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輪迴

第九章 大輪迴

到了侯爺府堂上家丁來往忙碌已在佈置大堂料來雖是家宴排場卻也馬虎不得。

盧雲問道:「一會兒還有誰要過來?」左從義屈指算道:「都是些自己人。

黃先鋒會來石中郎會來、趙制使會來差不多兩桌吧……」韋子壯介面道:「本來定遠也要過來哪曉得艷婷姑娘嚷着走這女人家……真是沒勁兒……」

盧雲有些愣了問道:「不是朝廷催定遠上任么?怎地又變成艷婷姑娘了?」

韋子壯索然一笑拍了拍盧雲的肩頭道:「女人啊心眼最是多了誰曉得艷婷這小娘皮在想些什麼?唉比起她師妹娟兒吆這個師姐可真不討人喜歡。」

韋子壯過去遠赴西涼一路便以逗弄這個女孩兒為樂心裏更有意思收她做義女天曉得九華山毀棄娟兒下落不明想來天下雖大心裏還記掛這個小丫頭的怕也只剩他一人了。

盧雲睜大了眼一臉錯愕。心道:「照這麼說定遠是突然起意走的。他為何這麼急?艷婷又為何急着要他走?」盧雲細細思索內心忽感不妥那日楊肅觀中槍失蹤艷婷恰恰巧陪在他身邊只因事關伍定遠的顏面便無人追問內情此時回想起來竟似有些玄機。一時之間心頭緊緊揪著已是茫然不語。

盧雲正自杲忽然肩頭給人重重拍了一記聽韋子壯笑道:「盧大人啊到底這劍有什麼神妙你可快快說吧!」盧雲還未回神那左從義已然走來他見「雲夢澤」黑古古地不起眼登時笑道:「這劍挺神妙?可否借我一觀?」

韋子壯哈哈一笑當下慷他人之慨隨手送了過去竟沒問過盧雲。盧雲生性大方不拘小節自也不以為意。

此刻旁觀眾人見了新奇物事紛紛圍攏觀看左從義接過長劍雙手不由往下一晃他微微一奇當下刷地一聲將長劍抽了出來。

不拔劍還好長劍出得鞘來更不見稀奇之處日光反照只見劍刃灰沉沉地望來竟頗黯淡骯髒好似一根硬綳綳的大黑鐵。石憑皺眉道:「知州啊再好的劍也要砥礪擦抹你瞧這劍灰霧霧的當真暴殮天物了。」

盧雲微微一笑他將長劍接過伸指在劍刃上一彈猛聽嗡地一聲響土時間劍光隱動有若流水生波眾武將目瞪口呆不知何以如此一旁韋子壯卻已明白了霎時高聲喝道:「了得!好柔的一柄劍!」

石憑等人都是戰陣殺敵的武夫向來慣使長槍大刀聽不懂「柔」這個字的好處更不解那劍的高妙之處一時只感納悶。左從義皺眉道:「很柔么?待我來試試。」他從盧雲手中接過長劍用力揮了揮只覺那劍**地揮砍之時不聞呼嘯聲響並無特異之處。

盧雲道:「諸位看出這劍特異之處了么?」左從義聳了聳肩道:「恕在下眼拙除了揮起來沒啥聲音安安靜靜不吵以外着實瞧不出好處來。」

盧雲只想捧腹大笑勉強忍住了順着話頭道:「總兵說得對極。這劍的好處正是「不吵」。尋常利刃鋒芒畢露未出劍銳便聞其聲彷如市井之徒自我標榜只恐旁人不知己身所長可真要拿出真才實學之刻卻又暴躁空洞惹人譏笑。」左從義當年與盧雲在江夏河邊辯論慘遭修理譏嘲此刻聽他如此說話不免有些火氣冷冷地道:「聽知州把這生鐵誇上了天可否露個兩手讓咱們開開眼界?」

盧雲見他神情隱含輕蔑挑釁倒也不生氣他倒持劍柄霎時一聲輕嘯回身出劍盧雲雖無劍法根柢但手腕隨意震去那劍尖自然而然地搖擺顫抖一時之間劍光返照那水波般的波芒竟爾再次出現。眾人看入眼裏都是暗暗喝彩。

直至此時即使最沒內家底子的也明白這劍的好處了。此劍至柔是以至靜只要揮動時催使內力劍刃自然微微顫盪光芒映照上去自如河水返照流波生光。也因這個柔字劍刃揮動時並非筆直削出氣流而是在顫抖中迂迴破空只因劍鋒極柔時時隨着出劍氣流顫動呼嘯銳響便大為褪減。

想以此劍之柔之靜便算劍法平庸之人應用此劍也能擠身一流高手之列。

便在此時聽得院內傳來陣陣掌聲諸人回看去只見一名高大老者含笑趣看看他身旁站着一名柔弱少*婦手中抱着一名嬰兒卻是七夫人來了。

盧雲趕忙收劍入鞘拱手道:「盧雲拜見侯爺、夫人金安。名將不老忠臣弄璋此天厚耆德祥瑞喜兆也。非只柳門一家之幸實乃本朝普天同慶之大幸事。下官於此恭賀侯爺吉祥。」柳門眾將文學根柢有限此刻聽他口若懸河出口成章無不嘿嘿乾笑暗自揣摩。柳昂天心下喜樂握住盧雲的手哈哈大笑道:「好一個狀元郎這張嘴當真帶喜邀你來准沒錯。」七夫人聽盧雲如此稱讚自也滿面喜悅含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盧狀元?」

盧雲拱手道:「賤名不足掛齒在下正是山東盧雲。」

兩人行禮如儀七夫人走到盧雲身邊凝目細看這名儒生心下暗生比較之意。當年柳門四將或文或武樣貌大不同。秦仲海粗勇豪莽伍定遠剛穩持重都屬體魄威風、虎背熊腰一流。比起這兩個滿面橫肉的野人那兩個文的卻俊得多了看楊肅觀唇紅齒白體態修長盧雲劍眉星目寬肩細腰都歸於白面書生一類。七夫人見盧雲長方臉蛋端鼻薄唇雖不比楊肅觀秀美白皙但舉止間自有折人氣度卻也稱得上美男子一個。

七夫人笑看儒生那廂盧雲自也暗暗打量對面的美人。過去兩人僅有數面之緣稱不上相識此時盧雲站得近方有良緣一睹芳容。只見七夫人與自己年歲相若約莫三十上下看她雖只產後一月卻已氣潤血足已恢復得十分姿容膚色更如少女般白皙凝脂並無分毫風霜。

兩人相互打量忽聽一陣咯咯笑聲傳來七夫人懷中嬰兒掙扎著雙手對着盧雲揮動不休七夫人噗嗤笑道:「哎呀我兒子歡喜你想要你抱呢。」說着將嬰兒送到盧書手上示意他來抱。

盧雲見嬰兒朝自己送來只嚇得他慌忙搖手:「晚生粗手笨腳千萬別給我。」

盧雲著了慌只是百般推拒敬謝不敏那嬰兒見盧雲把自己當成了瘟神猛地放聲大哭四肢亂舞。旁觀眾人起鬨笑道:「都要做新郎的人連抱個兒子都不會!那生兒子會不會啊?可別笑死人啦!」柳們中人都是武夫出身平日都是玩笑慣了說話自是粗魯無比。

盧雲見眾人譏笑嘲諷一時滿面尷尬只得將那孩子抱入懷中說也奇怪那嬰兒給他抱入懷中立時止了淚水跟着咯咯地笑了起來好似與他極為投緣。

眾武官看入眼裏登時又樂了看他們歪嘴斜眼十之**要說些不中聽的好似「嘿這小子愛你哪該不會是你的種吧。」柳昂天見他們獐頭鼠目立時哼了一聲雙目精光暴射而出孩子的爹官高爵重嚇得眾人噤若寒蟬只見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去彼此眉來眼去臉上卻都忍着笑。

盧雲自幼父母雙亡少年時廟中苦讀少與婦人相處自也不曾抱過孩子此時第一回懷抱嬰兒自然拍弄哭了他一時只感戒慎恐懼。哪知那孩子卻不怕生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不住望着自己。盧雲見那孩子高鼻闊口雖還只是個孩子卻已看得出日後容貌必然雄奇盧雲心下讚歎誇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這孩子長相如此威武將來定是有守有為的大丈夫。」

舉凡世間賢母無不歡喜旁人讚美自己的子女七夫人極是歡喜笑道:「多謝你的金口我真該包你個大紅包才是。」眾武將相顧大笑:「夫人這般說話可把狀元郎誤為算命郎啦!」七夫人有些靦腆盧雲也是一陣臉紅柳昂天也甚歡喜便從盧雲懷中接過嬰兒自顧自地逗著。

說笑間眾人一齊回到廳上還沒坐定下來便見柳昂天轉入內院去了盧雲正感納悶突見門口行來一名家丁看他手捧玉盤含笑走到眾人面前跟着立定不動。

盧雲不知這人意欲如何正想出言詢問忽見眾人紛紛打開包袱各取物事奉上那家丁笑着唱名將東西一一收到托盤之中。

盧雲恍然大悟知道家丁是來收禮的無怪柳昂天要先行迴避。當下取過茶葉又將艷婷托自己帶來的玉盒放入盤中。那家丁唱道:「盧狀元贈罐子一隻盒子一隻。」盧雲慌道:「您說錯了是極品茶葉一罐。」那家丁懶懶地道:「罐子是茶盒子是啥?」盧雲卻也不知盒裏是什麼物事只得道:「我……我也不知道那是艷……伍總兵的夫那個人……那個朋友托我的。」他本想說艷婷臨到嘴邊忽覺不妥便又改成伍定遠的夫人再到嘴邊還是不妥?便成了朋友終於說得顛三倒四待要重敘卻聽那家了打了個哈欠道:「盧狀元……

茶一罐某某的老婆的朋友……盒一隻。」

盧雲叫苦連天便要他更正那家丁哪有空閑理他?便自大搖大擺地走了。

雞犬升天的年頭打狗要看主人面可憐品大員家有惡犬登讓狀元滿頭傷。看盧雲唉聲嘆氣一旁左從義等人也是淚眼汪汪他們身為朝官贈禮手筆自不能寒酸諸人臉皮腫腫心頭疼疼看柳昂天再多生幾個兒子眾人都要傾家蕩產了。

送過了禮看看時候還早眾人便閑坐談天。只是盧雲性子冷硬過去與這幫武人格格不入先是在江夏與左從義舌戰後又在北京與石憑爭鋒此刻雖已時過境遷但畢竟多閉嘴、少惹禍便借口廳上氣悶走入院中自願自地賞花。

穿過花園才一行上走廊便見一名女子迎面而來正是先前見過的七夫人。

盧雲見她孤身一人並無丫鬟跟隨手上也沒抱着孩子盧雲趕忙退到一旁躬身道:「卑職見過夫人。」

七夫人微笑道:「你要找侯爺么?」伍定遠走得好急卻不知內惰如何盧雲閑來無事有意問個明白便道:「有勞夫人了。」

七夫人嫣然一笑輕輕巧巧地背過身去示意盧雲隨自己過來。

盧雲跟在背後只見七夫人腳步有些軟弱想來產後體力猶虛心下暗想:

「她也真是產後不過一月便已下床四處行走難道沒有婆婆管着么?」想到此處不由得啞然失笑:「我可傻了柳侯爺多大年紀哪裏還能有娘?目沒人嘮叨她了。」想着想又轉到了自己身上尋思道:「我娘也已過世了倩兮日後嫁來自也沒有婆婆好孝敬唉……娘要是見了倩兮不知有多愛她……」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婆媳之更是千古第一難事。你當家我管錢你退讓我拿翹要不相敬如賓時時退避三舍要不貌似祥和其實血流成河一百對中找不出兩對好的。這節盧雲卻是不知一時只是唉聲嘆氣自行想像母親與妻子相親相愛的場面。

正想得美好夢幻七夫人已然停下腳來盧雲四下探看卻見自己來到了後花園卻沒見到柳昂天。盧雲滿頭霧水茫然便道:「夫人侯爺呢?」

七夫人兒自背對着盧雲聽了問話卻遲遲不曾轉身。盧雲更感納悶正要開口再問忽聽一聲哽咽那七夫人低下頭去竟爾哭了出來。

盧雲大驚失色慌道:「夫人怎麼了?身子不舒坦么?」

正要呼喚下人過來忽見七夫人一個轉身哽咽道:「盧大人他……他還好么?」盧雲聽不懂問話皺眉便問:「夫人問的是誰?可否說明白點?」

七夫人凄然一笑側頭向地輕聲道:「仲海。」

盧雲大吃一驚眼前七夫人的幽怨模樣好生無奈竟是無盡相思、無盡眷戀盧雲見她神態甚痴心下登時一動醒道:「她與仲海有情!」

年前秦仲海被捕待死當時柳門三人同赴牢房探監盧雲便曾聽楊肅觀提起往事好似七夫人青樓為妓嫁給侯爺前甚是歡喜仲海卻不知內情如何。只是現下秦仲海造反楊肅觀失蹤自己便想探聽內情那也不得其門而入了。

盧雲見七夫人滿面幽怨只在凝視自己當即嘆道:「夫人莫要擔憂仲海很好他武功大進帶着弟兄逍遙快樂怕比咱們都好呢。」七夫人低頭聽着輕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管多苦多難他從來都能打勝仗沒人能為難他的……」

她喃喃自語呆了半晌幽幽又問:「盧大人你……你還會再見到他么?」

盧雲沉吟半晌眼看七夫人目光殷切說不定有意要托自己做信差。盧雲低聲道:「夫人恕在下冒昧說一句您既已嫁給了侯爺便不該再念着他。我雖是仲海的朋友卻也是侯爺的下屬。」此話不難明白自是希望七夫人規守婦道莫要與別的男子牽扯不清。

七夫人望着盧雲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掩面道:「對不住我不是要為難你……我實在找不到別人來問又聽說你是他真正的知己這才……這才……」

盧雲嘆了口氣眼前的妙齡美女與自己年歲相噹噹此花樣年華卻要嫁給一個老人侯門一入深似海這漫漫年月真不知要她如何排遣了。七夫人福了福低聲道:「盧大人請你保守秘密別跟人家提今日的事好么?」盧雲頷道:「你放心盧某守口如瓶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有半點外傳夫人唯某是問。」

盧雲言出必行乃是天下第一等守信的人七夫人聽他說得斬釘截鐵自是暗暗鬆了口氣當下轉身離開。盧書見她形孤影單想到她的苦處心下登時大憐當即喚住了她道:「夫人留步。」七夫人轉過身來嘆道:「大人還有什麼指教?」

盧雲微微一笑躬身道:「夫人日後若覺得日子悶便來我家坐坐吧。內子略通丹青倘若蒙您不棄不如也學着畫上幾筆可好?」

七夫人柳眉一動喜道:「你是說真的?」

盧雲見她開心心下忽也高興起來微笑便道:「這個自然。」

七夫人官家生活每受其他六名夫人排擠雖說衣食無虞但人生不光吃吃喝喝每感內心苦悶無從宣洩眼下若能寄情丹青與盧雲這對文雅夫婦結交自是無上快事。七夫人笑道:「我笨得緊字也寫得丑到時要請盧夫人多指點了。」

盧雲哈哈一笑正要回話忽然之間只覺四周安靜下來原本街道上車水馬龍此時卻一不見蹤影。柳府佔地雖廣但也在王府衚衕之中院外便是鬧市向來人潮喧嘩此刻卻悄然無聲如同深夜自不免讓人奇怪。

兩人面面相覷都感詫異。七夫人強笑道:「住這兒幾年了難得這般清靜。」

盧書心下起疑正要詢問忽聽街上傳來陣陣響聲聽來一頓一頓整齊劃一好似幾百人同聲踏地。七夫人心下有些怕不知那是什麼怪聲便往盧雲身上靠去。

盧雲扶住了她將「雲夢澤」解下腰來拿在手上低聲道:「別怕我過去瞧瞧。」七夫人見他連劍也拿了出來心裏更是著慌。盧雲向她搖了搖手示意她莫要妄動跟着竄身躍起飛上牆頭去看。

七夫人守在牆下見盧雲的背影微微顫抖嬌聲便道:「怎麼了?外頭那是什麼聲音?」話聲未畢盧雲已然跳落地來一把拉住七夫人神色凝重異常。

七夫人見盧雲如此神態更強拉着自己的手不由滿心疑惑慌道:「到底怎麼了?」

盧雲右手拉着她左手不離劍柄沈聲道:「別慌過去前廳再說。」七夫人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只能讓盧雲拉着走了。

來到了前廳七夫人見大門深鎖家丁神色震恐全數擠在院裏一旁左從義、石憑、黃應、韋子壯等人都已會合過來全在交頭接耳。七夫人慌道:「到底怎麼了?你們誰跟我說啊?」聲音急迫頗見尖銳想來心中惶恐已極。

她喊了兩句仍無人理會自己正要尖叫忽見盧雲走向韋子壯沈聲道:

「外頭是哪路軍馬?怎敢包圍柳府?」七夫人聽了這話全身如同雷亟驚道:

「大軍包抄?是……是江充的人么?」眾人自也不知一時無人答話七大人心下害怕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眼看韋子壯也是沒理會處良久說不出個道理來。盧雲便攀到樑上朝院外看去只見大門前擠著五六百名兵卒個個手提刀槍。左從義乃是柳門元老自恃軍中資歷地位倒也不怕當下問向盧雲喝道:「到底是哪些兔患子放肆?

可是錦衣衛的?」

盧雲懸在樑上搖頭道:「不是錦衣衛這幫人穿着禁軍的衣服不知是哪個衛所的。」

石憑大喝一聲奔向大門向家丁喝道:「管他是哪裏的人反正還不都姓江!他***打開門爺爺倒要看看是哪路人馬敢來放肆!」左從義大聲道:

「說得好!太歲爺頭上動土征北大都督府是他們碰得么?」

黃應、趙制使等人也在大聲呼應十來名將領相互壯膽果然氣勢高漲不少眾人拔出兵刃齊向大門行去。石憑一馬當先冷冷地道:「來人開門。」

家丁吞了口唾沫不知是否要依言開門正在此時大門碰碰地敲了起來石憑嚇了一跳反而望后疾退。大廳眾人滿心慘淡竟沒人敢動上一下半下。韋子壯從頭到尾面色鐵青心中只感不對想起秦霸先一家的慘禍此時聽了那碰碰聲響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盧雲見他們色厲膽斂登即搶上前去提聲叫道:「門外是哪一位!」

外頭傳來一個沈穩的聲音道:「諸位高賢下官是金吾衛都統鞏正儀奉皇上之命特來貴府找樣東西。還請諸位行個方便。」盧雲咦了一聲他本以為是江充作祟哪知卻冒出個名不見經傳的鞏正儀?盧雲正自疑惑忽聽側門處腳步聲雜沓似有什麼人過來了。

眾人心下一驚急忙回望去只見一名老者大跨步行出正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

盧雲還未來得及躬身行禮只見柳昂天手一揮背後大批軍士匆匆湧上望來也有三四百人霎時便將前院、大廳等處擠得滿了。

柳昂天不改往日威風只冷冷地道:「大家莫慌把門打開讓姓鞏的進來說話。」

背後士兵嘿地一聲瞬即接管前院盧雲等人都見過這批兵卒這些人住在柳府別院一牆相鄰乃是柳昂天軍旅多年收下的死士個個都是忠心耿耿。當年劉敬慘死京城大亂便是靠這批步卒守衛柳府此刻局面稍有不穩又給柳昂天調了出來。

柳昂天使了個眼色部眾便將大門略略打開哪知才開了一條縫外頭驚天動地的吶喊聲便如大水般泄入殺聲四起門板大開無數兵卒便要趁勢湧入柳昂天怒吼道:「大膽!給我擋在門外!有敢擅入柳府者格殺匆論!」

大都督一聲令下柳門死士奮力向前只聽怒喝斥罵之聲不絕於耳雙方人馬互相推擠門口亂為一片柳昂天怒道:「鞏正儀!我柳家大門是你們這些蹄子踏得么?給我獨個人滾進來!」老將不老霹靂般的吼聲出雖無蓋世內力卻也讓眾人心頭一震。門外傳來一個軍官的聲音大聲叫道:「大家聽侯爺的話!

退後!統通退後!退後!」

亂了好一陣子門外跌跌撞撞地顛入一人看他身穿金甲腰懸鋼刀果然是當今四大禁軍將領之一、金吾衛都統鞏正儀。這鞏都統才入院中全身上下立時被刀槍指住柳昂天喝道:「關上了門!」百名軍士聲吶喊門板推擠撞開了門外無數兵卒轟然巨響中再次牢牢緊閉。

左從義等人見來將落單紛紛衝上前來對着他上下斜覷不住冷笑挑釁。

鞏正儀獨自站立院中面色有些驚白他向柳昂天擠出笑容拱手道:「侯爺。」

柳昂天哼了一聲以鞏正儀的身分倒還不必他親自問話他使了個眼色那石憑明了意思霎時橫手橫腳晃到了鞏正儀面前傲然道:「鞏都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還是活得煩膩了?居然來侯爺府上撒野啊?」說着伸手拍打鞏正儀的面頰直把這位禁軍統領視若無物。

鞏正儀面色難看他縮頭縮手取出一道公文道:「對不住。皇上有旨要咱們四位禁軍都統封閉城門在城裏尋找一物。在下身受皇命奉命過來搜查府上絕非有意得罪。」

左從義走了過來接過公文一看逕自扔在地下戟指罵道:「一派胡言!

找東西找到咱們侯爺府了?莫非你收了江充的好處想要栽贓什麼是不是?」

大怒之下一腳便往鞏正儀身上踹去。鞏正儀滿面汗水慌道:「誤會!誤會!

此事與江大人無關。現下太師府也給皇上派人搜查諸位若是不信只管派人過去問問那便明白了。」

聽得江府也被波及滿場將士都是為之一驚齊聲道:「江充也被搜了?」

鞏正儀喘道:「豈止江太師被搜現下虎林衛奉命搜索內閣學土羽林衛去搜六部尚書只要查到皇上要找的東西滿門立時下監。」眾人大驚不已盧雲聽說顧嗣源也給波及自也感到驚愕駭然問道:「皇上到底要找什麼東西?」

鞏正儀乾笑兩聲從懷中取出一張白紙送到了柳昂天面前。眾人急急圍攏過來霎時見到了一隻方印拓文六字陽刻大篆數十雙眼睛看得明白卻是「皇帝正統之寶」!

柳昂天深深吸了口氣道:「皇上要找傳國玉璽?」

鞏正儀乾笑道:「侯爺英明。」

廳上眾人面面相覷卻沒幾個人想得懂皇帝的用意。那正統之寶淹沒已久早隨武英皇帝一同隕落豈料事隔三十餘年今聖竟要硬搜出來?卻不知是哪個奸臣讒言上奏竟爾惹出這等天怒人怨的事惰。

柳昂天幾十年沒見過這等寶貝自是毫不在意。他微微一笑道:「當年正統之寶遺失老夫也曾出力去找只可惜探聽多年卻是徒勞無功倘若東西在我家裏那可是再好不過了。」當下伸手揖客道:「都統要搜儘管搜別說我怠慢你就成了。」

眼看柳昂天胸有成竹鞏正儀自是心頭惴惴皇芾這次誥命頗為古怪被搜的人莫名其妙搜的人自也一頭霧水。他裏外不是人卻又不能不搜只得陪笑道:「多謝侯爺明理。在下只要五個人便夠了。」柳昂天不去理他自管行入大廳喝道:「來人!他們搜得痛快咱們也喝個痛快大夥兒今日不醉不歸!上菜!」

鞏正儀苦着一張瞼自從門外調來五名軍士諸人悄沒聲地在屋內走動。這回皇帝不按牌理出牌胡亂整肅大臣不只驚動柳昂天連江充也一同受累明日早朝群臣激動江柳兩派同聲叫苦皇帝非得收回成命不可屆時大臣追究罪責鞏正儀等人負責搜查全都要成了代罪羔羊他自知處境為難自是加倍小心謹慎免得來日遭人挾怨報復。

柳昂天意興甚豪當下把七個老婆喚了出來滿滿坐了一桌。柳昂天的兒女世居封地無人在京不然滿月酒加上團員酒兒女媳婿、內孫外孫齊聚一堂必可坐滿三桌。總帥神態自若其餘眾將氣勢大振便也坐下飲酒一時猜拳喧嚷根本不把鞏正儀放入眼裏。每回鞏正儀率人經過左從義等人便賞他一陣冷嘲熱諷着意讓這人難堪。

鞏正儀奉命而來用意也只在官樣文章只要在皇帝面前奮不顧身那便有了個交代。他無心搜索屋內屋外應付一陣便行到柳昂天桌邊躬身道:「啟稟侯爺裏外都看過了。」看他模樣恭謹直似下屬回秉上司柳昂天卻不領情只冷冷地道:「沒找到?」

鞏正儀陪笑道:「回侯爺的話沒找到。」他想反身離開柳昂天卻不讓他走當下喝了口酒淡淡地道:「鞏都統我老婆的床單是什麼花樣啊?」

鞏正儀慌道:「侯……侯爺您……您這話是……」

柳昂天嘆道:「您搜了半天卻連我老婆的床單也沒瞧過一會兒皇上問你話你答不上來到時龍顏大怒硬派老夫怠慢欽差柳某人可吃罪不起。都統再加把勁吧。」

鞏正儀知道他有意惡整自己一會兒說不定設下什麼計謀卻來倒打一耙。

想自己這個金吾衛統領巴掌點大實在得罪不起征北都督當即求饒道:「侯爺您……您饒過小人吧……」

柳昂天雙目翻起重重往桌上一拍喝道:「廢話什麼!要你搜便去搜!」

柳昂天神態兇狠好似他不是這屋子的主人反倒是帶頭搜查的將領一般。鞏正儀苦着瞼帶着兵卒匆匆繞屋一圈敷衍過後便又陪着笑臉回來輕聲道:「侯爺還是沒瞧到哪……」

柳昂天冷冷一笑將小兒子抱上膝頭道:「大人啊就這麼算了么?」鞏正儀哈了哈腰擦去了額頭冷汗尷尬地道。「小人……小人該……該……」

他該了兩聲也不知該些什麼。柳昂天好整以暇他喝了口酒在兒子臉上親了一親道:「該怎麼樣啊?怎地不說話了啊?」他問了兩聲卻只聽鞏正儀牙關打顫好似十分害怕柳昂天心中得意當下斜目去看鞏正儀只見他雙目瞪直神情異樣只在凝望着自己的膝頭。柳昂天微微一奇便也朝自己腿上望去。

一望之下連他自己也咦了一聲身子竟是僵住了。

柳昂天神情有異桌邊將領心下納悶齊朝柳昂天望來霎時之間噴酒的噴酒顫的顫諸人滿心驚詫無不全身大震。滿廳人眾原本喧嘩吵嚷此刻見了主桌的情狀全都靜了下來。

各人睜大了眼幾百雙目光定來都在望着柳昂天的膝頭。

「呀哈哈!」萬籟俱寂中小小嬰兒哈哈歡笑看他高舉小手捧著一方印石好似拿到了什麼寶貝玩意兒真箇開心了。

玉色溫潤形做四方上刻六大篆文曰:

「皇帝正統之寶!」

正統之寶……居然在這兒?

柳昂天一顆心彷佛停止跳動左從義、石憑等人也是麵皮顫廳上不聞一人說話粗重無比的喘息聲此起彼落讓人更感心慌。過得良久左從義第一個說話只聽他語帶哭音嗚噎道:「搜出來了……」鞏正儀並無分毫喜悅只喃喃自語寒聲道:「是啊搜出來了……」

廳上眾人面面相覷便在此時猛聽一聲尖叫一名女子抱住那嬰兒哭道:「搜出來又怎麼樣?不過是一塊玉石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說話那女子放聲尖叫正是七夫人看她淚如雨下懷中的嬰兒卻仍呀呀笑着雙手兀自抱着印石不放分毫不知大禍臨頭。

柳昂天嘆了口氣道:「傻丫頭這東西隨武英先皇出征璽在人在璽失人亡現下東西重見天日先皇恐怕也要……」說到此處已是頹然坐倒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皇帝日夜憂懼先皇復生三十年來懸心挂念現下正統之寶在自己家裏被搜出來事涉皇權歸屬那比聚眾上山的罪名還要來得慘。眾人想清楚了道理無不牙關顫抖左從義嗚噎啜泣韋子壯呆若木雞連盧雲也是一臉驚愕眾人一個接一個垂下去無論搜的人、被搜的人、旁觀的人此時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

「怎麼辦?」

左從義全身抖語帶哭音顫聲道:「鞏都統如果事惰傳出去咱們…

…咱們還能活么?」鞏正儀搖了搖頭黯然道:「實在話一句皇上連江充都疑心了各位與玉璽牽連上了日後會有什麼下場自己想吧。」左從義目中含淚他眼望鞏正儀哽咽道:「鞏部統咱們是被嫁禍的。」

鞏正儀倒也沒有趾高氣昂只是微微苦笑搖頭道:「別跟我訴苦我幫不了你們的。」

眾人互望一眼想到劉敬與東廠諸人的下場無不全身抖猛聽一聲大吼韋子壯當機立斷先制人霎時拔刀出來架住了鞏上儀的喉頭逼勒他坐下。

他便了個眼色黃應沙場老將出身應變也快霎時拔出鋼刀將鞏正儀的部下捕捉在地不許他們通風報信。

眾人有的急於查出真相有的惶惑害怕不能言語滿堂人心惶惶卻只有那個小嬰兒仍舊拿着玉璽嘻嘻哈哈地笑着。

左從義哭道:「為什麼?這東西不是失蹤了么?為何又會冒出來?」管家抱頭大哭。「小少爺貪玩自己從禮品堆拿出來的我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啊……」

聽得此言眾人心下瞭然已知有人移禍江東藉送禮之便趁機嫁禍給柳昂天。石憑雙目噴火怒目望向眾人厲聲道:「是誰!是誰把東西帶來的滾出來!」眾人見了他的眼神都是為之一驚雖然知道事惰與自己無關卻還是怕了起來。

砰……砰……

便在此時突聽大門再次響起硬生生打斷石憑的說話。射門聲中夾雜一個吼聲喝道:「老鞏啊!到底查得怎麼樣了!有無瞧見東西啊!」

情勢再變又有人過來支援了柳昂天沈聲便道:「來人守住了大門。」

勇者死士涌了上來全數埋伏在大門之旁個個拔刀出鞘等著下手殺人。門外那人沒聽得回答登時叫道:「老鞏大家都查完了就你還沒回報!你到底在攪什麼?」

韋子壯怕鞏正儀大呼小叫登把鋼刀緊了緊低聲道:「這大嗓門是誰?」

鞏正儀慌道:「門外那人是府軍衛的都統李揚鷹。這回大家得了號令各自行事咱們金吾衛查侯爺府府軍衛搜太師府其餘五大學士、六部尚書的宅邸則由虎林、羽林兩軍專責查訪。一有消息即刻上報萬歲爺。」

眾人聽得聲勢浩大心下都是暗暗害怕想來皇帝此番勞師動眾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絕無輕易罷手之理。韋子壯倒不顯得怕他冷笑一聲將刀子略略鬆開附耳道:「想活那就把人打走。」

鞏正儀命懸人手卻又不堪坐以待斃正想找個密語向外傳訊韋子壯已然靠了過來又加了一句狠話:「別想掉花槍這幫人要是進來了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鞏正儀滿面冷汗看韋子壯的狠模樣絕非玩笑之言此時此刻只有聽命行事再說了。他吞了口唾沫提氣叫道:「李都統!咱也沒找到東西!勞煩你先帶兵回去我在侯爺府還有些私事想坐會兒再走。」

那李揚鷹卻無意離開聽了說話反而斥罵道:「別攪和了!宮裏還有多少事等著回報你快快出來吧!」鞏正儀有些猶疑韋子壯卻不容他退讓他重重哼了一聲霎時手上鋼刀加緊割傷了喉頭。

鞏正儀又慌又怕韋子壯心狠手辣隨時會殺了自己當下喘了喘又叫道:「李都統別不近人情!侯爺今晚擺滿月酒我想留下來喝一杯聊表祝賀有何不可?」

門外李揚鷹嘖了一聲跟着腳步聲響起換了個人過來說話。鞏正儀管他是誰此刻性命垂危便算親爹娘過來也不管用當即叫道:「你們先走吧!我今夜不回宮了。大家好歹是同僚皇上那兒替我遮掩著行么?」

「不行……」

大門外傳來低低的話聲聽來中氣頗為不足可這個嗓音好熟悉好像是…

…好像是……

鞏正儀起抖來了已是淚如雨下花廳里四品以上頂戴的無不面色慘淡因為……因為……

「聖上駕到!」

門外一片當琅琅的響聲千柄腰刀觸地無數官軍叩三呼聖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爺來了。形勢抵定再也無法頑抗。門內眾人聞聲震動七個夫人自知要死一齊放聲大哭。韋子壯也呆了索性放開了鋼刀怔怔坐倒。此時無論武功高低、才略優劣膽大膽小每個人都是目中含淚面如死灰。

「柳昂天!你也步上劉敬的後塵一起來反朕么?」黃龍悲吼重重一腳踢在門上。

「開門!你若沒做虧心事現下就給朕開門!開門!」

一響接着一響皇帝對着大門連連重踢每一下都踢到了男女老幼的心窩裏痛得心酸凄慘。七夫人忽然尖叫起來她抓起玉璽奮力砸下尖叫道:「禍端!

禍端!看我砸爛你!」只聽碰地一響那玉璽摔在地下卻只砸破了青磚並未破裂缺角。七夫人哭叫道:「來人!快拿槌子來!快拿槌子來!咱們砸攔它扔到井裏去!皇上問起來咱們便說不知道!」說着大呼小叫到處尋找鐵槌。

旁觀眾人低頭苦笑並無一人援手。眾人心裏明白此時便算砸爛了玉璽矢口否認怕也無濟於事。畢竟藏得起玉璽藏不起鞏正儀縱使把他殺了滅口門外那個李揚鷹親眼見同僚進屋卻要如何料理?便算也賞他一個冷槍那成百上千的兵卒都聽到了說話該要怎麼辦?

皇帝越踢越怒霎時吼道:「柳昂天!你這奸臣居心叵測以為朕不知道么?

要不是太后保着你朕老早就殺了你!就像殺掉秦霸先那樣殺了你!」

滿廳眾人極其慌亂有的默默飲泣有的眼珠急轉亟思脫身之道。柳昂天卻顯得極為沈靜只見他大踏步行入院中站在大門之前似在思索什麼。

主公不見應變誥命夫人自不能坐以待斃她奔入屋裏過了半晌手上抓了塊物事便又急急忙忙奔回院中她滿面淚水悲哭道:「老爺……老爺……

這是隆慶帝賜下的免死金牌……咱們用這個救命……」廳上眾人見了救命法寶無不歡呼起來。知道還有一線生機。

柳昂天笑了笑接過了金牌他忽然大吼一聲將金牌奮力砸出那牌子飛越大門墜入了外頭的人群中。

救命金牌棄若敝履柳夫人放聲人哭:「老爺你不要命了么?」

柳昂天哈哈大笑厲聲道:「傻瓜!這種東西要能救命秦霸先一家也不會死了!真正救命的東西是……」他走向院內一角伸手握住一柄大刀霎時奮力拔起厲聲怒吼:「朱謹!老子當年能擁立你今日就能殺掉你!你有種滾進來!」

柳昂天怒言挑戰當今皇帝聞言狂怒正要下令攻打柳門猛聽轟隆一聲大響後院直直射出一道藍焰炸上了半空。

最後的機關已然動藍色焰火照得夜空一片明亮城郊威武軍營的三萬死士即將殺入北京當京城被染為血海的時刻一切都將玉石俱焚。

征北大都督或許無力爭鬥無能自保但要玉石俱焚善穆侯可是綽綽有餘。

左從義等人又怕又驚全都滾跌在地。韋子壯淚流滿面眼前出現自己師哥的身影如今斗轉星移輪迴卻來到了自己身上他奔了上去大聲哭道:「大家今日放手一搏雖死無憾!」

柳昂天手持大刀喝道:「韋子壯聽命!」韋子壯拜倒在地咬牙道:「屬下在。」

柳昂天拉住了元配夫人一把推向韋子壯厲聲道:「保着我的妻小走!來日替我報仇!」

韋子壯大驚失色顫聲道:「侯爺……你……你……」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管大踏步行向大門便在此時又是一聲巨響門閂已然斷裂大門隨時都能倒塌。突聽柳昂天怒吼道:「走!」情勢緊張再也拖延不得韋子壯拖着元配夫人手上另抓了一個尖叫道:「大家快隨我走!從廚房密道走!」他見盧雲呆立不動霎時重重踢了他一腳喝道:「幫幫我!救一個算一個啊!」

盧雲醒覺過來他見七夫人兀自尖叫不已當下攔腰抱住了她隨着韋子壯倉皇逃離。

便在此時大門傳來碰地一聲那是重物撞門的巨響震耳欲聾。後院腳步聲無數已被包圍韋子壯掀開后廚的一處土灶現出了一條通道大小僅容爬入聽他喝道:「進去!快進去了!」老弱婦孺驚怕莫名一個個爬將進去遇到年紀長的韋子壯便一腳踢入將人硬塞進去。

「轟隆」伴隨最後一聲巨響大門向兩旁倒下煙塵瀰漫中當前走進一名腰懸彎刀面目陰沈的男子。他手指柳昂天冷冷地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前來擒拿善穆侯滿門有敢抗旨不從者定斬不饒。」

好生熟悉的景象三十年前的秦征西三十年後的柳征北當年那一幕老弱婦孺引頸就戮秦家主母無辜斷頸。而如今……而如今這裏站的人卻是……

「**啊!」大刀狂烈殺出鮮血灑過半空那錦衣男子的級落了下來柳昂天伸手抓住狠命扔向皇帝霎時喊出今生在朝廷里的最後一句話。

「弟兄們!咱們今日殺死昏君!自己做皇帝啊!」

殺聲震天三百名死士隨着主公向前衝殺如同千軍萬馬柳門已成戰場火海左從義等人又哭又笑有的逃、有的戰有的卻如失心瘋一般竟只茫然坐地等候斧戎加身。

大難臨頭裏裏外外都是逃難人群大批軍士從門口殺來院外無數兵士翻牆入屋一個個跳將進來。韋子壯見盧雲兀自獃獃站立登即大吼一聲:「還不走?你也想死嗎?」將他一把拉住兩人一同滾進密道。

盧雲向下倒落臨別前最後一眼回顧京城只見夜空一片藍光彷如魔鬼的詭譎笑容正自詛咒著人間……

「皇上啊皇上!」

藍光滿天江充抱頭痛哭望着里許外的都督府。三足鼎立雙雄對決江劉柳三派歷經三十年對峙終於煙消雲散了。王朝的三大支柱被砍倒了兩根他責無旁貸從此以後便要獨力撐起朝廷。這聽來像是大喜事可是……可是……

「皇上啊皇上!」江充放聲大哭:「一隻鼎少了兩根腳那就不再是鼎了…

…那是倒在地下的廢鐵啊!」

一方印石、一襲龍袍三十年來的寢食難安終於把皇帝逼到角落了。他連忠心耿耿的江充也信不過也要軟禁家中也要削去大權皇帝已經瘋狂了。

他正在摧毀自己一手創建的太平樂業景泰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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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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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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