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歷史的未來（上）

世界正在崩塌。

阿爾托里已經不知看見過多少次。

緋紅的火雨紛然落下，撞擊在脆弱的地表，世界正在逐步走向毀滅。

死亡瀰漫在早已失去空氣的空間中，一片死寂是最好的象聲詞。

生存究竟有什麼意義呢？金髮少女提着唯一的劍，靜靜注視着這一切。

輪迴。

少女心中響起這個詞。

是的，無盡的輪迴，如果這一次能夠拯救這個世界。

如果……

沒有如果，因為輪迴不會就這樣終止。

所以，已經不再有如果。

該嘗試的辦法都已經進行過嘗試，無法殺死它們，無法毀滅它們，無論回到多遙遠的最初也一樣。

它們好像是永生不滅的。

少女試圖說些什麼，沒有人聽。

因為這個甭離的世界，已經不再有人類存在。

世界被割裂成兩個半球形，一面是火，一面是水，一面在熊熊燃燒，另一面則沉寂如冰。

所謂的極點，大概就是指眼下這兩端吧。

少女這樣想。

然而，除此之外呢？

世界在毀滅，在撕裂。

少女已經沒有太多感覺。

當世界第一次這樣毀滅時，少女也曾痛苦。

當世界第二次這樣毀滅時，少女全身上下就好像爬滿蛆蟲。

當世界不知道第幾次毀滅時，少女只是睜開眼在看，靜默，沒有進行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沒有發出不應該發出的聲音。

少女已經失去痛苦，少女也不再悲哀。

少女沒有哭泣，不再因為孵化者強加在她身上的責任而愧疚。

少女笑着，少女哭着。

少女試圖改變這一切，直到……

少女明白了一件事。

「沒有必要用戰爭作為這場災難的開始與終結。」

就這樣，回到最初的少女，想到了另一個解決矛盾的方法。

那就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明了的契約。

當然，契約的成立，並不是依靠口舌——

打通五魔窟，連接人間與魔界，將這顆星球與只會在夜間出現的月亮連接在一起。

種下七神樹，結合人間與神界，將這顆星球與向大地照耀陽光的太陽連接在一起。

這就是阿爾托莉完成的，微小的工作。

而在三個世界正式連通在一起之後，新的世界也就誕生了。

神靈與魔鬼，善與惡，這就是道德的最初。

然而，完成這一切的阿爾托莉，也開始急速衰老。

並不是肉體，而是那早已奄奄一息的靈魂。

阿爾托莉很快就死去了，化成了人間的土壤。

那一塊土壤就像阿爾托莉戰袍的紋章——一片楓葉。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

「結束了么？」

只聽，她這樣問道。

故事還沒有結束。

那個聲音這樣說。

不，應該是這句話直接飄到了她的耳中。

「你可以這樣做——」

石頭說話了。

剛才的那一切，果然只是夢中的幻影，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

石頭嗡嗡地說話，真是煩死了。

「明白了，我會去做。」

「很好——」

「但是，你立即給我消失。」

石頭化成了粉末。

終結的戰場，臨近最後一刻的戰爭，即將爆發的戰場。

這一次，這片大地是否還會沾染上血腥？

阿爾托莉不知道，她只知道，時間將在這一刻走向終結。

這個提議很好，但是她並不想遵循。

她才是守護者，她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戰爭爆發了，神與魔進行着最終，同時也是最初的交鋒。

這一場戰爭並沒有任何代理人，而是雙方親身上場。

因為那個仲裁者已經忍受不下去長久的紛爭了，所以只能採取這個辦法。

讓故事走向終結。

「去吧。」

阿爾托莉揮動厚重的戰袍，令人費解的是，看起來如此瘦弱的她，究竟是如何將這樣厚重的戰袍揮舞得虎虎生風的。

不過，關鍵之處卻在於那隻白鷹——渾身雪白，沒有一片黑羽的白鷹。

翱翔於天際的白鷹，是阿爾托莉的明亮的雙目，那對鷹眸注視着大地上即將發生的一切，已經不再祈禱，因為災難終將降臨。

毀滅的光團，那是能量釋放與對撞所產生的花火，也象著着世界毀滅之前的序章。

阿爾托莉有些厭煩這一切了，她睜開眼注視着這個世界，試圖從這個世界中尋找到什麼慰藉。

然而，她發現她無法閉上眼，就好像誰用手撐開了她的眼睛。

這一切，這一切都將終結！

她很像這樣說。

然而……並沒有。

「是毀滅。」

「是毀滅。」

「是毀滅」

……

無數次重複。

「你……」

「這就是我的選擇。」

她抬頭。

是的，這就是她的選擇。

在臨終前，她始終沒有戰勝人性。

「我不想死。」

她這樣對自己說。

痛苦地，對自己說。

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回這一切。

她知道。

自己只有這條路能走，其它路，或是被自己的無知堵死了，或是本來就不開放。

這一切都只剩下終結，也只有終結。

「這不應該是結局。」

「你們不應該控制時間。」

這是反抗，屬於她的反抗。

「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是這樣的，從一開始……我回不去一開始，我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你們將我帶來這個世界，將這樣的任務交給我，你們欺騙我——你們能明白吧？能明白我的痛苦吧？」

沒有人理會少女的訴苦。

「去做。」

不含震怒，只是淡淡的一句陳述。

就好像，這樣的場景已經發生過千百遍。

如果，阿爾托莉不記得這一切的話，或許她還會產生其它的反應。

然而，阿爾托莉不知已經看過了這一切多少次。

她渴望着救贖，渴望着解脫。

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夠……

「能夠毀滅這一切。」

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從來沒聽過的，男人的聲音。

「你好，我叫敖天馳。」

這個男人身披黑袍，似乎不肯露出尊容，一看就像個膽小鬼……不過，阿爾托莉知道他其實並非如此。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

「我們是來，終結這一切的最初。」

這個聲音緩緩陳述著一切。

來自未來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