整建築突然塌陷。

「古，古妮婭……那裏好像……」

「嗯……」

戰鬥看來不會僵持下去，古妮婭加快腳步，她只能在有限的時間裏，跑得越遠越好。

奧菲莉婭與覺醒者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

覺醒者長鞭一樣堅韌的觸手像荊棘一樣纏繞在奧菲莉婭的四肢上將他高高吊起，彷彿是數百年前的殉道者。

「真可惜，看來我的力量在你之上……」

「可、可惡！」

「你已經是俎上肉，怎樣？要向我求饒嗎？說不定我會聽從的。」

「…………嗯…………你、少說話吧！你的嘴很臭呀！」

扭斷奧菲莉婭脆弱的脖頸時，骨頭斷裂的聲響在古城複雜的街道中回蕩。

「真可惜……我最討厭沒教養……的人，好……那些孩子，啊……仍只是走得這點距離呀？沒有實力，頭腦遲鈍，簡直是不堪入目。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咦？」覺醒者的眼中映着天空近乎透明的水色，她被斬斷的頭顱緩緩滑向地面，「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

奧菲莉婭踩在覺醒者的頭顱上，她的大劍上還染著覺醒者的血。

「你的首級……」

「真愚蠢……以為只是扭斷脖頸就可以了結我嗎？」令人不快的骨頭相互摩擦的吱呀聲從奧菲莉婭的體內傳出，她被扭斷的脊椎正以緩慢的速度回復到正常狀態，「若真要幹掉我，便該砍掉我的頭哩。」

「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覺醒者強大的妖氣瞬間消失在戈蘭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