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趙勝正要回去，陸歆卻叫住了他，他回頭，就看到陸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很是着急。
趙勝是個急性子，催促他，「大哥平日裏那般爽快，怎麽今兒個說話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了。」
「那個……」陸歆清清嗓子，「你娶了娘子，感覺如何？」
趙勝早就娶妻，雖然家貧，卻走運的碰到一個逃難的少女，趙勝母親收留了那少女，正好一文錢不花的做了他的媳婦兒。
趙勝一聽他提起這茬，立即露出有點猥瑣的笑容。「大哥，你是開竅了？」
陸歆看到他的戲謔臉色，一臉微紅，「說正經的。」
「當然好！」趙勝樂顛顛的說：「我媳婦兒雖然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好歹有腰有胸有屁股，女人嘛，不管長啥樣，關了燈都一樣，白天沒什麽可樂的，晚上可以好好樂樂。」
陸歆的臉更紅了，惱火道：「我不是和你說這個！我是說……別的！」
趙勝笑得更加誇張，惡作劇的說：「娶媳婦不就是為了暖被子嗎？別的，自然是回家就有熱飯吃，身邊多了一個人牽掛。大哥，你每晚都是冷鍋冷灶冷被子吧？是不是動了凡心了？我給你留意留意，雖說咱們沒什麽錢財，不過大哥那打獵的好手藝，說不準哪家姑娘就看得上呢。
「對了，街上賣炊餅家的二丫頭怎麽樣？」趙勝越說興緻越高，「我親眼瞧見的，上回她看到你光着膀子耍劍，那口水啊都快落下來了，我去給你說合說合。」
陸歆一腿踹在他腿上，「得了吧！我只問問，可沒那麽有興趣。你該回去了，不然你媳婦兒得找過來了。」
「那屠戶家的大姑娘呢？屁股可大著呢！」
陸歆推他出去，「不要、不要！」
趙勝看他惱羞成怒，眼珠子一轉，「嘿嘿嘿，你別告訴我你看中了上次來的那位姑娘啊！」
陸歆濃眉蹙起，臉色一變，卻沒有說「不要」。
趙勝覺得自己一定是猜中了，激動的跳起來，「哦，大哥，你該不會想娶人家吧？那可是沈家的大姑娘欸！沈家是春陵縣第一富，人家連縣令家的親都能二話不說的退了，還能看得上你？你不記得你上次救了人家，差點被沈萬銀給打出來嗎？你想娶她？那是痴人說夢！」
「你夠了沒，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縫上！」陸歆吼他。
趙勝被趕出了門，腦袋卻出現在窗戶後面，滿臉戲謔，「大哥，你三思啊！」
「滾！」一個杯子砸過去。
趙勝哀嚎，「大哥，你唯一的杯子砸壞了我的鼻子！」
「再不滾，下次砸過去的就是我的劍！」
窗外立即沒了聲音。
陸歆坐在床邊，看着牆上掛着的寶劍。
他站了起來，抽出了寶劍，劍鞘只是普通的皮鞘，而劍卻是真正的寶劍。
他的手指拂過光滑的劍面，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立即響起彷佛龍吟一般的迴響。
他闔上了眼，想起母親臨終之前跟他說的話。
「歆兒，你答應娘，別回陸家，別找那些人報仇。你幼年喪父，母親身分低微保不住你，如今母親好不容易帶你逃到這裏，就是不想再牽扯進那些陰謀詭譎的世族紛爭，你一旦回去，不但爵位爭不到，就連性命都會被人害了。我只要你好好的過活，即便做一個獵戶，做一個村夫也不要緊，將來娶個媳婦兒，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人，你答應我……」
思及此，陸歆輕聲嘆了一口氣。
沈茹回家後，先將桑椹送到母親那裏，看到母親在沉睡，便將果子輕輕的擱在床頭。
家裏很安靜，她想那對母女還沒有回來吧。
她衣衫未換，就叫來了小茜，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許姨娘院子裏的兩個大丫鬟都跟着出去伺候了，只剩下一個小丫鬟蘭兒守着院子。
小茜到了院子門口，對着蘭兒招手，「外頭有個人找你，在門房處。」
蘭兒一聽，以為是家裏人來找她，便興沖沖的向外走去，小茜領着她一起出去了。
等兩個人一走，沈茹閃身進了院子。
她悄悄摸進許姨娘的卧房，東翻翻西看看，想找帳簿一類的東西，想那許姨娘既然剋扣了許多家用錢財，必定有一筆帳，只要找到了那個帳簿，她做的那些事就一清二楚。
只是翻找了一回，沈茹並沒有什麽收穫。
這時，聽到外頭有聲響，沈茹大吃一驚，偏偏外頭人已經到了院子，她沒法出去，只能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說。
她迅速的藏到屏風之後，屏風後面是個凈桶，凈桶旁有一捲簾幕，她躲進了簾幕里。
屋裏頭，許姨娘抱着兒子進了門，一進門就嚷道：「奶娘呢？叫奶娘來，凌兒要吃奶。」
嬰兒哭鬧起來，許姨娘正要發怒，好在這時奶娘趕了過來，急忙抱走了小少爺到隔壁餵奶去了。
許姨娘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在貴妃榻上，沈妙妙則坐在她的身邊。
「今兒個真是累死人了！」許姨娘捶著腿，臉上卻滿是笑意，「雖然累是累，不過張夫人真是有眼色，她送的那禮物挺不錯的。」
沈妙妙笑道：「我看到了，好沉一根金簪子，有分量。」
「趕緊的，哎喲，我腿疼，你幫我收起來。」
沈妙妙正要去收，又聽到許姨娘道——
「傻丫頭，關門啊！你想讓人看到嗎？」
沈妙妙趕緊去關了門，還反鎖了門閂，這才拿起一個紅木盒子，打開床板，那床板下竟然有一個暗格。
沈茹偷偷看了一眼，暗格裏頭似乎藏了不少東西。
沈妙妙藏好東西，對她娘說：「姨娘，張夫人說的胭脂鋪供貨的事情，咱們做不了主啊，先收了她的東西，這樣好嗎？」
許姨娘狡黠一笑，「傻瓜，她難道不知道我們不是做主的人？為什麽送我們，就是看在你娘的身分上。這事有辦成有辦不成的，難道她就不送了嗎？她送咱們自然就收下，大不了你娘去給你爹吹吹枕邊風，他那個人我還不了解，耳根子軟，多說幾句便聽我的了。」
沈妙妙拉着她的手，奉承道：「姨娘真厲害！哼，我說那嫡出有什麽，等夫人病死了，沈茹嫁出去，這個家就是咱們的家，這偌大的家產不留給我和凌兒還能留給誰？」
許姨娘冷笑，「那是自然，沈茹算什麽東西？今日既然是我掌家，自然要想辦法儘早的將那個丫頭嫁出去，她如今名聲已經污了，到時候嫁給誰還不是我說了算！」
沈妙妙捂嘴笑道：「要不乾脆把她嫁給那個破落戶陸大郎好了，聽說他家徒四壁，讓沈茹嫁過去好好的掌家，哈哈……笑死了……」
許姨娘笑了，「掌家？就那小丫頭片子，還敢跟我爭掌家？陸大郎肯定是不行的，老爺不會答應，隨意找個商戶嫁了就行，關鍵是要找個品行不端、三妻四妾的，讓她嫁過去活受罪，哈哈……」
說到高興處，兩個母女笑成了一團，彷佛比過年還高興。
沈茹躲在簾幕後，冷笑一聲。笑吧，小辮子都給人揪住了，我看你們能笑到幾時？
兩母女說笑了一陣，就聽外頭丫鬟說擺飯了，便攜着手出去吃飯了。
沈茹知道她們這是要到前頭的飯廳去，趁著這機會她趕緊出來，也打開方才沈妙妙開過的暗格，裏頭果然有不少好東西。
她狡黠的勾唇，一樣東西都沒拿，原封不動的放好，瞅著外面沒人，逕自出了院子。
「娘……」沈茹扶著母親坐起來，將桑椹讓人去洗了，送到蕭氏的跟前。
「茹茹……」蕭氏驚詫的睜大了眼睛，「這時節你到哪裏找來這果子的？」
沈茹微微一笑，拈起一顆桑椹送到母親唇邊，「娘，你先別問，嘗嘗好不好吃？」
蕭氏眼中酸澀，點了點頭，吃了那桑椹，頓時覺得口裏清甜無比，比起從前所吃過的桑椹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她一口氣竟吃了好幾串。
看到母親喜歡吃，沈茹覺得欣慰。
「這個就是昨兒個小茜說的那棵古樹上結的，說是比得上蟠桃的果子。」
蕭氏一驚，「那你今兒個是去了山裏頭？」看着她身上還沒換下來的男裝，立即明白了，「那山裏該有多危險，你下次可別再去了。」
沈茹點頭，「我答應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