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小公主（25）

不知從哪兒傳來的竊竊私語——

「哇——聽起來好像老媽講的睡前故事。」

加里：「……」

人類騎士表示你們龍族的睡前故事真的好棒棒哦！

講真，聽了這樣的故事就不怕晚上睡覺做噩夢嗎？

藝高龍膽大的小龍們擺磨了磨爪子：噩夢？那是什麼東東？有坐在寧寧大人身邊的魔王恐怖嗎？

阿三適時地回放亡靈骨龍的截圖放大標紅：「亡靈魔法歷史上確實出現過，只不過如今只有在一些極其機密的資料中才能查到。這個圖片就是從已有的文獻里找到的，你們要注意，不聽話的龍寶寶會變成骨頭的哦。」

勇敢無畏的龍寶寶們大驚失色：「我不要，漂亮的鱗片都沒了，那樣子太丑了吧！」

所有人類：重點是這個？

阿潤其實也不清楚這些遠古時期的歷史，畢竟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聽起來就像神話故事一般。

「目前已知的是，包括摩格在內的三十二名騎士，都已經被……卡洛琳轉化為亡靈。」

轉化現場是沒辦法投影出來了，不過阿三在發生意外后，第一時間利用竊聽魔藤全方位監控深淵動向，倒是發現了些新任亡靈騎士的蛛絲馬跡。不過，在說到卡洛琳的時候，波斯貓的語氣不易察覺地停頓了片刻，隨後自然地說下去。

關於卡洛琳不是卡洛琳這件事，阿三琢磨了一下，還是沒在這裏說出來，等私下裏有機會單獨跟加里他們談一談吧。

這也是寧寧的意思。

「……卡洛琳殿下……摩格他們都……？！」

加里聲音都變調了：「這不可能！教皇陛下親手檢測，卡洛琳殿下是天生的光明體質，前途一片大好，怎麼可能會去學什麼亡靈魔法！」

「那什麼，光明體質這事兒嘛……」

在場的知情人士不約而同望向寧寧。

似乎是察覺到眾人的注目，黑髮女孩手捧茶杯微笑：「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不不不！什麼都沒有！」眾人瘋狂搖頭。

寧寧看向加里，輕聲道：「卡洛琳的事待會議結束后我再告訴你，總之，她絕對不無辜。」說道這裏，她微微嘆了口氣，「……你做好心理準備吧，我知道你們此行是來迎接公主回國，可惜，你的任務註定失敗。」

加里心裏一沉，自與摩格等人分開之後，他就成了這個隊伍中的代理隊長，因此哪怕此時心亂如麻，他表面上依舊維持嘖冷靜的神色，唯有那雙照不進絲毫光亮的琥珀色眼眸，昭示着他風雨欲來的心情。

卡洛琳公主與亡靈魔法，還有那些變成亡靈的同伴們，他們都是出生帝國貴族世家的精英子弟，若是這些消息傳回國內……

……要變天了啊。

然後，阿三實力演繹了什麼叫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二十天前，我察覺監控時察覺到異樣，似乎深淵中陌生的骨魔數量變多了，仔細查探過之後，可以確定多出來的這部分並不是戰鬥力底下的骨魔，而是忽然增多的亡靈大軍。」

打斷了加里的思索，阿三用爪子磨了磨桌角。

「如今我可以確實的告訴大家，那就是卡洛琳新培養出來的亡靈手下，而且原材料就是原本出生平凡的普通人類！」

白貓望向滿臉震驚的加里，嚴肅道：「你進入深淵幾個月了，不知道這件事也是正常的。帝國上層已經有人發現了這件事，但是已經遲了——與格羅薩帝國比鄰而居的莫蘭帝國，已經徹底淪為卡洛琳飼養亡靈的巢穴，上至皇室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數千萬條人命，無一生還！」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哪怕的性子再活潑的龍寶寶，此刻也嬉笑不起來了，這可不同於距離自己遙遠的遠古神話，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

誰也沒想到，卡洛琳在利用亡靈魔法控制了人類騎士后，非但沒有收手隱匿起來，反而變本加厲向莫蘭帝國伸出了魔爪。那她下一個目標會是誰？格羅薩帝國？還是無盡深淵？

曾經亡靈魔法差點將整片大陸毀於一旦，如今這才多長時間，再次現世的亡靈魔法就已經導致一個帝國的淪陷，以目前的速度，輪到他們還會遠嗎？更糟糕的是，一旦卡洛琳將大陸深淵盡皆轉化為亡靈，屆時誰來阻止她的暴行？死去的生命可還能復生？在如今這個神魔消隕的年代，還會有神明出現回應人類的請求嗎？

……他們能贏嗎？

卡洛琳……她到底想做什麼？

濃重的陰雲徘徊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已經事先震驚過了的寧寧：「……咳。」

寧寧：「前段時間，我和小龍預備到莫蘭帝國遊玩，意外發現那裏全國戒嚴，而之前已經進去的人也不見出來……」

眾人看向她。

阿潤：莫非是你們兩個集體當甩手掌柜的那次？還美其名曰婚前旅行？

「不過我們喬裝打扮裝成人類進去后發現了不對，走過的幾個城鎮，但凡是資質出眾一點的青壯年都消失不見了，據說是以皇帝徵兵的名義徵召進入帝都。但是如此大規模的徵兵，除非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否則沒有哪個皇帝會如此勞民傷財。出於八卦……咳咳咳，不是，我是說一時好奇，便順着線索追查下去。」

「我們發現，莫蘭帝國的帝都被一座巨大的魔法陣籠罩。為免帝都中人察覺，我們繞着魔法陣悄悄轉了幾圈，都沒找到能在不驚動裏面的人的情況下悄悄潛入的辦法，只好放棄追蹤回深淵了。」

說完她還嘆了口氣：「現在想來，恐怕那時卡洛琳就已經在將莫蘭帝國的百姓轉化為亡靈了。」

其他人各自沉默著，陷入思索。

想起這事還有些心塞，寧寧隨手拿了杯涼茶一飲而盡，心裏這才覺得好過些。

「總之……」寧寧猶豫了一下，「在對抗亡靈大軍的問題上，人類不可能置身事外。或者說，這已經不是深淵能內部解決的麻煩了。」

而是亞尼迦大陸全體生靈的災難。

屏幕上的鏡頭最後定格在亡靈們燃燒着紅色靈魂之火的空洞眼眶，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心裏說不出的沉重。

「第一個問題暫且到此結束。」沒有人開口，寧寧自發接過話題，「那麼接下來是會議的第二項內容，昨天夜裏，龍穴接收到來自格羅薩帝國皇室的魔法通訊——關於組建深淵與帝國聯軍共同對抗亡靈大軍的請求，你們有什麼看法嗎？」

「雙方勢力聯合，最關鍵的還是誰做主導吧。」一頭好戰的年輕龍興緻勃勃地舉手問。

寧寧聳了聳肩：「這還用問？誰的拳頭大聽誰的——下一個！」她才不想聽那個偏心偏到沒邊的皇帝陛下的指令，叫你寵愛卡洛琳，打臉了吧！

活該！

寧大小姐偏頭，裝作沒看到對面的騎士們欲言又止的表情。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對亡靈魔法一無所知，據說轉化的亡靈不死不滅，除了光系魔法，我們對上亡靈可以說束手無策，那麼，亡靈魔法的弱點在哪裏？」理智派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寧寧：「好問題！不過這一點我也只有一些模糊的想法，尚未得到證實。在此之前，還需要大家多做嘗試。」

換句話說，她也不知道哇。

至少……至少得抓只亡靈給她做實驗吧。就憑古籍上語焉不詳的記載，誰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用啊。

「公主……」

雷諾的左側方，一直沒有出聲的加里突然開口。

「您剛剛說，是卡洛琳……大人……」青年的手抓緊身側的長劍，表情有點不安：「她做這些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

格羅薩帝國上下誰不知道卡洛琳公主得上天眷顧，她的未來一片坦途，又何必鋌而走險去學那受萬人唾棄的亡靈魔法？而如今，毀掉了莫蘭帝國的公主殿下已經再也回不了頭了啊。

甚至往後千年萬年，卡洛琳這個名字都會出現在歷史書上，作為警示後人的教訓。就連如今的格羅薩帝國，都會因為曾經的帝國明珠而蒙羞！

寧寧為難道：「這件事……其實……」她也不太清楚啊。

以自己對卡洛琳不多的了解來說，那個人表面看着溫柔有點小心機，其實是一個十分理智的人。她不可能不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可她還是這麼做了，說明絕對有什麼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

而且她後來問了負責押送卡洛琳的阿潤。

卡洛琳的傷勢並不算嚴重，哪怕對方失去了光明體質，但她的黑暗體質也不是好惹的。照理說，有主角的氣運在，卡洛琳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體質問題。可她先是吸收的魔王之力，之後又轉化了數千萬的亡靈大軍，怎麼看都像是反派的標配……？

……自己也沒做什麼啊，卡洛琳的主角氣運應該還好好的呢。

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寧寧都懵了。

這個小世界是怎麼了啊？難道不想要這個女主了嗎？

完全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女主的寧寧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為什麼捏？

久等不到寧寧答話的加里：「……其實？」您倒是說啊。

「誰知道一個瘋子是怎麼想的？」見不得寧寧為難，雷諾接過了話頭，冷冷道：「你想知道，等抓住了那個瘋女人你親自去問好了！」

加里：「不、不用了……也不是那麼想知道。」

他識趣地轉移話題：「我這裏可以直接聯繫國王陛下，要不要趁這次會議順便敲定兩方勢力聯軍的問題？」他探尋的看向寧寧：「公主殿下……您看？」

誰都知道，這裏最不喜歡看見陛下的大概就是公主殿下了。

寧寧瞥了他一眼，雖然表情不是很好看，但還是接話了：「你聯繫吧，別看我。」

加里笑笑：「您果真心胸寬廣。」

寧寧翻了個白眼：「別，我心胸一點都不寬廣，要不是為了小龍他們……」

她哼哼了一聲，索性躲在雷諾身後，眼不見為凈。

亞尼迦大陸的各類魔具使用範圍還是挺廣泛的，一如寧寧曾經佩戴過的改變樣貌的魔具，再比如現在加里從背包里掏出來的通訊魔具，乍一看倒像是巫女占卜用的水晶球。

在寧寧回憶起當初的那個魔具心情不爽的時候，加里已經聯繫上了格羅薩國王，阿三將通訊影像投影在大屏幕上。

屏幕的背景是一大片金碧輝煌的宮殿。

影像出現的時候，對方似乎也在進行會議，視角正中央是端坐在皇位上頭戴金冠的國王，左右兩排分列坐着格羅薩帝國位置舉足輕重的大臣。

加里目光掠過左數第二位的父親，朝國王單膝跪下恭敬施禮：「陛下。」

國王點了點頭，表情認真的聽完龍族這邊的商議結果，吩咐輔佐官記下，出乎意料地沒怎麼反對。

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一半，左右的大臣們聽到由龍族指揮的要求，竟也沒表露出不滿。

然後國王頓了頓：「我有一個問題。」他的目光逡巡著四周，最終落到昂首挺胸的小龍……身後露出的裙角上，「這些要求，是寧寧提出來的嗎？」

在之前短暫的交流中，他已經知道了原本無名無姓的大女兒給自己取名「寧寧」。

他溫柔而慈祥的注視着小龍的身後，表情看起來愧疚極了：「孩子，很抱歉，這麼多年，是為父虧欠你了。無論你接不接受，這一句抱歉為父必須跟你說，真的……很對不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看向寧寧的方向。

關於這對父女的恩怨，在場的人也沒幾個不清楚了，哪怕他們都看出來了那位國王絕不可能真心實意道歉，但他既然說了，如果寧寧不回應，多半還是會給人留下傲慢的印象。

即使所有人都清楚，她不願意原諒他才是正常的。

雖說龍族並不在意這些人類之中的彎彎繞繞，但只要維持表面的和諧，至少外面的人類抬起寧寧時，不會是「那個不敬父親的帝國長公主」。

她會露面的吧，反正只是隨便說句話而已。這邊的龍和那邊的人想。

沐浴著所有人的注視，黑髮女孩淡笑一聲：「你是真心道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