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長遠的謀算

蔡邕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之中浮現過了這輩子的足跡，他的一輩子過的很精彩，少年成才，名譽鄉里，拜師胡廣，踏足天下，起起落落，有過榮光，也敗落過……

忠於漢室。

這是少年時期他就已經堅定的信仰。

可最終，他卻沒有能為自己的信仰而走到最後，不知不覺的，他改變了行走的道路。

當他入仕明朝廷的時候，他的信仰就變了。

他並沒有後悔。

他的選擇也沒有錯。

他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那他就會不怕死的走下去，他這一輩子，起碼在這件事情上，不會有半分的後悔。

如他自己所言，沒有能夠忠於漢室，但是他最少忠於這個天下。

……

涼亭外面，雨水霏霏，涼亭裏面，輕煙瀰漫。

「喝茶吧！」

蔡邕動手了，他親自給牧景倒上了一杯茶，慈祥的說道。

彷彿這一刻，他才是長輩。

「很甜！」

牧景抿了一口，然後笑着說道：「父親泡出來的茶，總有不一樣的味道，只是我學不會父親這一份耐心啊！」

「做人也好，做事情也好，就和泡茶是一樣的，不過老頭子也沒指望你有這一份耐心！」蔡邕也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來的笑容也顯得有些無力：「你是皇帝了，皇帝不需要耐心！」

「我怎麼感覺，父親是在諷刺我啊！」牧景笑了笑。

「諷刺你倒是不至於，只是……」

蔡邕抬頭，他嘆了一口氣：「你是皇帝了，以後你的路，會異常的難走，都道九五之尊乃天下之榮光，可誰又知道，這位置下面要面對的是什麼！」

他笑着，看着，對着牧景繼續說道：「天下既在你一念之間，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將會是改變天下所有人！」

他嘆氣：「秦始皇，漢武帝，皆乃一代明軍，可都當他們老的，他們也會糊塗，老頭子希望你，能一直如一！」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牧景搖搖頭。

未來的事情，他不敢承諾。

「不要在這位置上迷失，你能做的比任何人都好！」蔡邕笑了，他的笑容越發的乏力，他的聲音也越發的低沉，甚至有些斷斷續續的。

「老夫能為你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你自己的，天下如果是一盤棋……你未必能下……的透徹，可你一定要有耐心……」

蔡邕的眼眸之中的光芒在一點一滴的消逝：「你年輕……年輕就代表一切……只要你有耐心你能熬死所有人，你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施政……」

他的聲音，終究是沒有了。

一代名臣就這樣逝去了。

「父親！」

一聲凄厲聲音叫起來了。

這是皇后蔡琰的聲音。

她冒着大雨，從外面撲進來了，可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個閉上眼睛的父親，她的眼淚水忍不住就流淌下來了。

「父親，你怎麼不等昭姬！」

「父親，我是昭姬，你睜開眼睛看看女兒好不好！」

此時此刻，沒有母儀天下的皇后，只有一個來不及盡孝的女兒，她抱着蔡邕，苦的凄慘，彷彿被心中的悲傷和難受都宣洩在了眼淚之上。

「昭姬，父親去了！」

牧景走過來了，抱着妻子，輕聲的道：「他去的很安穩，也很滿足，我們不應該北上，應該高興……」

最少蔡邕不是帶着遺憾去的，而是滿足的帶着希望而且走出了這個世界……

死，或許不是終結。

但是沒有人知道，死亡之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夫君，父親怎麼能這樣，他應該告訴我的！」蔡琰很傷心，她總以為父親的身體是硬朗的，卻不曾想到有這麼一天。

「他就是不想要看你的傷心，才不願意告訴你，你應該隨了他的心愿！」牧景輕聲的道：「他告訴我，他這輩子無憾了！」

「嗚嗚嗚嗚！！！！！」

蔡琰悲鳴的哭起來了。

…………………………

蔡邕去世，不僅僅是大明朝廷的震動，更是士林之中的一個震動，葬禮之上，大明朝廷皇帝皇后親至，以親屬而迎天下之人，這可是一個史無前例的禮數。

大明朝廷新建，但是也是有規矩的，陛下如此折腰，也會引來無數的流言蜚語，但是為蔡邕走了這一趟，牧景是強硬的。

他的長輩不多，蔡邕算是比較重要的，甚至算得上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他去了，不管如何，自己要親送。

葬禮之後，已經是太武五年的八月了。

這時候梅雨季過去了一大半，但是雨水並沒有少，今年的雨水比往年的更多一些，長江地域，黃河流域都相繼出現了一些水災疫情。

不過規模並不大。

大明朝廷已經提前做好的防備，加上今年是天下一統的第一年，朝廷也很注重威望的，與公於私都要把水災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

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

到了九月份。

這時候已經開始入秋了。

…………

秋意還很淡，天氣之中依舊蔓延著那一股夏日留下來的悶熱。

九層樓。

落地窗之前，牧景正在品茶。

蔡邕去了之後，他總有一種品茶的習慣，細細的品，認認真真的品，茶如人生，有時候是越品越有味道的。

「陛下！」

一襲儒袍的青年在文吏的帶領之下，走進來了，看到站在窗枱之前的牧景，躬身行禮。

「諸葛來了！」牧景轉過身，看着來人，笑了笑。

諸葛亮。

字孔明。

但是在朝堂之下，即使是在朝堂之下，也沒有幾個人叫他的字的，誰都知道，大明朝廷如今只有一個孔明。

那就是胡孔明。

當朝第一相。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如今的諸葛亮，還是很嫩的，雖然有些歷練的，相對於同齡人自然是牛掰，甚至放眼天下名臣武將也有一席之地。

可在大明朝廷之上，他還很新，也很嫩。

要是有人把他和胡孔明相提並論，那就是有些捧殺他了。

牧景雖然對他很器重，但是也不至於給他太大的壓力，哪怕壓力能讓人進步，可壓力也能讓人長歪了。

有時候成長是需要慢慢來的。

「剛剛從江東回來吧！」

牧景問。

「是！」

諸葛亮點頭。

「江東的局勢如何？」牧景問。

「目前推進的很快，不過也有一些波瀾，只是不足為患，另外孫家的孫仲謀是一個人才，治政之人才！」

諸葛亮說道：「他配合之下，朝廷掌控江東容易多了！」

「你覺得他是什麼心思？」

牧景笑着問。

孫仲謀，這在歷史上也是一號大帝，不是善茬，心思肯定沒有這麼簡單的，迫於局勢，他可以屈服，但是誰知道他暗地裏面會不會做點事情。

該防備的，牧景還是要防備的。

大明已經一統天下了，但是距離天下太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秦朝當年還是一統六國，縱橫無雙，最後還二世而亡。

有人說是趙高李斯等人的錯，是秦二世得位不正。

可事實上，這就是秦走的太急了必然反應，一統天下，可六國根基太深，根本沒有能夠撫平六國之患，哪怕換了扶蘇上位，沒有秦始皇的霸道，他還是鎮不住局面的。

打天下只是第一步。

能平天下才是真正的皇者。

針對天下歸於之後的一些問題，牧景也很重視的，一些人一些事，他都會小心翼翼起來了，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他什麼心思，目前來說還看不透，不過……」諸葛亮拱手說道：「他是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只要咱們大明一直強勢，他就一步都不敢走錯！」

識時務？

牧景笑了笑：「這個形容很好！」

這個形容還有一個代表。

那就是怕死。

「如果朕要用他，你會給朕什麼建議？」牧景問。

「如果要用此人，必要鎮住此人，沒有恐懼，他不會順從，沒有的害怕，他不會懂的敬畏！」諸葛亮直白的說道。

「甚好！」

牧景點頭，受了諸葛亮的建議。

「坐吧！」

牧景指了指旁邊的案桌。

「是！」

諸葛亮坐下來了，不過有些忐忑，在這個一統天下的大帝面前，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之中的那般的從容。

「朕這一次召你回來，就一件事情！」

牧景看着諸葛亮，能感覺出他的幾分忐忑，終究還不是歷史上的那個掌控蜀國大權幾十年的一代名相。

「請陛下吩咐！」諸葛亮低沉的道。

這個時候江東並不算是太平，把他召回來，這說明牧景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的，他不由自主的有一種使命感。

「江東有甘寧足矣，你準備率軍返回南海，朕有一批燕將和魏將俘虜，將會移交給你，在你麾下依舊是俘虜，你不需要收復他們，可以隨意使喚，但是朕有一個要求！」

牧景輕聲的道：「你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在細雨無聲之中，要教會他們熟悉大海，也要教會他們如何在海上生存下來了！」

「為什麼？」

諸葛亮有些不解。

如果是為了收復他們，那是可以理解，但是……

「不要問為什麼，這是朕對這天下的長遠謀算！」

牧景道：「另外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這是朕給你的秘密任務！」

「是！」

諸葛亮點頭，面色凝重，道：「末將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