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刺客與刺客

第二百一十五章,刺客與刺客

楚芊眠既不是面對丈夫的撒嬌,也不是逞能。她說的是實情,最有能力和彭方郎對話的,只能是殿下自己。

「那走吧。」

上官知也不會是那種「卿卿呆在背後」。如果有這種想法,很早以前不讓楚芊眠攝政也就行了。

兩個人的包袱里都有黑色衣裳,雖不是緊身衣,但拿起同色帶縛上,行動比寬袍敏捷。

白天於捕頭的死讓人心惶惶,街上巡邏的明顯增加。三更以後,凌晨最黑暗的時候,夫妻潛入到彭家內宅。見一點燭光閃動,上官知看看方位,手指著:「書房在那邊。」

……

彭方郎哪能睡着?

但他也不是呆坐在書房裏,案幾攤開一本書,心事都在面上。奮筆疾的他不時側耳傾聽房外動靜,再兇狠的寫着。

房門微響,他往前凜然,就沒有留神後窗戶插出寒光一道,那刀快極了,輕輕的切斷扣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隨後,窗戶讓推開。上官知先進來,接進楚芊眠。兩個黑巾矇著面,不是上官知、楚芊眠上演嚇人誘供,而是不想讓別人看到。

輕輕一聲:「噓,」彭方郎扭臉過來,顯然嚇了一個半死,但他動作毫不慌張,一抬手,打開抽屜,手一抹,寫有字的紙箋落到抽屜里。

「咔咔」兩聲,暗鎖落下。彭方郎目光恢復有神,他沒有呼救,而是定定中一抹冷笑:「何方高人,不知彭某有緣相見否?」

上官知、楚芊眠沒有浪費這副裝扮,彭方郎是好人還是壞人,由這句話依然不能看出。

壓沉嗓子,上官知低喝中輕蔑:「你猜?」楚芊眠雖頭回,也配合的作出兇惡眼神。

至於燭光下,秋波會不會是春波,殿下沒在鏡前演習過,沒法自知。

彭方郎以為自己猜中,憤怒充滿面容:「是你們!捕頭都敢殺,不知王法厲害么!」

「因為他聽命於你,該死!」上官知還是模糊的回答。

彭方郎傷痛於捕頭的死,可沒有心思玩談吐,手把案幾猛的一拍,怒道:「彭某候你多時了!」

房外喊聲四起:「書房遇賊,保護老爺。」火把頓時把窗紙染紅。彭方郎以為穩當,一字一句的道:「殺人者償命,我若是你們,束手就擒吧!」

他眸中似能噴火,牢牢釘住面前兩個蒙面人。

不想聽到淡淡一聲:「彭大人,要真是賊,你哪有拍桌子的空?」蒙面布一解,露出一對男女英俊美貌的面容。

「上官世子,殿下?」彭方郎吃吃着。他的話和外面的話同時出來,外面有人高喊:「小賊,要想留命在,放開我家老爺。」

「老爺,您還好嗎?」

人影把房門上罩滿,彷彿隨時會撞門而入。

上官知揚眉示意,彭方郎拱手對內室指引:「這都是我的忠心僕人,我若不和他們見見,他們不會相信。」上官知、楚芊眠躲進去,彭方郎打開門說上幾句,僕從們散去,彭方郎重新進來。

先把機關指給上官知看:「這抽屜下面有個暗道,雖只有小碗底大小,跑得動一個特製的木球,但我一開抽屜就可以示警。外面僕從們收到木球滑落,就會把這裏圍住,與我拍桌其實關係不大。」

抽屜里有不少寫字的紙張,彭方郎全取出來,羞愧呈給楚芊眠:「殿下,我難辨真偽實在有罪,不敢為自己分辨,不過是想多留些東西下來。」

楚芊眠看第一張。

「罪官彭方郎呈長公主殿下,殿下見到此書,臣已為亂黨暗殺。此書,為臣近年日常,或許有證據一二在其中。臣爭取多留,如寫不完即身死,請殿下寬恕……」

後面是他哪一年開始見到金得富,見了幾回,說的什麼話、在哪裏吃飯、當時還有什麼人也在。

他爭分奪秒般書寫,寫的其實是搶在殺手之前的絕筆。這些到楚芊眠手裏,自然是一份分量極重的證據。

楚芊眠就地認認真真看着,上官知和彭方郎攀談起來。問他幾時轉回的心思,把多臂猿龐慶進京當刺客的話告訴他。龐慶有一個殺人案、兩個行竊案壓在本省,彭方郎后怕不已。

「於捕頭讓抬回來,下官就有預料,這些人要麼給的是警告,要麼隨時會對我下手。暗箭難防,又何況不知道這些人深淺,下官不知性命還能有多久,回家就趕快回想幾年來的接觸,並爭取在命喪以前多寫一些。」

上官知溫和地安慰他:「現在不會了,彭大人撥亂反正,殿下求之不得,我打算讓附近駐軍進城呆上一段時間,直到你安全為止。」

彭方郎沒有權利調動駐軍,而且他也不能保證駐軍的可靠性。這話由上官知來說,他卻百分百的相信。當即跪下,給上官知、楚芊眠叩頭道謝。

這個時候窗戶上傳來輕叩兩聲,三個人一起抬頭,上官知問:「什麼?」

「世子,有人往這裏來了。」識墨的嗓音。

彭方郎雙手緊攥怒目圓睜:「一定是殺害於捕頭的兇手,殿下,我要會他。」

楚芊眠愛惜他:「為安全計,大人請躲避。」

「不!如果他肯和我對話,一定能知道什麼。」彭方郎懇求道:「求您,讓我將功折罪,為於捕頭報這仇。」

他的面上滾落淚珠。

楚芊眠退到房中去,上官知佔據隱蔽而又能內外兼顧的角落,怕來的又是江湖大盜,不敢大意地把短刀握在手中。

彭方郎和剛才一樣,坐到案幾前寫字。

另一扇窗戶縫中,一把薄刃劃過木扣。他用的法子,和上官知一樣。隨後,窗戶無聲無息推開,露出一張也是蒙面的臉。輕若鴻毛的跳進來,上官知遠不如他。

薄刃閃動對着彭方郎就要過去,彭方郎轉過頭,嚴厲的對上他,喝道:「大膽,你是什麼人,竟敢行刺知府!」

刺客意外彭方郎適時轉頭,愣上一下,再道:「知府算什麼!」

「好大口氣,你又是誰?」彭方郎現在底氣十足,盡量的周旋,指望他能多說幾句。

刺客也許不方便說,或者詫異彭方郎有膽量問一句又是一句,一滯又有一個停頓。

彭方郎鄙夷:「看來你只是收錢的刺客,並不知道內幕……。」忽然尖銳:「是你殺害於捕頭?混賬混賬,真混帳!」

他氣的亂了方寸。

多年主僕是一家人,多年的上下級也一樣。彭方郎手一長,握住硯台,怒火熊熊中氣勢遠比刺客強太多。

「你老實交待,誰是你的主顧,否則的話,彭某要讓你受盡折磨而死,為於捕頭報仇!」

他說到「受盡折磨」時,刺客已然出手。不是往前,而是意識到背後往內室的地方有刀寒出來,薄刃反手往後,上官知持刀向前。「叮叮噹噹」中,兩個人片刻交換數十招。

刺客覺得棘手,而且彭方郎又一回召集僕從,書房門外再次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刺客虛晃一招,腳尖一點人如秋雁,穿窗而走。「叮噹」又是幾聲傳來,埋伏在外的識墨與他交上手。上官知跳窗出來,彭家僕從發一聲喊圍上來,彭方郎和楚芊眠站到窗前時,見刺客輕飄飄如一片飛葉,已到牆頭。

他的輕身功夫實在是好,上官知、識墨還在數步以外。眼看他就要溜走,上官知沉聲吩咐:「彭大人,全城示警,傢伙敲起來,得把他留下!」

「下官這就……。」吩咐兩個字還沒有出來,見到牆外面出現變故。

刺客腳落到牆頭上,有個換氣的功夫,停這麼一下,上官知的話出來一半,彭方郎接上,一道銀光衝天而起,把刺客騰起一半的身子搠個結結實實。

「哎呦,計爺,你可真是無孔不入,您倒說說,有您什麼事兒,這個人本應是我拿下……。」石硯懊惱的聲音傳來。

他埋伏的地方在彭家的另一處,聽到動靜后就往這裏趕,結果還是慢上一步。

他瞪着那個人,實在不順眼。

「得了得了,我讓你補一刀還不行嗎?再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呂計天生是瑜亮人物,我蹲這裏他就過來,這合情合理。」牆頭傳來呂計的笑聲。

月光照在他面上,還是半醉臉面,但手中花槍牢牢抵住刺客,把他按在外牆上,剛才還掙扎,現在已經動彈不得。

……

「妹妹,你下回往京里寫信時,也許明天也許今天,子時已過算今天,千萬寫進去,再添上一句,這就轉給勝哥。」

呂計見到楚芊眠眉飛色舞。

楚芊眠答應他。

呂計又去勒索彭方郎:「大人,咱們說好的給我貨物運送上行方便,你可不許忘記。」

彭方郎對他也連聲答應。

呂計高高興興的回客棧補眠,石硯再次把殺人般的眼光送到他背後。

這位來得也太巧了,把石硯氣的不輕。

據呂計自己說,他抱着一壺醒酒茶回去,喝的點滴不剩,於是聰明機靈全在家,想到妹妹不慢慢招待,卻攆他走一定有原因。他猜到城中會有動靜,出來逛逛,結果見到刺客進去,可不就守着等出來。

石硯覺得半夜拎着花槍蹲在牆角,沒讓巡邏的逮著運道高。

上官知連夜審問刺客,卻沒有較好的答案。刺客和龐慶相似,重金購買,收錢不認人。在唐成部供詞里露面的金得富,又不是整個事件里重要人物,刺客一無所知。

唯一的收穫,就是了結一個殺手的案件。

但情勢由此緊迫,金得富是關鍵人物,才會對長公主抓捕唐成部有所動作,甚至不惜刺殺彭方郎。審訊到一早結束,楚芊眠回去補眠,上官知調動駐軍進城,接下來就安排前往唐成部任職的固城,和湯捕頭會合。

這一回,是不會再讓焦川幾個人平白溜掉。

……

下了幾點小雨,秋涼似滿天地。野店裏,楚雲期似笑非笑面對一行人,神情比秋雨還涼。

官道在深處,兩邊不接城鎮,寂寥的只有秋風相陪,這間野店居然還不小。

廳堂擺得下三十張桌子,據掌柜的說,有大車隊經過時,三十張桌子還不足夠坐。

此時,楚雲期鐵氏夫妻一行,加上追上來的上官府中護衛們,外加一隊大狗,把店撐的滿滿。

帶隊的護衛叫朴勤,知道親家老爺難纏,堆著笑和他理論:「老爺說親家老爺主張好,小哥兒也到出門看看的時候,讓我們來,一不是追回,二不說是非,只是跟着,親家老爺您看還不成嗎?」

楚雲期「霍」地起身,罵道:「說誰的是與非?親家要說,讓他自己來。」

這是在陌生地方,楚雲期說話也留神。

朴勤還知道親家老爺厲害,一桿花槍立下無數功勞,聽到楚雲期一聲咆哮,他抱着個腦袋就滾到桌子底下,但是能當隊長就是國舅中意的人,嘴皮子了得,伸長頭頸回話:「嘿嘿,您不打招呼帶出哥兒,這不沒人說什麼嗎?」

楚雲期看出這是個涎皮賴臉也在行的人物,未必自己就贏,哼上一聲:「跟你計較太多,實在有失身份。」

「親家老爺說的是,看在我們一路緊趕慢趕的追隨,狗要會說話,也不會不答應,您就留下我們吧。」朴勤又是一句。

楚雲期不怒貌似沒血性:「你罵誰不答應!」

「怎麼會罵人?親家老爺您一準兒說答應。」朴勤試探的從桌子下面往外面來:「我可出來了,您消消火,打我其實也不出氣,沒準兒又惹狗生氣。」

楚雲期讓他氣到笑:「滾出來吧奴才!你是哪一年進府的人,以我看是這兩年才有你,只為對付我是不是?」

「哪能哪能,我是家生子兒,大亂的時候我在外面鋪子上,後來重修府第,家中缺人,把我叫回去當差。這不,如今就侍候小哥兒來了。」

朴勤對着楚雲期就行禮:「親家老爺安好,親家老爺您度量寬宏留下我們,親家老爺……。」

「停下!」

楚行伍搶在父親面前阻止:「再鞠一個你又想罵人了?」舉起拳頭:「到時候小爺要打你。」

「打你。」樊大華要向著祖父。

「打你。」元大勝也一樣。

上官廷心花怒放,祖父不阻攔還送來大狗阿大、阿二、不三、不四,他正高興呢,沒功夫去想朴勤每句話都在罵楚雲期。

他能矜持的坐着,已算給足外祖父那不應該有的顏面。見楚雲期沒有攆朴勤的意思,上官廷樂的一聲:「阿大阿二、不三不四,過來。」

四條狗離弦箭般衝上來,把孩子們團團圍住。這個不用分,已是明明白白。

牽住阿大,上官廷樂着送給祖母看:「表妹給我的。」

楚行伍抱住阿二,樊大華討到不三,不四歸了元大勝。

都是天天在一起,人和狗都挺開心。

朴勤又殷勤的致意鐵氏:「老爺說十六個護衛,每位小爺四個。」招招手:「陰晴圓缺,跟着舅老爺。悲歡離合,跟着樊小爺。」

楚行伍撇嘴兒,他向著父親,所以對國舅的好意有所懷疑。樊大華是個樂天派,拍手叫好,對他四個長隨好奇的看着。

朴勤還要往下說,呂勝一擺手:「我家不需要,留着自己玩兒吧。」元大勝也是父親的好心肝,一叉小腰身:「我有父親和祖父,勝過千軍和萬馬。我有叔叔好兄弟,勝過萬卷兵書。」

元大勝平時讀書和習武的地方,主要在護國王府。說出這些話,針對護國王。

呂勝把兒子一把抱起:「好兒子哎,你真是我的好兒子。」

「那是,出自您府上的小爺還能錯了?平時走路那叫一個周正,念書那叫一個得意,哦呵呵,我忘記您平時就是兩雙眼睛也看不到。」朴勤又來了。

呂勝也搔頭了:「你到底什麼來路?這嘴巴太像我家店小二,太不饒人了。」

朴勤一溜煙兒後退十幾步,一臉怕怕模樣:「你是出名的好功夫,我站遠些。」

「罷了吧,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奴才佔住沒麵皮,你我兩個人也不是他對手。」楚雲期擺擺手。

朴勤哈哈腰,說聲親家老爺過獎,接着說下去:「天上宮闕,侍候元小爺。」

呂勝氣中帶樂:「讓我聽聽跟廷倌的什麼名字?」

整個蘇學士的水調歌頭裏,已剩不下太多合適的一組四個字。

朴勤把胸脯一拍,大拇指一翹,洋洋得意:「瓊樓玉宇啊。」鐵氏忍俊不禁。

上官廷勸著收下,這樣大家更稱得上好兄弟。

月有陰晴圓缺,四個人名字岳陰、岳晴、岳圓、岳缺。人有悲歡離合,以任為姓。

不知天上宮闕,姓卜。

又恐瓊樓玉宇,姓孔。

有了專職護衛,又有朴勤這個碎嘴在,孩子們不是以前的格局,上官廷、楚行伍都隨楚雲期夫妻睡一間房。朴勤快手,把上官廷帶去一間房。

楚雲期夫妻帶着兒子回房,楚雲期冷笑:「夫人可看出來了,姓朴的分明國舅私兵。」

「是啊,腳步穩健,氣息又強,又派出來跟廷倌,不會簡單。」鐵氏撲哧又是一笑:「最主要啊,是他罵你罵的好。」

「父親,母親,聽說國舅府上私兵很厲害是嗎?明兒會會拳腳。」楚行伍躍躍欲試。

「還是回去再試吧,在路上他們會隱藏身份,驚動別人也不好。」楚雲期上下瞄著房間:「這麼偏的地方,開這麼大的店,說的好聽是給大車隊有足夠地方歇息,說的難聽不到他這裏歇息,就只能露宿。」

楚行伍小腦袋瓜子裏有許多的故事,咦上一聲精神百倍,興奮的抱着父親手臂搖晃,不忘記說話放低:「這是黑店嗎?真的是嗎?」

聽說書的講過無數回英雄逞威,親眼見卻是頭一回。

「我去告訴兄弟們。」楚行伍往外面跑。

楚雲期叫住他:「別去廷倌房中,人家還在說話呢。」楚行伍眨眨眼:「知道了,我最後一個對他說。」

上官廷住的那房裏,果然關門閉戶之內,朴勤對他說私房話。

「國舅說小爺長大,有一隊私兵供您調遣,平時可不能露形跡,也不能對親家老爺和小爺們說。」

上官廷也興奮莫明,他家的私兵厲害,京里至今還有人津津樂道。用力點頭說知道。

「再有一件事回小爺,見小爺以前,已把店中底細查過一遍。這住的是黑店。」朴勤鄭重其事。

上官廷大感興趣,要知道外祖父帶着他們到這裏,不過一個時辰。如果沒有遇到朴勤等人,說話耽誤功夫,也許往前趕路。

「難怪掌柜的勸着我們留下,說前面一百里路以內沒有住處……。」上官廷邊說邊瞄朴勤。

更想知道的,私兵是什麼樣的能耐,才會在短短功夫內查的一清二楚。

而廷倌有了這隊人,是一定會露臉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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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嫁權臣:傾國聘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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