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 78 章

「太太明鑒,兩位姨娘並屋裏各位姐姐月銀本來還同以前一樣,一併給孫姨娘,誰知那日孫姨娘不在家,倒是她外甥媳婦張家娘子在她屋裏坐着,媳婦原想留下月兒等著,可她只拍胸脯說交給她便成,媳婦因想着她男人就是我們家在外頭買辦,她也是有分派,自然信得過,在者到底是孫姨娘親戚,若我再不依,又怕給孫姨娘沒臉。」

「可不是,那天我們還在路上碰見了二太太和二姑娘,跟着去還有兩個小丫鬟,都是人證。」

念錦不緊不慢地分說了一遍,月兒也跟着幫腔,此時孫姨娘已然暗叫不妙,原來前幾日她外甥媳婦確實過來求過她,只因她外甥在外頭不學好跟人賭錢,輸了些銀子,便來找她借錢,她向來看重金銀財物,也怕那小子再賭進去賠了,便不肯借,又尋了個由頭說太太等着她回話呢,抬腳就走將人晾在家裏,莫不是那麼巧,就是那一天?

「孫姨娘,這可怎麼說?」

大太太不耐煩地開了口,孫姨娘忙哆嗦著跪了下來,不知是怕還是氣。

「都是奴婢錯,實沒想到他們竟如此大膽,光天化日地竟就這麼昧下了咱們方家銀子,奴婢這就上他們家找去,給那兩個眼皮子淺爪子又不幹凈東西狠狠吃幾個嘴巴子,出了這口惡氣再回來領太太罰。」

說着就要出去,念錦卻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怕是叫姨娘失望了,方才我聽見了此事便差人找了過去,外頭說張財告了假,三天沒來了,他娘子也不曾見,到他家門口敲門沒人理會,就有幾個淘氣小廝踢開了門進去,太太猜怎麼着?他家裏早已家徒四壁,衣裳盤纏盡叫人搬空了。」

葉媽媽兩眼一瞪:「莫非逃了?」

孫姨娘臉色越發難看,仍支撐著辯解:「如何見得?或許是遭了歹人進屋打劫呢?」

葉媽媽被她橫了一眼也不敢做聲了,念錦卻故作不知,反倒疑惑地皺眉嘟囔,只是這嘟囔聲音總是能叫大太太和屋裏每一個人聽見罷了。

「姨娘說得有理,可那張財一家並非獨居城外,一個大院子裏住全是我們方家人,怎麼單單就他家遭搶了,左鄰右舍卻無人聽見動靜呢?再者他家裏門窗都從裏頭鎖著,桌椅擺設也放得好好,難道有賊人來了他們竟不掙扎分毫?不怕說句叫姨娘寒心話,只怕他們當真跑了。」

孫姨娘被念錦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沒想到本以為抓住了念錦小辮子,這事一鬧出來,沒準能勾出她挪用公眾錢不知去幹了什麼勾當,就算她手腳乾淨,起碼也能說她辦事不利,到時候沒準大太太也會不待見她,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冒出來個自己人,還偏生給她臉上打嘴。

自大太太屋裏出來,欣怡懸了半天心也總算放下了。

「奶奶怎麼知道那張財夫婦一定會跑?要是他後來想法子將挪用錢補上了,那咱們豈不是白白借給了他十兩銀子,保准有去無還。」

原來當日她們在孫姨娘房裏遇見張財娘子時,正是那婦人被孫姨娘拒了六神無主時候,一見來是大奶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又哭又求,念錦便叫月兒取了十兩銀子給她。

「兩位姨娘和幾個大小丫頭月錢加起來不過才幾兩銀子,要叫他們為了這點銀子逃,誰也不是沒見過錢。如今咱們再加十兩卻又不同,早聽見那張財是個爛賭成性,這些錢並填不了他虧空,卻已是碧蓮這一層大丫頭十個月月錢了,要只有夫妻兩個開銷,躲出去舒舒服服小日子也能過半年,如何不走?」

念錦說着攏了攏身上銀鼠毛坎肩,十一月天氣已經入冬,被這西北風吹倒著可不是好玩。

欣怡見她冷,忙扶着她加快了腳步,一路上一聲不吭月兒卻忍不住問了出來:「奶奶就不曾想過或許那張財夫婦顧及到孫姨娘還在方家,不忍至她於不義境地,就不走了呢?」

念錦腳下一頓,還是扶著欣怡手回過身去,只見月兒一張坦蕩蕩臉上佈滿了疑惑,終究嘆了口氣,她這樣一直在底下一層伺候小丫鬟倒好,不用見識那些金銀綾羅包裹着綺年美婦們和氣雍容面目下種種惡鬥,如果當初她親娘未死,是不是她到了這個年紀也會這樣天真?

不由對她更添親切:「傻丫頭,那張財娘子從不曾給我磕過一個頭,卻能一開口就求十兩銀子,可見是個貪心;孫姨娘雖不肯借錢給她,但到底是長輩,她卻張口閉口黑了心見死不救老CHANG婦那麼罵她,可見是個反面無情,這種人天生就掉進了錢眼裏,又怎麼可能為了孫姨娘而冒險留下?須知不跑話,既有可能被債主打死,也有可能墊不出銀子被方家捉住,少不得也是打一頓攆出去。」

臘月初三一早,三老爺一家子馬車也到了錢塘,雖那件事隔了大半年,但畢竟走時候鬧得大家臉上不好看,如今雖有心回去,也拉不下臉來,因此三老爺便想着先到當初他給樊音安家老宅子裏安頓下,再回家裏去給大老爺大太太請安,若說得好再搬回去,三太太卻只說不好。

「老爺細想,這些日子咱們在永安,每每錢塘來人總有家裏給咱們捎東西,吃用各色都有,給平兒玩更不用提,老爺一個男人家哪裏能想到這麼些,必是大嫂子安排,可見她也並不真心惱你,不過樊家妹子事當真惹了她罷了。如今咱們要真安頓下來,她就是有心叫咱們住回家裏也不好開口了,倒以為老爺你跟她賭氣似,不如選個客棧暫且安頓下便回去吧。」

三老爺聽了這話也在理,便拍手說好,樊音在後頭馬車上窩了一整天,腰酸背痛不說,才趕到前頭就看見夫妻倆手拉着手說笑,不由心下暗氣,便放重了步子哎喲了一聲,二人回頭見是她,三太太只點了點頭,三老爺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話,只低着頭靠在荳兒身上。

荳兒見她又是這麼着,也少不得跟着扯謊:「回老爺,車上地方小,姨娘想是坐久了腿酸。」

「樊姨娘從小就是深閨小姐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了車馬勞頓,也是我想得不周全,竟沒顧得上。要不請樊姨娘也過來與我們同乘這輛大車,只怕顛得好些。」

不待三老爺發話,三太太便自責了起來,樊音抬起眼怯生生地看了看三太太,又受了驚似垂下去搖頭道:「不敢不敢,樊音是什麼身份,求太太莫折煞奴婢了。」

說着已經帶出了些哭腔,要在從前三老爺一看她這架勢想必早已疼得一顆心都要酥了,不知該怎麼猜疑三太太在背地裏折磨她了呢,誰知這回竟只淡淡點了點頭道:「難為你懂規矩,坐乏了就趁現在多走幾步散散,我們還得趕在正午之前進城呢。「

說着卻扶起三太太肩膀上了車,留下樊音一人怔怔地在原地站着,荳兒知道她脾氣哪裏敢在此時去招惹她,只戰戰兢兢地在邊上陪着,沒多會兒聽見紅芍遠遠地催他們啟程了,才不得不扯了扯樊音衣角勸她上車。

要說這樊音本來是三老爺心尖尖上一塊肉,她麻他就癢,她癢他就疼,怎麼就落得如今這麼冷落不理了呢?這當中自然也有個緣故。

原來這一房人初到永安時早有永安舊管事為他們打點好了住處,家裏也安排了人,加上從錢塘帶過去丫鬟小廝,不過伺候一家三口也盡夠了,偏生四少爺小孩子家換了地方便水土不服,三太太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將家事暫時交給了樊音,誰知這聽起來光鮮,做着卻並不容易。

家裏管事娘子們多有不服她是個姨娘名不正言不順,吩咐下去事總有人裝作不知道不理會,再者這樊音自幼在余家嬌養,老太太待她是客,不過好吃好穿照應着,哪裏有人來教她日常家務經濟,不過和姐妹們繡花下棋悠閑度日而已,年紀漸大跟着淑嫻,卻不曾學來她別本事,只學了些狐媚男人招數,要認真過日子,她卻真不能。

因此幾天下來家裏便亂了套,先是換季單衣遲遲做不上來,接着新茶上來了,三老爺那裏卻遲遲沒有送進去,再者從前家裏每日肥雞肥鴨鮮魚活蝦吃着,從不要三老爺操心,如今連廚房裏也亂了套,廚娘說領不著去賬房支銀子牌子,樊音說早發過了卻說不清發給了哪一位,竟出現了老爺太太坐在餐廳里等著,下面卻只弄出幾碟子不成樣小菜來應付局面,別說珍饈佳肴不見,就連米都是街面上常有粗米,三太太不說什麼,三老爺自己就夠受了。

他原就是個養尊處優飯來張口紈絝之人,日子過得舒坦得沒邊了,所謂飽暖思□,這才有憐香惜玉閒情逸緻,要叫他自己吃飯都吃不舒心,身上穿得衣服用料粗糙手工蹩腳,夜裏睡被褥也不知道用什麼棉花,竟還有股子霉味,那他那顆多情心只怕也要縮上一縮。

要說這些還不算大事,多少能體諒些樊音年輕,也不是個常年管事,打量著等平兒身體好了,三太太總還能騰出來,那後面接二連三出事卻叫三老爺膽戰心驚,不得不對這朵柔弱嬌美解語花另眼相看了。

原來到了平兒病一直反反覆復不見大好,折騰著就進了五月里,三老爺遍請名醫也看不出個名堂,都說不防事,吃藥便好了,可總不見效,三太太更加日夜求神拜佛,到後來竟天天吃起素來,一雙眼睛熬得都摳了進去,整個人瘦得可憐,每每含淚無言地看着三老爺時,總叫他更加揪心。

就在此時,卻發了件叫人瞠目結舌大事,原來這四少爺病遲遲不好,竟不是天意,而是人為,有人將他葯給換了,而這個人,竟就是樊音身邊一個小丫頭。

為此三太太氣得哭暈了過去,醒來后卻不怪三老爺半句,只跪在孩子床前一個勁地怪自己無用不會理家,為老爺納妾不但沒叫老爺省心,反而給家裏添亂,弄得家宅不寧差點累及方家香火,更一個勁哭求三老爺休了她,隻字不提三老爺被美色迷惑害了兒子,反倒將過錯全包攬了,弄得三老爺心煩意亂又愧疚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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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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