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惱人的家雀
第三十四章惱人的家雀
「瞧您！」陳惜諾笑着說道：「今天是各房的長輩們都會過來湊趣的，您應該穿的體體面面的迎客才是。而且今天姨媽也會來！」
房平與陳白露本就是兩姨表親，房姨媽既是陳白露的親姨媽也是婆婆。成親那天鄭太太與姐姐自然沒機會見面，今天實際上是雙方父母以姻親的身份正式見面的。
在旁人面前穿戴講究有什麼用，給自己的親閨女掙一個體面才是重要的。
想到這裏，鄭太太狠狠心咬咬牙回屋重新打扮了一翻。
等到陳惜諾走到正房，見到坐在正中太師椅啜著茶水的祖母楊氏。今天她穿的是赭石色竹葉紋樣底子琥珀鑲邊緞面的棉披風，青色交頸中衣，薑黃色馬面裙。這一身打扮雍容貴氣，像是地主家的老太太倒不像潦倒秀才的親娘了。
那日去買東西，她咬了咬牙給母親買了一身綢緞料子。她是知道自家人的性子的，要買就買好東西不然就不買。
陳家村雖說沒有那麼落後貧窮，但也不是人人都穿的起綾羅綢緞的。大多數人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尤其像是隔壁的秀娥嬸子一直穿的都是粗布衣服，其他房的幾個姐妹穿的也都是粗麻。
母親那身緞面，原本也是綢緞莊早幾年壓箱底的陳貨。不過緞面就是緞面，即便是陳年舊貨也比粗布要滑嫩亮堂許多。
而眼前祖母楊氏這壓箱底快十年的料子，是祖父還在的時候她老人家過生辰買給她的。陳惜諾記得，上輩子祖母過世的時候身上的穿的就是這件。
如今家裏大喜，祖母心境又與從前不同，所以拿出來做了一身披風？
想到這裏，陳惜諾心裏面不由酸澀起來。女兒家嫁到了婆家，除了要有孩子傍身之外還是靠着嫁妝來的。家裏稍微有些錢的，心疼女兒總會置辦豐厚的嫁妝。大到傢具小到穀子糧食布料針線十分的豐盛。她上次給姐姐買了四匹布，要知道按照她姐姐的身量一匹布能做差不多六身的衣服。一季做兩身新衣服，這一年八套新衣也足夠她姐姐在婆家過三年。尋常人家誰會這樣的大手筆，她不過是想讓前世過的不太平的姐姐在婆家早點立穩腳跟而已。
正胡思亂想間聽見外面有朗朗的笑聲傳了進來。陳惜諾定睛一看是長房的伯祖母於氏。一同而來的還有大兒子陳八斤、大兒媳婦趙氏、小兒媳婦錢氏過來了。
於氏皮笑肉不笑的走了進來，掃了一眼這個院子，一邊快步往正房走一遍高聲質問道：「這麼冷的天，怎麼不扯個棉帘子擋着。這門大敞肆開的，屋子裏得多冷啊。」
正說着於氏一腳邁進了正屋，陳惜諾連忙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伯祖母、大伯、大伯母、六嬸嬸。」
於氏看也不看陳惜諾一眼，走到楊氏身邊屁股一抬與楊氏並排坐了下來。
陳惜諾看這架勢就知道，今天她的那個伯祖父陳家村的族長是不會來了。
「諾兒，快給你伯祖母斟茶！」楊氏笑着和藹可親吩咐著陳惜諾，轉過頭對於氏說道：「屋裏面生了炭火，大嫂可覺得冷？」
於氏這才看清楚，屋裏地上生著一盆炭火。她冷冷的說道：「你這屋原來就是個前後門都開着的穿堂，即便是關上了門那風也呼呼的往屋裏刮。燒着炭盆我都不覺得熱，早就說過你們到了鄉下別學那些城裏人的做派。」
陳惜諾給各位長輩上茶，聽見這話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這個伯祖母是個有意思的人，當了族長夫人在村子裏神氣了很多年。原本對這個做了官夫人的妯娌很是敬重的，可等楊氏扶棺回鄉之後就對她橫豎看不上眼。兩個人只要見了面就要打嘴仗，經常鬧的大家都下不來台。
陳八斤見氣氛冷了下來，連忙笑着說道：「很久沒來五嬸家，感覺現在家裏不一樣了呢。」
陳八斤話音剛落，錢氏便開口嘖嘖稱讚道：「大哥說到我心坎里了，我一進這院子還嚇了一跳呢。以前只覺得五嬸家院子大，荒涼的怕人。這回一來吧，還以為五叔活過來了呢。這跟我成親之後第一次來一模一樣的，真是氣派啊。」
於氏聽見小兒媳婦這麼一說，頓時心裏不樂意了。自己家的房子比這多多了，前後院子也比這個大。怎麼就他們家氣派了？
要知道鄉下地不值錢，更何況她男人還是族長。她們家算起來那叫前後五進的大院子，一進大門就是一畝的菜地。前面三間正房東西各一間廂房，還有老大的一個雞舍。兩個兒子都長大成人之後，她男人做主在後面連着蓋了兩棟房子，都是三間正房加東西兩間廂房。前頭住着老大一家，後面住着老六一家，在後面還有一畝的園子。十來口的大家子，熱熱鬧鬧的過日子，不比五房強多了。
想到這裏，於氏端起茶杯冷冷的說道：「原來這前屋不是秀才兩口子住的么。怎麼又改回堂屋了？他們兩口子如今在後院跟你擠著睡覺？這叫什麼事兒！」
楊氏的臉一下子就撂了下來，她怎麼好意思說是因為天冷了為了節省柴火才讓兒子兒媳搬到後院跟她一起住的。
前面的堂屋只有個地龍沒有火炕，要想暖和只能不停的燒柴。索性她讓兒子兒媳搬到自己的上房，她睡在東屋火炕，陳秀才兩口子睡在西屋的暖閣裏頭。可這話，怎麼好跟妯娌說。
陳惜諾將一盤點心擺在了桌上，見到祖母為難笑着說道：「前陣子祖母身體不適，為了方便伺疾爹娘才搬到上房裏的暖閣住的。」
她甜甜一笑：「伯祖母快嘗嘗這蜜棗子，是用上好的槐花蜜腌制的。」
於氏拿起一顆蜜棗往嘴巴里一放，一邊嚼一邊抱怨：「我都來了這半天，怎麼沒看見你爹娘？長輩來了都不過來打招呼，也太沒有規矩了！」
陳惜諾笑着解釋：「爹爹剛聽說伯祖父沒來，他親自去請了。二房的三伯母跟三房的七嬸都在廚房忙着。娘親跟我說她正做伯祖母愛吃的肉丸子，等換身乾淨的衣服就過來。」
於氏冷冷哼了一聲，可能是嘴巴里的蜜棗甜進了心裏。她暫時也不好再挑刺，閉上嘴巴喝茶吃東西。
而此時後院陳白露的房間里，鄭太太無奈的幫着女兒補裙子。一邊補裙子一邊氣的小聲罵人：「陳二家的婆娘真是沒有個好心眼，故意把你的裙子勾破，想讓你今天丟人呢。」
陳白露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溫柔的笑着解釋：「娘，二嫂也不是故意的。她背對着我沒看見！」她羞澀的低下頭輕聲道：「姨媽跟表哥是不會嫌棄我的裙子破了的。」
「傻子，她們當然不會嫌棄。這是你的好日子，娘能讓你穿件勾破的裙子過大禮嗎？」鄭太太將補好的裙子遞給女兒，氣呼呼的說道：「老陳家的這些媳婦兒，沒一個有好心眼子的人。你妹妹說的對，她們啊都是一群攪災的小家雀！只會嘰嘰喳喳，煩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