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夏竕要去白鷺書院讀書,主要原因不是為了學好本事,而是為了學罵人,而且還是跟「身嬌體弱」的書獃子們對罵,不知道書獃子們知曉了後,會做何反應?

白鷺書院算是大雁朝的皇家書院,裏面不單招收世家官宦弟子,同時還有皇家子弟入讀,並且每年會從全國各大書院中挑選寒門子弟兩名,免費入學。

白鷺書院不單是小輩們的權力中心,更是大雁朝官員的後備役培訓中心,寒門弟子爭破頭皮也要入讀,妄想着能夠鯉魚躍龍門,並且提前結交朝中權貴子弟,以期日後平步青雲;而世家官宦子弟們,也會在入讀期間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團結在各位皇子的周圍,目光灼灼的盯着天底下那最尊貴的位置,為之付出血汗和眼淚。

在有心人看來,大雁朝的前朝是大人們的戰場,白鷺書院就是小輩們的廝殺地,唯一不同的是,前朝不會有女子當官,而書院卻招收女弟子入學。

夏竕六歲半才入讀,比旁人晚了一年半,夏令寐和夏將軍平日裏就教導過他,一般的識字和啟蒙根本不是問題,武學更是翹楚,故而夏竕報了名之後,直接就插入了第二年的學堂。

孔先和武生雖然是夏竕明面上的護衛,年紀卻比夏竕大了許多,而且孔先和武生都有官職,到了北定城是直接去兵部報到,自然不可能跟着夏竕去讀書,只是每日下學後,他們會來夏家與夏竕比劃幾招,教導一些打仗對戰的常識。

夏令寐重新從夏家的後備影衛中挑選了兩個孩子,準備給夏竕做侍衛兼書童。

在世家中,有的死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甚至由暗轉明,每家的情況不同,自然培養人才的方式也不同,夏家的影衛也分男女,各有負責教導才學和武藝的師父,影衛們過了成年禮就會由各自的師父為其主持婚姻,替弟子挑選夫君或者妻子。在夏家看來,只有強者才有選擇的權利,所以,影衛們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姻緣,那麽只能成為影衛的前三名才行,第四開始的弟子全部都由師父配對,不得反對。

影衛們從被挑選入門的第一日起,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無條件服從主人的安排,而影衛們在成年禮的第一年會統一安排成親,一年內女影衛基本都能夠懷孕。他們的孩子根骨好的也許會成為下一任的影衛,也許成為明面上的護衛,根骨一般的會安排學其他雜學,以後派往夏家在全國各地的商號農家中,也有被隱姓埋名送入他國做密探,其中也不缺扶不上牆的阿斗,在無數次的競爭中被打落塵埃,再也尋不著身影,即使出生相同,命運也各不同。

夏竕年紀小,一般家僕中的同齡孩子早就被夏家其他小輩們瓜分,就算還有剩餘,基本上也是別人挑剩下了。

夏令寐對夏竕寵溺,也知曉他的「宏圖之志」,故而在侍童兼護衛的挑選上格外謹慎。夏竕不通詩詞,夏令寐決定如前例,挑選一名善於出謀劃策的小謀士,如孔先;再選一名愚忠的死士,如武生,二人一文一武,相互平衡又相互制約。

這樣的孩子不好找,夏令寐幾乎挑花了眼。

夏竕難得鄙視了一下娘親,拍著胸脯道:「看我的。」

小小的六歲的孩子站在一群參差不齊、高低不同的黃口小兒面前,直接說:「你們相互對罵,最後罵贏了的那個做我的軍師。」然後走到練武場,對着裏面一群曬得烏漆嘛黑,一臉煞氣的小老虎們道:「你們相互對打,打到最後還站着的人就跟着小爺我吃肉。」想了想,覺得肉這種東西沒什麽稀罕,又補了一句:「長大後,就跟我一起做將軍。」

於是,左邊學堂里,口沫與冷眼齊飛;右邊練武場,血珠與汗水交融。

最後,夏竕的軍師是一個看起來矮矮胖胖,笑起來跟觀音座下童子似的娃兒,在文字的影衛中排行十九。

夏竕問他怎麽贏的,他說:「少爺讓他們對罵,他們就毫無顧忌的開罵了,我看着,等他們都罵完了、罵累了、詞窮了,然後我找了最後得意洋洋的那個開罵,對方早就口乾舌燥,我還精神抖擻,所以他啞了,我贏了。」

夏竕一腳踹飛了胖小子,「你這個奸詐之徒。」

小胖墩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腦袋磕在了桌腿上,暈暈乎乎的問:「少爺你要我嗎?我可是最後的贏家,你說話不算數的話會爛牙齒的。」哎喲喂,居然還威脅夏竕。

夏令寐覺得這文十九太奸詐了,怕夏竕以後會壓制不住,要知道,一個善於忍耐,懂得挑選最佳時機攻擊別人弱點的人,最善於笑裏藏刀,一個不小心就會弒主。

武藝比試的最後勝利的小子是個瘦骨伶仃,眼神麻木、面無表情的孩子,站着跟夏竕差不多高,實際上比夏竕還大兩歲,一雙眼睛黑乎乎的一片,什麽情緒都沒有,他就像一柄殺人的刀,夠鋒利還沒有思想。

從小經過嚴酷訓練的小影衛們,有小半的孩子都是這副表情,站在這裏毫無特色,在外面卻很能震住場子,一看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這小子在武字裏面排行二十一,是個做殺手的好苗子。

可夏令寐是要挑選貼身的侍衛,主要任務是保護夏竕,而不是讓對方去殺人,夏令寐不滿意,夏竕倒是蠻喜歡,指著兩人道:「二十一,你把十九揍一頓,揍到他還剩下一口氣為止,限你……三盞茶的時辰。」

於是,面無表情的二十一直接一拳把笑咪咪的十九打飛了,砸爛了椅子,棍子差點從小孩的胸膛穿過去,肋骨斷了三根,牙齒掉了一顆,一個腳踝還拐了。

夏竕跳起來,一巴掌把二十一的半邊臉都打腫了,「我是說三盞茶,不是要你一彈指就揍死了他。」

二十一站直了,把依然笑得招財童子似的十九拉起來,替對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猛地一下再把對方揍趴下了。要說最開始的第一拳是快刀殺人,現在這連番的捶打就變成了慢刀子割肉,本來還笑意盈盈的十九慢慢由驚詫到劇痛,再到不可思議,最後到無聲流淚。

夏竕蹲在一邊,看着二十一毫無波動的將十九往閻王殿裏面推,慢悠悠的道:「男子漢大丈夫,要笑就大聲的笑,要哭就大聲的哭,你現在哭得跟個娘們似的,誰知道你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你作戲呢?」

夏令寐轉頭環視,周圍百來個孩子,大部分的武生都露出鄙視的神情,顯然是在蔑視哭得跟貓崽子一樣的十九,對於拳頭是老大的孩子們來說,哭是弱者的行為,在這練武場,會哭的孩子早就連骨頭灰都不見了;而另外一群震驚加驚恐而倒退的孩子,是同十九一起長大的小書生,他們相信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即可以走遍天下,可是今日,他們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蠻力,什麽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昏昏沉沉的十九覺得時光就是一把殺豬刀,將他的蹄膀、肚子、豬頭,甚至豬尾巴都一刀刀的割下來,他恨不得立刻就死了,可又覺得,死了就沒法替自己報仇了,他不甘心,他想要活着,他要做強者。

二十一真的將十九打得只剩下一口氣才罷手,那時候,十九已經連哭都不知道怎麽哭了,一臉的血和淚。

夏竕又一拳打在了二十一的另一邊臉上,現在二十一的腦袋腫脹成了黑面饅頭。

夏竕道:「記住,書生就是小白臉,以後打他不許打頭,我還要用他的臉來騙人啦。」

二十一盯着夏竕,波瀾不興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疑惑,「那為什麽可以打我的頭?」

夏竕拍了拍手,囂張的大笑,「因為小爺我喜歡。」

從那之後,文十九改了名字,叫柏樹,希望對方長得高高大大,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武二十一叫弩車,要長得慓悍體壯,替夏竕掃平大將軍成長之路上所有的障礙,做他的馬前卒和勇猛無敵的戰車。

柏樹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小孩子底子好,什麽病都容易治,而且培訓影衛的那種地方,有的是酷刑,柏樹經歷得少,卻並不是弱不禁風,骨頭沒好全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內心一遍遍的嘶吼:一定要殺了弩車,一定要殺了他!

柏樹每一次面對弩車的時候都恨不得撕碎了對方,可是看到夏竕的時候,只記得對方那一拳把弩車打飛時的神情,相比弩車,夏竕是真真正正在戰場上刀口舔血過的孩子。

夏竕不看重人命,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只會將士兵看成手中的棋子,是戰場上的一柄刀。夏竕由內散發的殘暴冷血震傷了柏樹脆弱的神經,在小小的腦袋裏面埋下了種子,弩車再厲害,也是夏竕腳下的一條狗,柏樹敢吃了這條狗,卻不會妄想抵抗狗的主人。

弩車隨着父母去執行過暗殺任務,見過人的生死,練武場上恨不得殺了他的人也很多,不差柏樹一個。

自那之後,夏竕身後多了一個看起來和善純真,實際上心機深沉的胖小子,還有一個不苟言笑、寡言寡語,不懂人情世故又沒頭沒腦的黑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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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我要吃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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