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雨故人來

第二章 風雨故人來

不知睡了多久只覺鼻孔一陣癢秦仲海暴喝道:「操你奶奶雄!誰敢吵你老子睡覺!」

猛地睜開雙眼只覺陽光耀眼自己竟然倒在一處河岸身旁幾名孩童拿着羽毛正撥弄他鼻孔為戲。幾名孩童見他轉醒拍手笑道:「鬼醒了!鬼醒了!」

秦仲海大怒暴暍道:「滾!」幾名孩子嚇得屁滾尿流急急往岸上逃去一名孩童年紀幼小實在逃不快小腳在石子上一絆摔了個狗吃屎登時大哭起來。

秦仲海哼了一聲:心道:「這群孩子沒義氣留了個小鬼下來。」他勉強爬起身來看向四周只見遠處有着炊煙料來附近定有城鎮秦仲海噓了口氣想道:「***老天爺賞臉那冰塊居然飄到了岸邊。」他勉強打起精神察看身遭只見自己上身**全身上下除了這條褲子居然別無長物。

秦仲海苦笑兩聲他人在異鄉身無分文又兼身體重傷真可說是身處絕境了只是他早已抱着爛命一條的想法能活多久便算多久倒也懶得愁眼見那孩童仍在啼哭粗著嗓子便道:「小鬼!這是他***什麼鬼地方?」那小童見他望着自己只嚇得全身抖放聲哭道:「鬼大叔!別言我啊!別害我啊!」

秦仲海聽他稱呼自己做鬼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模樣倒也有三分相似他啐了一口笑罵道:「你***!老子這般慘都沒哭了你好端端的又哭個什麼勁兒?快給老子住了!」

那孩童給他一罵哭得更加厲害了。秦仲海眉頭一皺只想拿出糖果安慰一番但此時身上僅有一條褲子如何請得出手?他搖了搖頭懶得再理那孩童從岸邊撿了只破爛枯枝以之為杖半拖半爬間自朝鎮上行去。

行人城鎮路上滿是行人攤販想來是處熱鬧地方秦仲海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想找人過來探問可路人雖多卻無人敢答理。眾人見他斷腿裸身背後還有幅兇狠猙獰的剠花都當他做凶神惡煞看他朝自己探頭探腦自是遠遠避開沒人敢多看半眼。

秦仲海百般無奈只得蹲在牆角呆尋思道:「這下慘了老子錢也沒了腿又斷了這番蘭州之行卻要如何去得?莫非要一路爬去么?」

寒風陣陣吹來只凍得他直打哆唆他大病初癒如何耐得起這般風吹立時大聲咳嗽起來。

秦仲海苦着一張臉想起師父行蹤飄渺自己便能挨到蘭州說不定還是見不到他人到時怕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了。

他眉頭緊皺只感心頭愁悶匆聽路旁傳來一聲嘆息像是婦女所秦仲海抬頭去看只見一名少*婦望着自己手上牽着一名女童口中說道:「這人好生可憐孩子把這銅板給他吧!」那女童臉頰紅通通地模樣頗為可人她小手捧著幾文錢走到秦仲海面前嘟著嘴道:「我娘說你很可憐要給你一些銅板吃飯。」

秦仲海見那女童可愛本想摸摸她的小腦袋一聽她把自己當作乞丐忍不住勃然大怒暴暍道:「憐你娘的大頭鬼!老子昂藏七尺之軀又不是乞丐!給我滾遠點!」那女童嚇了一跳手上銅板噹啷啷地灑了一地慌張之下急急朝娘親奔去那少*婦安慰女童一陣兩人便急急走了。

那對母女離開后地下卻還留着幾枚銅板秦仲海看着地下的銅錢心中感慨萬千:「搞什麼老子過去是四品帶刀在邊疆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豈知今日給人當成乞丐。真***沒天理了。」

秦仲海唉聲嘆氣長吁短嘆在那怨天尤人忽然之間遠遠飄來一陣香味那香味甜辣濃郁正是鮮美可口的羊肉羹秦仲海斜目去看只見街邊有人擺着攤子十來名客人各自聚攏眾人嘴上呼嚕嚕地在那兒蹲坐圍吃。

在這無邊苦海之中居然還有這等香氣?秦仲海眯起眼來狂吸了幾口甜啊、辣啊、羊肉的鮮味啊都在這香味里他眯眼吸氣已是饞涎欲滴。

秦仲海食指大動他偷看地下的幾文錢心道:「秦仲海啊秦仲海肚子要緊呢還是骨氣要緊啊?」他左右偷看幾眼眼見四下無人當下嘻嘻一笑自管爬向虯去將銅錢偷偷摸摸地收入手中。想起有肉羹可吃哪管什麼死活?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死也做飽死鬼。那才是快活人生。

秦仲海滿心喜悅口中哼著小曲兒以杖拄地爬起身來一跛一跛地離開。

正走間忽聽背後一個聲音粗里粗氣喝道:「你這傢伙是誰?打哪兒來的?」

秦仲海轉過頭去只見一名猥瑣男子盯着自己猛瞧那人身上衣衫破爛想來也是名乞丐。秦仲海不去理他自顧自地離開。那乞丐搶了上來惡狠狠地道:「大膽小子!誰准你在這兒行乞的?」秦仲海呸地一聲自往地下吐了口膿痰喝道:「玉皇大帝。」

那乞丐茫然張嘴問道:「誰?」

秦仲海暴喝道:「玉皇大帝!」他懶得再理這人便要去買肉羹吃食。

那乞丐追了過去喝道:「你給我站住!你可知此地是蔣門神的地盤?沒他老人家的許可誰也不準在這兒乞食!」秦仲海冷笑道:「滾你媽的什麼門神灶神你爺爺還是閻羅王哪。」那乞丐聽他口氣好狂又見他背上刺著一幅兇狠的猛虎倒也不敢怠慢大聲便問:「你是哪條道上的?」

秦仲海給這麼一問反倒愣住了他眼珠一轉笑道:「你爺爺出身西角牌樓好啦算是虎林道的吧。」那乞丐茫然道:「西角脾樓?虎林道的?江湖有虎林幫么?」

秦仲海只當那人是瘋子全不理會逕去攤邊對那攤販道:「你這肉羹怎麼賣?」那攤販道:「五文錢一碗。」秦仲海數着手上銅錢卻只有三枚他皺眉道:「我只買半碗好不好?」那攤販見他斷了條腿心下有些可憐他微笑道:「三文錢也成。」便端了碗羊肉羹過來。

秦仲海聞得肉羹香味大喜道:「多謝啦!」張開大嘴呼嚕嚕地喝着熱湯他眯著雙眼嚼了幾口羊肉只覺嘴裏辣呼呼地身上便暖了起來熱汗冒出兩耳鼻頭也下再疼痛一時只覺人生好不快活便算身子殘廢了只要能有這幾口熱湯喝那又何必去死?

那攤販見他吃得歡喜當下笑道:「客倌挺餓的不如再來一碗吧?」秦仲海哈哈笑道:「那不成我身上沒錢了。」那攤販是個好心人搖頭便道:「客倌甭客氣這碗我請客。」取過秦仲海的湯碗又為他舀了一大瓢。

難得遇上好樣的秦仲海心下甚喜便要伸手去接忽然腰問一痛卻是有人朝他狠狠地踢了一腳。秦仲海只靠單腿立地如何抵擋得住?當下摔了出去撲地倒了。他抬頭一看只見一名肥壯男子狠狠看着自己身旁還跟着十來名嘍羅其中一名猥瑣漢子正自指指點點卻是方才和他拌嘴的那名乞丐。

那攤販見大批兇徒到來如何敢擋?驚怕之間急忙收攤逃走。兩旁吃喝的客人也都閃到一旁就伯招惹了流氓。

秦仲海爬起身來喘道:「你我無冤無仇為何打我?」那肥壯男子沈聲道:「沒我蔣門

神的號令誰敢在這兒行乞?」秦仲海哦地一聲才知這男子便是什麼蔣門神了他乾笑兩聲道:「原來這是老兄的地頭。失敬、失敬。」

蔣門神冷笑道:「現下知道還不嫌晚你給我乖乖磕上三個響頭叫幾聲親爺爺老子便放你走路。否則……嘿嘿……」說着舉起拳頭朝天揮了揮模樣甚是狠辣。

秦仲海眯起了眼心道:「好你個賊小子要狠要到老子頭上了。」他細看蔣門神的手掌只見掌中隱隱有股黑氣秦仲海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河南地方流傳的黑風掌看來這個蔣門神武功不差怕還是地方上的一名好手。

若在往日他「火貪一刀」使出手來便十個門神也給他砍成灶神但此刻雙肩殘廢左腿斷折只剩下一條腿禦敵若要與這等好手硬拼定會給黑風掌活活打死。秦仲海皺起眉頭尋思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群人全是無賴不必與他們拚命。不然枉自斷送性命實在太過不智。」此刻不比河上遇匪的險狀那時自己若不賭上性命必無生機眼前局面並下為難只要自己能夠忍過一時屈辱日後便能海闊天空實在不必拚命蠻幹。

心念於此秦仲海已然跪倒在地納笑拜:「爺爺在上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爺爺這給您磕頭道歉羅。」蔣門神哈哈大笑坦然受他叩拜正是得意洋洋的寫照哪料到地下跪的秦仲海正自千般詛咒他的祖宗直是罵得難聽到家:「你奶奶個雄你這歹命王八受老子一拜家裏便死一人兩拜死一對三拜死精光。你等會兒回家全家便要大出喪啦!」秦仲海心裏咒罵不休嘴上卻笑嘻嘻地兀自在那跪拜不休。

蔣門神見他乖順登時大笑道:「狗雜碎知道厲害了吧!」說着伸腳出去踩在秦仲海背上直是狂妄不可一世兩旁嘍羅更是竊笑不已。

秦仲海嘴上雖然諂笑但畢竟不能盡掩虎狼之性給蔣門神一踩額頭青筋立時暴起目中更是凶光乍現只是此刻敵眾我寡又沒到生死關頭何須拚死搏命?當下默不作聲在那低頭忍受只求全身而退。

蔣門神見作弄他夠了便道:「好啦!以後街角那處便給你行乞吧!記得早晚來給爺爺磕頭問安。」秦仲海滿臉疲懶仰頭乾笑兩聲心道:「老子早晚去你老婆炕上問安送你個便宜兒子姓蔣。」口中卻道:「多謝大爺。」

兩旁嘍羅見他毫沒骨氣都笑道:「這瘸子好聽話真箇乖巧哪!」

秦仲海爬地而過跟着縮到街角這才緩緩起身。他挖了挖鼻孔雖說竭力剋制心中仍是不免煩躁:「你***老子這幅鬼德行卻要如何過去蘭州?***難道真要行乞過去么?」

想到此行前去尋訪師父不知有多少閑氣要受一時間:心中竟有些氣餒他搖了搖頭連吐了幾口膿痰也算去些霉運。

正寂寥間忽聽對街傳來一聲尖叫似是女子所跟着喝罵踢打之聲不斷秦仲海側目看去只見一名美貌女子給蔣門神拖着後頭一名老者哭哭啼啼抱着蔣門神的腿秦仲海熟知世情不消說又是那蔣門神在使威賣狠玩那欺壓善良的把戲。

只聽那老漢哭叫不歇垂淚道:「蔣門神!您老快別這樣我過兩日便還你錢了求求你放過我閨女啊!」遠處傳來嘍羅的聲音暍道:「滾你媽的!你這老頭整日拖欠錢銀再不拿閨女來押!難道要拿性命來償嗎?」

此時正值白晝地方又是鬧街路上卻門戶緊閉無人敢多看一眼更沒半個人敢來多管閑事。秦仲海搖了搖頭想道:「看這群賊子無法無天的模樣八成與官府有些淵源否則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如此無恥?」他見那女子楚楚可憐那老漢又哭得凄慘一時之間只想出手去管但轉念一想醒起自己泥菩薩過江若非方才向人磕頭討饒此時性命哪裏還能留着?他心下嘆息便背轉了身只作不見。

秦仲海閉上了眼不願去看但那對父女呼天喊地叫聲還是不絕入耳。只聽蔣門神喝道:「滾你媽的!你這死老頭別再死抱不放了小心我打死你!」那老漢不依只在啼哭不止秦仲海心下難受只掩住了雙耳就盼能矇混過去。

忽然之間遠處響起一聲斷暍跟着有人滾了過來碰到了自己背後秦仲海回頭看去只見那老漢倒在自己身旁卻是給蔣門神踢了一腳竟爾骨溜溜地撞了過來。

那老漢倒在秦仲海身邊滿臉是血兀自啼哭道:「蔣老爺……求求你放過咱閨女啊!我不過欠你三兩本錢你卻硬賴我五十兩紋銀還硬要我拿閨女來還你不能這樣啊!」

蔣門神不去理他逕自向那女孩兒一笑道:「走!你爹爹不濟事咱們這就去洞房花燭吧!」那女子哭得死去活來大聲尖叫:「爹爹!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她不知從哪兒生出的氣力一股腦兒撲了出來趴在那老漢腳邊哀哀啼哭。

蔣門神大怒喝道:「給我拖過來了!」幾名嘍羅吆暍一聲便往前衝來那老漢急忙拉住女兒雙手使力死命將她抱在懷裏幾名嘍羅死命來拉卻都分之不開。

蔣門神怒道:「搞什麼!連個老頭也擺不平!」他揮舞雙掌便朝那老者走來。

秦仲海情知蔣門神掌力了得倘若一掌打在那老漢身上只怕當場便要了他的其叩他不願那老漢如此喪命但自己武功全失若要上前助拳不過白饒一條性命而已。他輕嘆一聲撇開了頭不願去看那對父女的慘狀。

猛聽喀啦一聲響那老漢胸口挨了一記黑風掌肋骨登時斷折那女孩兒放聲大哭尖叫道:「爹爹!」秦仲海側目看去只見那老漢口吐鮮血兩眼翻白但雙手猶在緊抓女兒不放。

蔣門神喝道:「你放不放!」那老漢咬牙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放不放……」

蔣門神獰笑道:「打死便打死那有什麼了不得的?」轟地一掌劈去正中那老漢肚腹那老漢如何吃得了沉重掌力身子如同破布袋一般登時飛了出去撞上土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眼看便是不活了。

蔣門神命人拉過他的閨女淫笑道:「你越費我氣力一會兒你女兒越多折騰。」說着往那女孩兒臉上一摸笑道:「一會兒快活時你便要忘了自己姓啥名誰啦!」那女孩不住啼哭口中叫着爹爹腳下卻給硬拉着走了。

那老漢聽了蔣門神的無恥說話直是心頭淌血他絕望慘嚎仰望穹蒼悲聲道:「老天爺……老天爺……都說你法力無邊你的眼睛呢?我們窮人家卻為何這般命賤生來便是給人做奴隸么?上蒼啊上蒼!我們也是人哪!」他悲聲狂吼跪倒在地淚水卻是滾滾而下顯是悲憤已極。

秦仲海全身震動他看着那老漢的慘狀心中直是狂濤怒波霎時之間想起了生平志向。

英雄志!快意恩仇而已!

秦仲海扶住泥牆霍地站起身來暴吼道:「狗雜碎!給老子站住了!」

眾嘍羅吃了一驚紛紛回過頭來那蔣門神本待離去此時聽得秦仲海的暴喝也不禁一愣登時停步。

眾人見秦仲海瘸著一條腿滿臉殺氣的望來都不知他意欲為何一名嘍羅笑道:「你這瘸子想要幹什麼啊?」

秦仲海冷冷地道:「放開這女孩。」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瞼愕然眼看這瘸子適才磕頭求饒是個沒半點骨氣的人誰知此際居然充起英雄好漢莫非是看上這美女了?眾人忍俊不禁霎時同聲大笑。

秦仲海雙目生出凶光森然道:「再問你們一次放人不放?」一名嘍羅走上前去對着秦仲海就是一耳光喝道:「狗一樣的瘸子便你這殘廢兒也來逞什麼英雄?」秦仲海嘴角流血仍是沈聲道:「我再說一次把這女子放了。」那嘍羅聽他說得狂忍不住哦地一聲涎著瞼道:「老子不想放你打算怎麼辦啊?」

秦仲海淡淡地道:「那只有死了。」

那嘍羅哈哈大笑正想打出耳光猛地秦仲海往前一撲已然壓在那嘍羅身上只聽一聲慘嚎那嘍羅臉上竟給硬生生咬下一塊肉來。那嘍羅痛到骨子裏了縱聲慘叫道:「救命啊!快來救命啊!」

這群嘍羅只是地方的流氓什麼時候見過豪俠了?此刻秦仲海滿嘴是血如鬼怪般嘶咬不休眾嘍羅嚇得心驚膽顫紛紛往後退開。

蔣門神喝道:「你們還呆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去救人?」眾嘍羅答應一聲急急抓向秦仲海秦仲海虎吼連連着地亂滾真箇是逢人就咬。一時幾個嘍羅給他撲倒在地不論臉上臀上都給他硬生生地咬下肉來比之瘋狗還要兇狠十倍。

蔣門神越看越怒大聲道:「死小子!我弟兄你也敢咬!」他狂喝一聲舉腳便往秦仲海腹中踢去蔣門神身懷武藝豈是尋常人可比?秦仲海雖想閃躲卻是晚了一步大腳踢下直把秦仲海踢得高高飛出。

秦仲海口吐鮮血摔倒在地蔣門神猶覺不足怒道:「你這小子好大膽非但到我地盤來搗亂還來咬傷我弟兄今日下活剝你的狗皮如何出得了老子胸口惡氣!」當下伸起醋缽大的拳頭便往秦仲海身上招呼。

眼看蔣門神揮拳欲打秦仲海着地滾開反朝蔣門神腿上撞去這下滾動身法乃是方子敬所傳蔣門神如何躲得過?霎時便給他撞倒在地。秦仲海張開血盆大口奮力往腿骨咬落。蔣門神給人狂咬一口登時痛徹心肺一時長聲慘嚎大叫爹娘。

兩旁流氓見秦仲海如同瘋狗都是驚得呆了蔣門神又哭又叫喊道:「你們快拉開他啊!快啊!幾人慌忙去拉使儘力氣分開兩人但秦仲海拼盡全力死命嚙咬之下誰能拉他得動?此刻大街混戰不休秦仲海孤身一條瘋狗在那血戰數十人那女孩兒無人看管她當下趁著亂急忙扶起爹爹父女倆半滾半爬地走了。

蔣門神痛得眼淚鼻涕齊流尖叫道:「快!快殺了他!」眾流氓取出木棍朝着秦仲海背後打落秦仲海吃痛心中的忿恨卻更深了直把蔣門神當成江充來咬恨不得將之一口咬死猛聽喀啦一聲蔣門神的腿骨已碎當場大哭道:「媽呀!饒命啊!」

兩旁流氓又驚又怕木棍打得更狠了秦仲海身上臉上無一不中額頭更被打得鮮血長流但他只當自己是死人始終緊咬不放。

一人靈機一動舉起木棍猛朝秦仲海斷腿處打下那傷處日前才結了痂不曾痊癒此時給木棍打落傷處立即破裂秦仲海痛得仰天狂叫嘴自鬆了蔣門神急急把腳抽回也是疼得臉色慘淡他抓起秦仲海運起黑風掌猛力朝他胸口打下只聽喀啦一聲秦仲海胸口肋骨斷折口中鮮血直噴而出。腿間軟倒更已跪地不起。

蔣門神適才爹娘祖宗地亂叫着實丟臉已極又羞又怒之間放聲罵道:「你這個狗殘廢!老子殺了你!」從路邊抱起一塊大石直朝秦仲海腦門砸落。

秦仲海望着迎面而來的大石此刻胸前骨折全無氣力閃避大石砸落自己必會腦漿進裂死於非命。只是說來奇怪將死之際心裏竟沒半分感覺好似能這般放手痛殺便死也遂心。秦仲海索性仰頭大笑形容如癲如狂。

便在此時街邊行來三男一女。四人聽到秦仲海的笑聲忍不住駐足觀看。一名男子指著秦仲海驚道:「大姊!你看那殘廢背上的刺花!」那人形貌如兔兩顆門牙突起模樣甚是怪異。

說了這話以後只在拉着一名女子不放。那女子「啊」地一聲道:「「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那是龍頭大哥的刺花!」

那兔子般的男子皺起眉頭道:「這刺花怎會在這兒出現?」那女子如何知情眼看那殘廢性命已在片刻當下雙足一點飛身過去將蔣門神攔住喝道:「你幹什麼!這般欺侮一個殘廢?」

蔣門神雄霸地方什麼時候怕過誰了一見這女子過來羅唆立時怒罵:「賤貨給老子滾遠點休來多管閑事!」那女子冷笑道:「看你身強體壯卻只會欺侮殘廢人難道不知恥么?」蔣門神大聲道:「騷娘兒回家給人壓去少來這裏賣騷!」說着便往她臉上摑去那女子聽他罵得輕賤:心下狂怒霎時提聲輕叱眾人眼前一花陡地飛鏢疾射而出蔣門神閃避不及啊呀一聲慘叫手上鮮血淋漓已中了一枚鋼鏢。

那女子冷冷地道:「看你我無冤無仇這鏢便沒上毒。只是你要敢嘴賤休怪我下手不容情!」蔣門神喝罵道:「下賤婊子!妓女!沒人要的爛……」那個「貨」字還沒說出那女子

呸地一聲右手輕揚飛鏢直朝他嘴上射去蔣門神先前吃過虧急忙側頭閃開誰知這鏢只是虛招那女子還有后著咻地一聲一鏢后先至直朝嘴唇飛來。蔣門神閃避不開登給射破嘴唇飛鏢力道不歇尚且撞落門牙直直射入嘴裏。

這鏢如此陰毒蔣門神如何承受得起?霎時「啊」地一聲慘叫滾倒在地。

一名嘍羅頗知江湖事見暗器手段厲害大驚道:「這是雙喜燕子她是紅粉麒麟言二娘!」

眾人聽了「紅粉麒鱗」四字登時驚駭出聲彷彿言二娘是三頭六臂的怪物眾人驚叫聲中夾着蔣門神急急逃走。那言二娘的幾名弟兄不肯放過手提棍棒一路上前追打一時大街上慘叫連連不少嘍羅當場頭破血流。

言二娘不去理會他們她蹲下身來低頭朝秦仲海背後刺花看去喃喃地道:「這刺花真與龍頭大哥的一模一樣這人到底是誰?」她翻轉秦仲海的身於陡地見到他高鼻闊口的一張臉言二娘全身一震顫聲道:「是……是你……」

秦仲海緊閉雙目滿臉鮮血已是昏迷不醒根本答不上半個字兒。

那女子正是言二娘、自怒蒼山毀敗后她便帶着弟兄四處流亡一年前她行刺銀川公主不成與當時奉命護駕的秦仲海大打出手兩人激戰一場言二娘大敗虧輸心灰意冷之餘竟在怒蒼山頂自殺卻又蒙強敵秦仲海出手解救是以兩人曾有一面之緣。當年小兔子哈不二、鐵牛歐陽勇、金毛龜陶清等人給秦仲海捉住了卻又給銀川公王釋放此際早從天山返回中原沒想卻在此見到了秦仲海。

哈不二等人毒打無賴大呼痛快眼看流氓遠走便各自走回待見了秦仲海的面貌眾人都是為之一驚。哈不二茫然不解奇道:「這傢伙不是朝廷鷹爪么?他武功高強怎會變成這幅德行?」

言二娘自也不知內情她望着秦仲海忽爾想起兩人在怒蒼山頂接骨的往事忍下住臉上一陣羞紅伸手掩住了胸脯。哈不二看她臉色暈紅不由愣道:「大姊怎麼了?給黑風掌掃中了么?」

言二娘嬌咳一聲臉色卻更顯得羞紅。一旁陶清心思細膩見大姊臉色有異料知定有心事忙圓場道:「別說這些了。這人當年放過咱們性命算是有些恩義先把他帶回去吧!」眾人答應一聲「鐵牛」歐陽勇身形高大當下便由他背起秦仲海一同回客棧去了。

秦仲海身子本虛又中了那蔣門神的黑風掌回到客棧后只是昏睡不醒言二娘怕他傷勢加重連夜找了大夫過來治傷。那大夫見秦仲海**上身雙肩破損穿孔之處清晰可見不由得大吃一驚道:「他琵琶骨被穿這是什麼人乾的?」

言二娘不曾察看傷勢待細看了秦仲海的肩頭也是赫然一驚顫聲道:「真的被穿了……這……這是怎麼搞得?」那大夫是個醒覺的見她不知內情倒也不便多問自管將秦仲海肋骨斷處扶正架上了木板不敢多置一詞。言二娘一旁守着低聲問道:「他的傷嚴重么?」

那大夫嘆了口氣道:「這人肋骨折斷、左腿齊膝被斬過幾日都能癒合麻煩的是肩上的傷處他琵琶骨被穿終身使不出氣力怕要成為廢人了。言三娘驚道:「廢人?你……你是說……」那大夫面帶憐憫道:「恕在下見識淺薄這種外傷我無能為力。」

眼看言二娘茫然張嘴那大夫自也不敢多說他見秦仲海身上傷勢怪異十之**是朝廷欽犯那大夫深怕惹禍上身當下開了幾服藥方便爾匆匆離去。

那大夫走後言二娘獨守榻邊她望着秦仲海昏迷不醒的面孔心道:「這人過去專替朝廷辦事可身上又有那幅刺青……真是奇怪了。」想起那日自己在怒蒼山上吊自殺若非秦仲海出手相救自己早巳死於非命事隔年餘二人再次相見沒想到是這個場面。言二娘輕嘆一聲心道:「他武功高強心地也算可以想不到卻成了這模樣唉……真是世事難料啊。」

卻說秦仲海昏睡不醒身子更是動彈不得眼看便要活生生餓死哪知天外飛來好事竟有湯汁自行流入嘴中只是秦仲海這人不識好歹雖在昏迷間仍是極焉挑嘴遇上鮮肉湯咂咂嘴多吞兩口遇上苦藥呸地一聲全數噴出嘴去。睡夢間還有人過來擦抹身體好似在為自己換藥

秦仲海給纖纖素手一摸只覺舒坦之至非但忘了身上種種苦楚更常無端出淫笑。

這日氣候嚴寒炕上暖和秦仲海身上蓋着棉被自管呼呼大睡正睡得舒爽忽然有人撫摸自己胸口秦仲海給摸了一陣已覺身在仙境忽然問又聞到鼻端飄來的一陣淡淡幽香。所謂飽暖思淫慾秦仲海陡聞香氣心中登起淫念他睜開了眼只見一張紅撲撲的粉臉正往自己胸口探視。

天外飛來美女秦仲海自是又驚又喜他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腦中只胡思亂想:「老子不是在給蔣門神毒打么?怎會忽然冒出一名女子?啊!是了定是蔣門神的老娘知道兒子不肖特來給老子賠罪了?」

秦仲海心中狂喜眼見那女子仍在撫摸不休當下一把往胸前抱去大笑道:「蔣老母!別摸我了!換老子來效勞啦!」跟着湊出大嘴便往那女子臉頰吻去。

猛聽一聲尖叫那女子將秦仲海一把推開大喝道:「瘋子!」秦仲海給這麼一推立時撞上照壁胸口斷骨移位煞是疼痛忍不住呻吟起來。

那女子氣急敗壞怒道:「無恥輕薄!活該疼死你!」秦仲海撫胸喘息心道:「好潑辣的老母無怪會生出蔣門神這般下流的兒子。」他咒罵幾聲抬頭去看那女子只見眼前的美女三十來歲年紀模樣三分煞氣、七分艷麗正是當年與自己大打出手的言二娘。秦仲海大吃一驚雙手連搖顫聲道:「你不是言二娘么?什麼時候變成蔣大媽的?」

言二娘聽他滿嘴胡言亂語忍下住大怒欲狂喝道:「蔣你個大頭鬼!胡說八道什麼?若不是本女俠出手救人你早給人活活打死了還能在這裏作怪?」

秦仲海啊地一聲道:「是你救了我?」言二娘點了點頭道:「一報還一報當年你救我性命我也還你一次恩情從此咱們兩不相欠。秦仲海聽她提起往事不由得尷尬一笑他望着自己的斷腿嘆道:「說得好正是一報還一報……只是未免來得太快了些……」

秦仲海此言滿是凄涼無奈自有無限感傷但言二娘性子直爽乍聽之下又怎知其中的弦外之音?當下只嗯了一聲道:「我記得你姓秦好像叫什麼……什麼海來着的……」

秦仲海聽她支支吾吾把自己名字叫得歪七扭八忍下住咳了一聲介面道:「仲海。」

言二娘點了點頭道:「對秦仲海好像就是這名字。」她說着話臉色忽然一紅竟有些扭扭捏捏其實她對秦仲海記憶深刻怎會記不得他的姓名?只是自己身為女子若將人家的名字牢記在心不免惹人訕笑便只能套問姓名遮掩了。

言二娘低頭半晌又問道:「那時你不是公主的侍衛么?怎麼淪落成這個樣子?」秦仲海微微一笑搖頭道:「我不是公主的侍衛。」秦仲海最後一個職務乃是虎林軍統領官至四品帶刀品秩比錦衣衛統領還大若要說出身分定會嚇言二娘一跳。只是他一向不喜賣弄身分何況此時流亡江湖往昔便有天大的來歷眼下也只是個笑話當下便不多提過去的事迹。

言二娘微微點頭:心道:「他與咱們龍頭大哥同姓背上又有那幅剌青說不定有什麼淵源。

且讓我來探一探。」她沉吟半晌又問道:「你背上刺花哪來的?」

一提背上刺花立時勾起秦仲海的心事他想起劉敬又想到未曾謀面的父親心下一酸便只微微苦笑並不回話。

言二娘見他眉宇間滿是愁苦登時留上了神輕聲道:「我識得一個人他背上也有一幅刺花與你的一模一樣秦將軍你這刺花到底打哪來的?可否跟我說?」

秦仲海與她不過道上相逢雖不到素昧平生的地步卻也沒甚交情如何能明說實情他心下愁苦臉上卻不動聲色只裝了一張笑臉隨口胡扯道:「唉……不瞞你吧這刺花是我幾個月前刺上的足足花了三萬兩銀子說來真是貴啊……」

言二娘將信將疑道:「你可別誆我誰給你剌的帶我去瞧瞧。」

秦仲海見她秀眉微撇好似信了自己的鬼話料知她是個老實人他天生最是搗蛋想起有樂子可搞更是裝得百般為難嘆道:「不能說啊我答應過人家的。」言二娘嗔道:「不過是個刺花師傅有什麼不能說的我還能殺了他么?你快快告訴我這花是誰刺的?」

秦仲海嘆道:「好吧既然救命恩人要問我也不能不招啦。那地方叫宜花院是一位姓言的婊…姑娘給刺上的唉……也不知她還認不認得我……」

言二娘心下一愣想道:「姓言的表姑娘?怎麼剌花師傅是個女的居然也姓言?」想着想忽地大怒一掌便往秦仲海頭上打去啐罵道:「貧嘴!還敢戲要我!」

秦仲海腦門給她打了一記登時哀哀告饒言二娘呸了一聲罵道:「你再不說實話我便把你丟回大街上活該餓死你!秦仲海見言二娘老實三言兩語一激便給逗得團團轉他心下甚覺有趣順口調侃道:「你要捨得自管丟吧!」

言二娘聽他滿口輕薄言語忍不住又羞又氣正想將他扔出房間眼角一瞄又瞧見了秦仲海的斷腿方才醒起眼前這人早成殘廢若非天生豁達已極怎能與自己這般說笑?

她望着秦仲海暗生同情之意只是臉上不能露出憐憫免得被他多佔便宜。當下嬌哼一聲道:「不說就算了。只是你既然是個朝廷命官又有誰能下這等重手把你害成……害得那麼慘?」

秦仲海嘿嘿乾笑搖頭道:「朝廷的事還不就那一套你要給人斗垮了便成了喪家之犬路邊的野狗有誰打不得?嘿嘿這等丟臉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言二娘嘆了口氣道:「朝廷這幫人最最惡毒不過那時你啊……還拼着老命勸我歸降要真聽了你的話啊包管下場比你還慘早成了亂葬岡的死屍啦!面說着說想起朝廷對待自己一家的惡毒心頭越感氣憤只在咒罵不休看來對滿朝文武真箇是憎惡萬分。

秦仲海知道言二娘丈夫失蹤兄長陣亡全為官府所害不免對朝廷中人憎恨仇視只是事已至此便算罵得口乾舌燥也不過白費唇舌而已。秦仲海輕嘆一聲坐直了身子左右打量自己身處的房間他見窗邊放着幾株盆栽房裏流香暗飄茶几擺着琉璃燭台火光映出好似燈籠一般。

秦仲海見房中佈置得頗為雅緻不禁心下一奇打斷了言二娘的咒罵問道:「這兒挺漂亮的是你的閨房么?」

言二娘露出一抹微笑道:「這是我開的店。你住的是間上房。」秦仲海張大了嘴驚道:「你開的店?難道你找到老公了?」

言二娘聽得此言卻幽幽嘆了口氣道:「二年來我走遍大江南北仍舊找不到夫君的下落……唉……過了這許多年我也慢慢想通了兄弟們年歲越來越大總不成一直這樣流浪下去。我思來想去便想找個地方落腳日後帶着他們做些小買賣也好讓他們娶妻生子安身立命。」

秦仲海左右探看客房笑道:「看你這房子佈置得乾淨別緻將來包管鴻圖大展生意興隆我看你這老闆娘馬上要財啦!」言三娘臉上一紅似乎有些靦腆說道:「你別笑我了我這個料子只會殺人打架若非走投無路又怎會拋頭露面出來做這些營生?」

秦仲海笑道:「這營生有啥不好?不偷不搶的哪裏輸人了?看你那幾個弟兄又是酒保、又是大廚個個都是厲害角色你這般安排那可是替他們找了好出路他們都該慶幸有你這好大姊哪!」言二娘噗嗤一笑道:「你這張嘴真甜盡逗人開心。」

秦仲海聽她誇讚自己登時哈哈大笑言二娘見他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盡在自己身上游來移去想起那日山上接骨的情事心下大羞伸手遮住了身子。

秦仲海見她本來英風爽颯卻忽地露出小女子的羞態想來她非但天性老實還該是個十分嬌嫩的女人。秦仲海微微沉吟想道:「這女人外冷內熱其實生性很是溫柔。看她這塊料子定是靠着武功匠子硬不然怎能當人家的大姊?」當下脫口便問:「二娘你是么妹出身對不對?」言二娘啊了一聲頷道:「你怎麼知道?我以前告訴過你么?」

秦仲海哈哈一笑隨口扯道:「那倒沒有我恰巧會相命一看你的眉毛便知你是個小么女了。」

言二娘與他相處時日不長還沒見識秦仲海信口雌黃的本領聽了這話只是半信半疑。其實秦仲海哪裏懂得相命了只是看言二娘舉止氣質較常女為嬌猜知她是么妹出身果然給他一舉中的了。秦仲海笑道:「你要是不信一會兒把生辰八字給我我幫你起個卦包你趨吉避凶、財源廣進你謝我都來不及哪。」

言二娘做了個鬼臉取笑道:「聽你誇口的你要這麼厲害又怎會弄成殘廢?」

秦仲海原本與她說笑心情甚是快活好似自己身體重新完好又變回那個自在逍遙的將軍此時猛聽了「殘廢」兩宇霎時如同當頭棒喝一時臉色恁煞蒼白望來極為嚇人。

言二娘心下愧疚知道自己無意問刺傷了他歉然道:「對不住我不是有意這樣說的你快別難過了。好不好?」言二娘是個直性人卻不知自己這般直言安慰不免真把秦仲海當作了可憐人反而更著形跡非但撫慰不了人家反而讓他更加無奈。

果然秦仲海聽了這話心中更感酸楚但他畢竟飽經歷練等閑不露真性當下下動聲色強笑道:「誰難過啦?你可別胡亂編排呀!我明白說了吧老子秦仲海身體雖殘心卻不殘照樣活潑潑地轉壞主意你要小看我當心給我害了!再聽了老子雙手雖殘嘴卻不殘一樣開口罵人祖宗娘親十八代中絕不少個半代!這叫做體殘嘴不殘懂了么?」說着說竟然仰頭大笑起來模樣甚是得意。

言二娘見秦仲海臉上掛着笑容但眼神中卻透出一絲凄苦她看在眼裏心下更覺不忍了她知道自己口才不佳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嘆息一聲道:「別說這些了。我去拿些吃的來。」

當下替他攏了攏被轉身走出房門。

秦仲海看着她苗條的背影淚水再也忍耐不住撲颼颼地落了下來當年他與言二娘見面時自己還是個武功高強的游擊將軍誰知現下卻成了躺在病榻上的廢人。他不願人前失態便把眼淚擦在棉被上擦了幾下恐怕留下痕迹索性連鼻涕一起擤了上去免得給人現自己掉淚。

過不多時言二娘瑞了碗稀飯進來正要奉上忽地驚道:「你這是幹什麼?怎麼在棉被上擤鼻涕?」秦仲海呸了一聲訕訕地道:「什麼鼻涕?我還尿床呢!快把吃的端來爺爺餓啦!」言二娘原本對他極是同情待見了無賴模樣也不禁微感生氣她搖了搖頭把稀飯遞了過

去沒好氣地道:「你身子不方便要不要我幫你?」

秦仲海伸手接過笑道:「不過吃個稀飯有啥大不了的?」他手端飯碗哪知手上實在無力連連顫抖之下熱湯從碗裏潑出只濺得滿手都是。

秦仲海見自己如此不濟心下如同刀割只是強笑道:「***!這鬼稀飯怎這般燙手?你扶我起來我上桌去吃。」言二娘微微搖頭伸手接過飯碗柔聲道:「你好好躺着我來喂你吧。」

秦仲海呸了一聲拂然道:「我堂堂一條鐵漢要你喂什麼?」說着硬要起來。

言二娘不去理他逕在碗裏舀了一匙稀飯送到秦仲海口邊膩聲道:「來張開嘴吃了吧。」秦仲海尷尬一笑道:「別鬧了真當我是三歲嬰孩嗎?」

言二娘笑了笑湊上瞼去與秦仲海相隔咫尺柔聲道:「別要逞強乖乖把嘴張了。嗯?」

看她神態溫婉真把秦仲海當成幼兒來看了秦仲海是個刀頭舔血的狂徒此時身受女子細心照拂那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連番催促之下也不便拂逆她的好意只得依言張嘴那稀飯含在嘴裏溫溫熱熱的卻說不出什麼滋味。

言二娘微笑道:「好吃么?」秦仲海做了個鬼臉只想說幾句笑話調侃哪知一時之間心中突生異感感覺像是怪怪的不僅說不出半句話來連那口稀飯也是難以下咽。

言二娘卻未察覺異狀她又舀了一匙低下頭去輕輕在湯匙上吹了幾口柔聲道:「來再吃一口吧。」她把湯匙送到秦仲海嘴邊滿面溫柔地看着他。秦仲海痴痴望着言二娘霎時心中酸苦眼眶竟爾紅了當下急忙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言二娘微覺奇怪道:「你別難為情快來吃吧!」

秦仲海把臉朝向照壁嘶啞著嗓子低聲道:「謝謝你我已經吃飽了。勞煩你幫我雇輛車我有些急事一會兒趕着走。」言二娘心下詫異驚道:「你……你重傷未愈外頭又是天寒地凍的你想去哪裏?」

秦仲海面向壁板卻是一言不。

言二娘搖了搖頭霎時放下飯碗伸手出去硬把秦仲海的臉面轉向自己鳳眼低垂只在注視病榻上倔強的男子。

秦仲海避開了她的眼光神情竟有些慌張。

言二娘神色鄭重搖頭道:「你的性命是我救的你便得乖乖聽我的話。我現下要你吃飯你便快吃哪裏都不準去。」她不容秦仲海分說取起湯匙一瓢瓢送入他的口中每當湯汁濺出言二娘便取出手巾替他擦拭嘴角。

出道以來何嘗如此狼狽?秦仲海被言二娘一口接一口喂着想要轉頭逃避卻又抗拒不了人家的溫情他口含稀飯想起日後便要這般度日一時心酸難忍殘廢以來的種種痛苦全數爆悲傷、無奈、絕望同時撞入心坎……

秦仲海閉緊雙眼他知道眼淚便要垂下。他用盡全身內力拚死不讓淚水滲出但他內息蕩然無存眼角哪還聽半點吩咐?

終於眼眶一紅腮邊滾下了淚水。那威風的大老虎終於哭了竟在外人面前墜下虎之淚。

先前秦仲海談笑風生裝得沒事人似的此時終於垂下淚來言二娘看在眼裏心下也甚難過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握住秦仲海的大手低聲道:「別哭了就把這兒當作自己家專心養傷好么?」她嘆息良久伸手幫秦仲海擦去了淚水默默收拾碗瓢轉身離客。

言二娘走了出去房裏只剩秦仲海孤身一人。

在這寧靜祥和的乍後秦仲海張大了一雙眼怔怔望着窗外。他沒有氣力移動身子他唯一能做的只剩緊咬自己的嘴唇。

廢了殘了哪裏也去不了。***你還能咬吧?

咬……咬到破咬到裂咬到滲出鮮血……

血水混着眼淚緩緩流入嘴中秦仲海舔了舔只覺那滋味好生甜美竟比酒水還要醇……

「哈哈!哈哈!」他就這樣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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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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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雨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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