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啊！」發覺自己站在樹杈上，她嚇得趕緊雙手緊緊攥住了身邊人的衣服——意識到她靠的是個人，她回頭一看，對上了一張冷峻的臉，對方低頭看着自己，臉上似乎沒有一絲溫度，眼底卻掠過幾絲溫柔。

她認出他來，驚呼，「怎麽是你？」

「若不是我，你早死了。你看下面。」陸歆道。

沈茹低頭，只見那幾隻野獸雪白的獠牙沒有戳到她，卻扎在樹榦上，這樹榦極粗，得幾個人合抱才能圍成一圈。

幾隻野獸被困住，掙扎了半天才把牙齒拔出來，抬起頭對着樹上的人瘋狂咆吼。

沈茹看到牠們拔出牙的樣子，禁不住笑起來。

「你還笑得出來？」陸歆蹙起濃眉，「如果我不在這裏，你身上估計早已被那幾隻畜生戳出幾個窟窿，那幾隻野豬日日在這裏吃果子，守護著這棵古樹，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你膽子倒是大得很。」

原來是這樣！

沈茹恍然大悟，低頭看到那幾隻偌大的野豬竟開始吃掉落在地上的果子，還吃得津津有味。

等把地上的果子吃完，野豬抬頭，凌厲的眼神威脅似的看了兩個人幾眼，似有些不甘心，繞着樹走幾圈無可奈何只得散去。

野豬走了，沈茹一顆掛着的心才落了下來。

【第四章想娶媳婦兒了】

這時，沈茹意識到男人抱着自己，隔着薄薄的春衫，兩個人的身體幾乎緊緊的貼在一起，男人獨有的帶着汗味的陽剛氣息將她環繞。

她臉上微燙，又有幾分羞惱，這麽糗的事情居然被這個人看到……

「你又怎麽會在這裏？」她沒好氣的問：「難道也是來吃果子的？」

陸歆低頭看着她，她臉頰的皮膚細膩白皙，宛如羊脂白玉，又似極細的好瓷，彷佛一模就會碎一般。女子身上說不出的香氣不斷的往他鼻子裏鑽，讓他身體的某處彷佛蘇醒一般蠢蠢欲動。

看到她臉上的粉霞，他幾乎忘記了呼吸，能感覺到手下隔着衣服的肌膚是如何的光滑柔軟，若是這樣抱下去，他真怕自己會做出什麽不當的事情。

「我路過而已。」他抱着她的腰，「嗖」的一下從樹杈上跳下來。

沈茹被這樣忽上忽下的嚇得不輕，自從他還了金子以後，她便猜想到他的功夫一定不錯，只是今日才親身見識到他這麽厲害的輕功。

這麽高的大樹，他帶着一個人還能如此輕鬆的上下，當真是不簡單。

「路過？」沈茹顯然不信，桃花眼瞟了他一眼，「這裏是深山老林，陸公子居然也能從這裏路過？」

陸歆看向她，她今日男裝打扮，烏黑的青絲全部用白玉發冠束起，如同一條馬尾垂在腦後，身上是一件樣式普通的青色長袍，饒是這樣的裝束，穿在她身上也多了幾分風情。

陸歆喉頭滑動，微微勾唇，戲謔道：「姑娘不信？那麽姑娘認為我為何會路過此地？」

他看她的眼神彷佛市井之徒調戲良家婦女一般，那微挑的眼尾，如墨的烏瞳，如同鈎子一般，將人的心緊緊勾住。沈茹想不到他也有這麽無賴的時候，是不是平日裏也這樣看那些漂亮的小姑娘？

一想到這裏，她莫名氣惱，轉身道：「路過就路過唄，反正你路過我也不能說什麽。」

嘟囔的話被陸歆聽到，不由得失笑，到底是小姑娘家，這話聽着可愛。其實他是在山下看到了沈茹的馬，那馬上有沈家的標記，他怕是沈茹進了山，一路找過來的，果然就是她。

沈茹沒有理他，伸手開始摘桑椹。

她手指靈巧，馬不停蹄的動作，從枝葉上掐下果子，輕輕的放進袋子裏，沒多久矮處的摘完了，她開始摘高一點的地方。

她踮起腳尖，想要去構那高一點的枝頭，卻怎麽都構不著。

就在她着急的時候，高高的枝頭竟然低下了，自動送到她的面前。

她一扭頭，沒想到陸歆就在她的身後，她的額頭幾乎撞到他的下巴上去——陸歆高她一個頭，手也比她的長，很容易就把枝頭彎下來。

她仰頭愣愣的看着他。

「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摘。」他的聲音低沉而好聽，還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溫柔。

這聲音讓沈茹的心不自覺的快了一拍，她急忙轉過頭，躲過他墨如子夜的眼睛，專心地摘果子。

在陸歆的幫助下，不消半個時辰，果子就裝滿了一布袋。

沈茹下山，陸歆走在她的身側。

「你為什麽把那金子還回來？」沈茹問他。

陸歆看了她一眼，黑眸沉了沉，不自覺道：「放長線，釣大魚。」

「嗯？」沈茹一愣，他不要金子，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釣什麽魚？她不解的看向他。

陸歆微微勾唇，道：「不明白就別多想了，笨女人。」

他戲謔的說了一句，沈茹氣得不想理他，加快了步伐。

陸歆其實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她就生氣了。

「放長線，釣大魚……」他回味着自己說的這句話，難道說，在心裏頭他就是這麽打算的？

至於魚嘛，他看向前頭的小嬌娘，就是她吧。

一抹淺笑劃過他的唇角，表情很是狡黠。

馬兒還系在樹榦上，沈茹將裝着桑椹的布袋小心的擱上去，正要翻身上馬時，聽到背後男子說了一聲——

「以後，別一個人到這裏來，很危險。」

沈茹睨了他一眼，不以為然，「下次我定然會帶着我家的護院過來。」

陸歆面上一寒，「孤男寡女更是不妥。」

沈茹心裏想着：今日難道不是孤男寡女嗎？他臉色變得這麽快是為什麽？

她微微一笑，得意的說：「我家護院可有好幾個。」

陸歆仰頭，望着她的笑顏，應道：「那還差不多。」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一個女主子跟幾個漢子在一起……

不好，一點都不好。他的濃眉糾結起來。

沈茹上馬坐好後，抽了一下馬背，清脆的說了一聲，「今日多謝！」

那馬兒便轉身，在溫煦的陽光下向著遠處平治而去，背影率性而瀟灑。

陸歆抬頭，看着那遠去的背影，淡金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彷佛冰山融化一般，他的唇角緩緩漾起一個溫暖的笑容。

陸歆回到自家，看着靜悄悄的房子，想起那鮮活的女子，陡然生出一股寂寞之感。這種感覺，從前沒有，今日跟她相處之後，卻越發的強烈。

他隨手拉了一條布巾擦了臉，屋裏沒有女人，回家連口熱水都沒得喝，他只得灌了一口涼茶，一個人，連爐灶都懶得生。

這樣寂寥的日子本應該適應了，可是遇到了她，心裏免不了又生出了幾許漣漪。

他低頭看自己的袖子，又望見那朵銀色的梅花，他摸了摸腰間的錦囊，也是她的，然後面色狡黠的從袖子裏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方白色的絲緞手帕，乾乾凈凈的，簡單線條似乎繡的是一朵金色的蘭花，角落裏一個「茹」字讓他看了半晌。

他拿起那帕子在鼻端嗅了嗅，不知道是脂粉還是什麽香氣，馥郁而芬芳，聞起來就好像她在自己的身邊一般。

他這裏她的東西又多了一件，這是方才同她一起的時候從她的袖子裏抽出來的，她大約還不知道。

這時，突然背後響起一聲，「大哥——」

他嚇了一跳，趕緊將那帕子塞進了懷裏。

「做什麽？」他冷著臉對着趙勝。

趙勝看他臉色不善，立即賠笑道：「大哥，我不是看你回來了，過來跟你打個招呼嗎，對了，你今日是不是去了山裏？有沒有什麽收穫？」

陸歆是打獵的好手，但凡他進山就沒有空手而回的。

「並沒有。」

趙勝不信，環視了一周，才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一袋子東西，湊過去一看，竟然是一袋子的野果子。「啊？」他失望極了，「大哥，你這麽慘啊，今晚的晚餐就是這些野果子了？」

其實陸歆想吃肉，但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這果子是百年老樹上結的，很補養人的。」

趙勝「嘿嘿」了兩聲，「那大哥你自個兒去補養吧，我屋裏頭還有幾個大番薯，你要是吃不夠，儘管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