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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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等他說什麼,墓么么信步走到他面前,輕踮腳尖,手指輕佻地捏住了白韞玉的下頜,靜靜地注視着他。狂亻 哓說網xiaoshuo.kr
那樣溫潤如翡翠的眸里,此時寒冷如冰窟。
白韞玉急怒攻心,手裏一掌就朝她胸口推了出去。然而剛攻到一半,就聽她一聲似嘲笑一樣的冷哼,他的手瞬間就被兩條極細的銀光給緊縛起來,高束過頭頂。
而她更加過分地朝前欺身一步,整個人幾乎貼在他的身上。
白韞玉面紅耳赤地瞪她:「你……!!放開我!」
可墓么么根本不理他,捏着他的下頜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白韞玉,你膽子倒是挺大。」
「怎麼?!」他依然梗著脖子不認輸,這樣狼狽的境地並沒有損他多少咄咄的氣勢。
「呵……」她吐出一口冷笑。
「自以為是和狐玉琅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八蛋做交易,這是其一。」
「一廂情願為了個狗屁仙妒花把自己賣給了心魔,這是其二。」
她鼻息吐在他的臉上,有些癢。
他眼睛裏明顯的迷茫和困惑,彷彿是掃不去的塵埃,將她眸里的利刃蒙上了一層黯淡的光澤。
「而其三。」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自、以、多、情、孤、身、赴、死!」
是鶴霜亭的霜雪,是梅晴谷的凋花。
她不大的聲音下,不知埋了多深至冷的怒火。
白韞玉鴻蒙大震,他明明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可腦子裏卻不停地在回蕩着她的一字一句。
「我……」
那種熟悉的頭疼再次襲來。他這種頭痛,痛了很久了。每次痛起來,生不如死不說,自己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凶戾,道心也越來越不穩,數次差點走火入魔。他變得越來越不像是自己,手段也越來越狠毒,反而比謠言裏那個兇殘的白少主還要兇殘上幾分。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劇烈如跗骨之蛆的疼痛。
聽父尊說,自己這個沒有來由的頭痛病是為了和天狐族達成交易才染上的。天狐族送給他們一塊方昺,而代價是讓他這個少主親自去幫他們天狐族闖時蛻府。可關於這些,他全部不記得。
父尊說,這是時蛻府裏面和心魔爭鬥時留下的後遺症,甚至還親自去丹宵宮請了奧醫來看,然而那些奧醫各個無能為力。他看着父尊這樣愁眉苦臉的樣子,也便不願再去折騰這些事情。反正,這個頭疼,只是要努力去想一些過去的事情時,才會出現。
父尊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能為父尊盡一份心就好,為什麼還要用這麼小的小事去讓父尊不開心呢?
這跗骨之蛆地疼痛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城牆,城牆的那頭,是他曾丟失的記憶。
然而不過是一些記憶而已,又不是全部的記憶,沒有了又怎麼樣?
他還是那個手眼通天讓人敬畏的韜光谷白少主。
他還是白韞玉。
可……
如今。
他忽然不懂了。
為什麼眼前這個女人,這個該死的女人,這個明明是韜光谷死敵,是自己死敵的女人。就是她,搶走了他不惜喪失記憶,不惜這樣痛苦也要得到的方昺,毀了父尊畢生的希望的該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澆滅自己心頭之恨的女人。
會讓自己這樣的……迷惘。
會讓此時的自己寧願忍受這樣的疼痛,也想去越過這座不可攀的城牆,看看那邊,到底有什麼。
看看那邊。
是不是有……她?
而這時,墓么么涼冷地聲音緩緩響起。
「我不想去沉闌亭看花火山。」
「我不想去廊影府看陰陽隔魚。」
「我也不想去看什麼冰蟾湖裏的千里琥珀。」
每一句剛說出來,他的頭痛就更重一分。
直到後來,疼痛幾乎壓得他抬頭都猶如頂了千斤巨鼎,身體都因為疼痛而泛起一層血色的紅暈來。
可墓么么看着他依然在說。「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什麼晚闕光!」
「晚闕光能洗去我一生苦難?哈哈哈!無苦無難,又怎麼會有我墓么么??!」
「晚闕光能讓我一世無憂??笑話!」
「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保我一世無憂!」
「更沒有人可以大言不慚地自以為能做到!」
「沒有人!」
她突然抬起手來,手指一張開,白韞玉就不受控制地被她攥住了脖頸。她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野獸,忽然露出最為尖銳的獠牙,盯着他,冷道:「連你也不能。」
她笑的很狂,很烈,如同塞北沙漠裏旌旌飛舞的殘破狂旗。
頭依然很痛。
喉嚨被她掐住有些無法呼吸。
可這樣的痛苦,好像在看到她這樣的眼神時,忽然都不重要了。
那是因為,某處地方突然尖銳的刺痛,比這些更要痛。
是心。
他有些錯愕。
可錯愕不及。
她忽然將他再次朝前拉近,兩個手越過他的肩,朝前猛地一撲。
他身體沒有着力點,於是直接被撲倒在地。可是還沒來及反應,就看見了她的表情。
墓么么坐在他的腰上,單手撐在他的胸口,黑髮散落下來,將她狂烈的笑意勾勒出層疊的陰影來,就連翕動的睫下,都是濕潤的影。
她在笑。
可是比哭要悲傷。
心裏痛的更厲害了。
他快被自己這樣亂七八糟的心情折磨的發瘋,還不等沉默,她已緩緩貼在了他的胸口,安靜地趴在了上面,像是一隻流浪的小貓終於找到了溫暖的窩巢。
「因為他這樣擅作主張自以為是,所以我一直有一句話沒有來得及說。」
「白少主,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玉兒。」
「可如果你有一天見到他。」
「請你告訴他……」
「我其實,好像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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