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程鐸皺眉,葛乘風這番話,包括開的方子,跟妻子以前看的郎中都差不多。

「難道她三年不孕,都是因為心結?」程鐸心中煩躁,不甘地問。

葛乘風搖頭,意味深長地道:「尊夫人這病沒有大礙,絕不會影響受孕,恕老夫冒昧,公子家中可有妾室?她們是否有過好消息?」

程鐸臉色陡然一寒,盯着他道:「先生這話什麽意思?」

葛乘風一點都不怕他,「老夫懷疑你們夫妻三年無子的問題出在公子身上,當然,如果公子的妾室有過身孕,前面的話就當老夫沒說,公子也大可諷刺老夫醫術不精,不過諱疾忌醫乃大忌,望公子莫因一時顏面耽誤了一輩子。」

被人懷疑自己不行,是個男人都難以接受,程鐸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法再面對葛乘風,怕自己剋制不住出言不遜,他轉身就走。

「老夫就在這裏等著,公子想明白了儘管來找我。」葛乘風對着程鐸背影說了一句,見程鐸腳步沒有片刻停滯,他笑了笑,躺到榻上歇息去了。

程鐸並沒有走遠,他站在走廊拐角,一個人對着莊子遠處的蒼山發怔。

他怎麽可能沒懷疑過自己,娶了表妹第二年,他就斷了那些妾室的避子湯,但就是沒人有消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一次次嫌棄妻子,可每次嫌棄的時候也在心裏懷疑自己,所以明知表妹不高興,他還是半強迫半誘哄地讓她做那些屈辱的動作,希望能讓妻子快點懷上孩子。

但他不願相信自己不行,他不敢看郎中看太醫,怕被人笑話……

可就在剛剛,一個可能是神醫的人物,直接告訴他是他不行,那他先前做的一切算什麽?

程鐸攥緊了拳,回頭望向那間屋子,想讓人趕走裏面的神醫,想帶妻子回京,卻遲遲難以下定決心。萬一真是他的問題怎麽辦?萬一因為他諱疾忌醫,他與妻子這輩子都生不齣子嗣怎麽辦?

現在讓對方給他診治,只是在神醫面前抬不起頭,一輩子都沒有子嗣,卻會淪為全京城的笑柄。

佇立良久,程鐸閉上眼睛,長長地呼了口氣,慢慢回到那廂房,在門前站立片刻,推門而入。

葛乘風聽到動靜,依舊懶洋洋躺着,待程鐸進了內室,他才慢吞吞坐了起來,「想明白了?」

程鐸不愧是王府世子,既然最難的一步都邁出去了,這會兒反而從容許多,朝葛乘風賠罪道:「方才晚輩情急之下多有失禮,還請先生莫怪。」

葛乘風理解他的心情,人家都客客氣氣賠罪了,他也不再為難,坐到桌子前,給程鐸把脈。

一旦看起病來,葛乘風立即變了一個人似的,觀其人似仙風道骨,聞其聲如聽高僧講經,程鐸漸漸放開了,對於葛乘風問的房中情形皆據實以告。

光憑這些,葛乘風已能斷定程鐸身體有問題了。如果沒有程鈺,因為時間久遠,程鐸體內也早無餘毒,他或許聯想不到有人下過葯,但他現在已經知道此事了。

可他不能告訴程鐸真相,一來他無法解釋為何如此篤定程鐸中過毒,二來程鈺特意求他隱瞞。程鈺那小子的心思也不難猜,如果程鐸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斷絕子嗣的毒,第一個懷疑的人絕不會是靜王,而是更有可能覬覦爵位的二弟,親兄弟都會因家產爭得頭破血流,程鈺若是沒有這層顧慮,不相信程鐸會懷疑他,那就太單純了。

葛乘風不想插手這些,也不想連累程鈺被人懷疑,將琉璃碗遞給程鐸,讓他去弄出來。

程鐸臉色變了變,猶豫片刻去了內室,後面的做法與程鈺差不多。

之後葛乘風進了屋,看清琉璃碗裏的東西,笑容僵住。顏色不對,量太少,味道有些重,更糟糕的是,過了那麽久,那黏稠還沒有化開。

葛乘風不願牽連程鈺,但身為郎中,該問的他還是得問,他喊程鐸進來,問道:「公子所出之精一直都是這樣?」

程鐸有些尷尬,見葛乘風一臉嚴肅,他認真想了想,遲疑道:「剛開始似乎比這白些……」

「是不是也更多?那又是什麽時候開始少的?」葛乘風連續問道,這關係到程鐸的恢復程度,根壞的時間越長,就越難痊癒。

程鐸哪記得啊,十三四歲時身邊沒有女人,他年紀小,拿褲子擦過後會好奇瞅瞅褲子,大概記得顏色,但量要怎麽判斷?他又不會故意弄到碗裏接着。後來他收了通房,東西都是弄在女人那兒,連顏色都不留意了。

「先生,我果然……有問題嗎?」程鐸不安地問。

葛乘風嘆口氣,沉聲給他解釋起來,先是他的精元為何難以讓女人懷孕,再就是那番火燒荒草的道理,末了道:「老夫實話實說吧,公子的根能夠恢復元氣的可能,只有兩成,然而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人染了絕症照樣挺過來了,公子堅持按照老夫的方子調理,假以時日,興許也能痊癒。」

兩成,興許能夠痊癒……程鐸臉色慘白,難以接受,「為何會這樣?先生,我從小習武健身,這麽多年也很少生病,為何會得了這種病症?」

葛乘風沉思片刻,將所有可能的原因都說給他聽,「得這種病的大有人在,有的是先天不足,生下來就這樣。有的是從小饑寒交迫,後天沒養好。有的受傷直接傷到了那處,或是染了其他病症連累了根。有的是不小心吃了相剋的東西,或是縱慾過度酗酒傷身,還有一些就是體質問題,具體根源我們也說不清楚。公子的病,看來不是一年兩年,時間太久,公子無法確定是何時開始的,老夫便沒法找出真正的病因。」

太多的可能,程鐸真的記不起來,他更關心的也不是病因,誠懇祈求葛乘風,「請先生一定要治好我,我……」

葛乘風立即避開他的大禮,皺眉道:「你現在只能靠養了,我能做的就是教你如何調理,方子我開了,還請公子馬上放我離開,老夫與人約好月底見面,耽誤不得。」

程鐸想要子嗣,如何肯在沒有十足把握前放走神醫?他再三相求,葛乘風不耐煩地往外走,眼看快要走出院子,程鐸眼裏閃過一道厲色,冷聲命令帶來的心腹侍衛攔人。

葛乘風大怒,「你這人怎麽過河拆橋?」

程鐸朝他賠了一禮,垂眸道:「事關晚輩一生,請恕晚輩無法放任先生離去,我會用先生的方子,也請先生繼續鑽研其他良方,將來內子喜誕麟兒之時,我們夫妻一起向先生賠罪。」

葛乘風沒想自己躲過了程鈺,卻躲不過這個忘恩負義的,登時破口大罵,「老子不稀罕你……」

他一句話沒說完便被人堵住了嘴,強行帶到客房想方子去了。

程鐸在原地站了片刻,望向遠天,再看看手裏的調理方子,去尋妻子。

「怎麽樣?」吳素梅緊張地迎了出來。

程鐸笑着抱住她,下巴抵著妻子腦頂道:「神醫說你虧了底子,好在還有救,只需按照他的方子調補,會養好的。」

終於可以懷孩子了,吳素梅心裏卻不知為何發酸,靠着丈夫胸膛哭了起來,天知道她因為子嗣受了多少苦。

老天爺不知道,程鐸知道,他緊緊將妻子按在懷裏,不停地保證,「表妹別哭了,我答應你,往後再不讓你受一點點委屈,我會對你更好,你不喜歡我碰那些妾室,我就將她們都打發出去,往後只守着你一個,好不好?」

兩個心結都在這短短的功夫解了,吳素梅邊哭邊點頭,百感交集,泣不成聲。

程鐸輕輕拍她的背,哄得妻子不哭了,要帶她回京。

吳素梅想親口向神醫道謝,被他隨便找個藉口拒絕了,出發前叮囑心腹好好看着人。

心腹答應得很痛快,次日早上去看葛乘風,卻見門口兩個侍衛東倒西歪,屋門大開,裏面哪還有葛乘風的身影,倒是桌子上留了張紙條,他撿起一看,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大字——

想關老子?活該你斷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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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世家女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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