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吳璘原本心不在焉,不信顧行簡能有什麽要事,他察覺到樓上有人在看他們,眸光凌厲地一抬,暗處便有兩個人影要動作。顧行簡連忙說道:「將軍莫要擔心,那是我的人。」

吳璘不悅地抬手,那兩個影子才又匿去身形。

顧行簡對夏初嵐使了個眼神,夏初嵐便匆匆回到屋裏去了。他對吳璘說道:「將軍,日前我發現完顏亮也在成州。」

吳璘微微一頓,聲音都緊繃起來,「你可有看錯?」

「我與他有數面之緣,應當不會認錯,只是不知他秘密潛入成州有何目的,將軍可知道詳情?」顧行簡誠懇地問道。

吳璘沉吟片刻,審視着顧行簡,不知道要不要跟他交底。按理說顧行簡是朝中的主和派之首,與金國交往甚密,兩次議和都是他主導的,但他如今又主動告知海陵王的下落,又不像是站在金國那邊的。

顧行簡看到他神色猶疑,拱手道:「將軍還請不要有顧慮,直說便是。顧某是宋人,立場還是分得清的,此次皇上派顧某來邊境協助普安郡王,也是想借顧某與金人打交道的經驗,助你們一臂之力。」

吳璘想了想,這才沉聲說道:「實不相瞞,老夫到成州來,是尋普安郡王下落的。不久之前,普安郡王忽然從驛館失去了行蹤,老夫搜遍整個興元府,才得到一點線索,我擔心海陵王也得到了消息,欲秘密捉拿他。」

顧行簡一驚,沒有想到普安郡王竟然失蹤了。「殿下離開時,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嗎?」普安郡王身分貴重,他一失蹤,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不應該如此沒有分寸。

吳璘傾身靠近顧行簡,壓低聲音說道:「這裏面發生了一些事,說來話長。總之,在查銅錢流失案的過程中,頻頻被金人佔據先機,殿下曾跟老夫說過,懷疑老夫身邊或者興元府官吏裏頭安插有金人的細作,導致消息泄露出去。

「起初老夫並未在意,身邊的親信都跟隨多年,出生入死,怎麽會投靠金人?可後來有人自告奮勇去刺殺完顏亮,被完顏亮提前知曉,老夫才開始懷疑。不久之後,殿下也失蹤了,應該是去做很重要的事,老夫猜測,他之所以沒有留口信,就是怕消息再次泄露出去……」

顧行簡聽完後說道:「您若不介意,我們到樓上的屋子裏再詳談,此處的房間隔音還不錯。」

吳璘看了看四周,雖然沒有人,但畢竟空曠,不是說話的地方,便點頭道:「嗯,你帶路吧。」

顧行簡做了請的動作,兩個人一起上了樓。吳璘身材十分魁梧,只不過上了年紀,背有些佝僂,但踏地有聲,顧行簡走路則幾乎沒有什麽聲響。

二樓的各個房門都緊閉着,顧行簡到了自己的房門口,上前推門,然後讓到一旁,請吳璘先進去。

他對吳璘一直都恭敬有禮,吳璘也十分受用,顧行簡雖然貴為宰相,是百官之首,但對於吳璘來說是晚輩,他馳騁疆場的時候,這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夏初嵐原本坐在椅子上,思安在床邊整理衣物,經歷了晚上的驚心動魄,她們睡意全無,正在閑談時,看到顧行簡和吳璘進來,夏初嵐連忙起身行禮,思安只覺得與相爺一同進來的男人高大威嚴,不敢直視,慌忙低下頭。

吳璘只掃了一眼,就對顧行簡說道:「顧相,這兩個分明是女娃娃,你出巡邊境,竟還有如此雅興?你家中的夫人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拈酸吃醋了。」他聽說顧行簡剛成親不久,妻子年紀很小,還是個聞名江南的大美人,當然眼前這個穿着男裝的姑娘長得也着實不錯。

顧行簡將夏初嵐拉到身邊,對吳璘淡笑道:「不瞞將軍,這位便是內子。因新婚不久,不忍將她舍下,故一併帶來。她家曾經在英國公北征的時候捐了十萬,乃是眾商之首。」

吳璘恍悟道:「哦,就是那個紹興首富夏家?」

「正是。」顧行簡又對夏初嵐說道,「這是三代鎮守隴蜀,讓金兵聞風喪膽的吳璘吳將軍。」

夏初嵐恭敬地說道:「久聞吳將軍英名。家父在世的時候,常常跟我們談起您和您的兄長當年所打的富平之戰、和尚原之戰,都十分精彩。今日得見真人,三生有幸。」

吳璘雙目放光,坐下來道:「你小小年紀,居然知道富平之戰、和尚原之戰?那都是紹興初年的事情,距今已經二十年了,我兄長也已經故去多年,不足稱道了。」

夏初嵐說道:「吳家的功績是載入史冊,千載留芳的,怎麽會不足稱道呢?在我的故鄉,還有很多說書人在傳揚吳家的故事,說你們絲毫不輸給當年的楊家將,乃是大宋的國柱。若沒有你們三代據險關而守,金兵早就南下了,這些百姓都記着呢。」

「大宋國柱……」吳璘重複著,忽然朗聲笑起來,大概很少被一個小姑娘如此恭維,不由卸下了剛進來時威嚴的模樣。

「您和相爺想必有事要談,我去弄些茶水來。」夏初嵐說完,就帶着思安退出去了。

她關上門之前,跟顧行簡交換了眼神,吐了吐舌頭。顧行簡忍不住笑了笑,這丫頭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甜言蜜語都不會說,可到了吳璘面前倒是嘴甜。

吳璘對顧行簡說道:「顧相,你這個夫人,乃是個妙人啊。尋常的小姑娘看到老夫不是不敢直視,便是瑟瑟發抖,她卻絲毫不懼,談吐自如。」

顧行簡轉過頭說道:「內子年紀小,言語中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將軍見諒。」

吳璘擺了擺手,嘆道:「我在邊關待久了,許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坦白說,若不是為了報國,我吳家三代怎會離鄉背井,紮根在興元府?但此刻聽到這番話,忽然覺得自己及兄長為國貢獻一生,也算是值得了。」他抬眼看向顧行簡,「不談這些,接着說普安郡王的事吧。」

顧行簡這才坐在吳璘的身邊,問道:「將軍是否能確定普安郡王就在成州?」

「那人去刺殺完顏亮之前,曾告訴殿下,若他不能回來,有一個名冊希望殿下能夠取回,那份名冊上記錄着潛伏在金國的仁人志士,還有聯絡他們的方法。殿下不惜涉險,應該就是為了取回名冊。」吳璘搖了搖頭說道,「原本此事隱蔽,老夫慢慢找殿下也就是了,可你方才說完顏亮也在成州,此事便有些複雜了。你既知他行蹤,我們是否先去會一會他?」

「完顏亮是金國的大將,他就算潛入漢境,為了兩國邊境的和平,我們也不能將他扣押,而且此人心思縝密,只怕在您剛才大肆搜索客舍的時候就得到消息,立刻避走了。我雖然有派人在暗中監視,但已經打草驚蛇,想必會被他甩掉。」顧行簡說道。

「唉,是我魯莽了。」吳璘一拍膝頭悔道。他當時聽到手下的人稟報有個宋人女真語說得很好,便起了疑心,懷疑是金國的細作,便直接趕來抓人了,未曾思慮周全。

顧行簡搖頭道:「將軍不知此事,不必過分自責,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找到殿下的下落,確保那份名冊不會落入金國之手。好在我們不知殿下行蹤,完顏亮也未必知曉,事不宜遲,還請將軍現在跟我一道去成州府衙,同知州商議對策。」

吳璘深深地看着顧行簡,沒有應聲,顧行簡不禁問道:「可是我方才所說有不妥之處?」

吳璘低頭整理手上的護腕,沉聲說道:「老夫曾對你有很深的偏見,認為你跟金國是一夥的,也在背後罵你是賣國的鼠輩。老夫沒有想到你……並不是原先認為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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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有喜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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