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那時,自己醒過來以後不僅什麽都看不見了,還被告知娘親已經死了,溺水死的。年僅四歲的他尚不知眼睛永遠看不見意味着什麽,也不知道死了到底是什麽,只知道一切都慢慢地不一樣了……

他沉浸於過去的記憶,雙手不由自主地攥起,一股躁意在心頭幾乎要壓抑不住。

忽然,一隻溫熱的小手覆了上來,他聽到孟媛的聲音愈加柔和了—

「我知道你是因為皇伯父過世難過,可生老病死不是你能控制的不是嗎?皇伯父如果泉下有知,他一定不希望看見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明明還是個小姑娘,說出來的道理卻十分通透,陸景初一下子就想到嘉德帝咽氣前握著自己的手說的話。

「景初,朕只能護你到這兒了……朕知道,你這孩子看起來冷情,可心腸比誰都軟……景初,要記住,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別像朕一樣……」

陸景初反手握住孟媛的小手,乾澀的唇微微張開,「我餓了。」

「餓了?」孟媛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急急忙忙起身就要拉着他去吃飯,可她還沒站穩就一下子被人拉進了懷裏,緊緊地按住。

孟媛感受到溫熱的呼吸灑在脖頸邊,她耳尖微熱,不由得伸手推了推他,嘟囔道:「我一身油煙,別弄髒……」話說到一半又止住。

說起來,他把自己關在書房兩日,沒洗漱、沒更衣,也不比她乾凈到哪兒去。

陸景初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才把人鬆開,吩咐趙宇打水進來,凈手以後才跟着孟媛坐到桌前。

孟媛盛了一碗粥放到他跟前,把菜推到他面前,看着他慢條斯理地喝粥便道:「你嘗嘗這豆腐。」

麻婆豆腐的香味撲鼻而來,可辣椒味也嗆人,陸景初微微蹙眉不願意碰,就聽見身旁的孟媛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連我爹娘他們都沒嘗過呢。」

陸景初慢吞吞地舀了一勺,嘗了一口,微微麻辣的滋味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難以接受,他舒展開眉頭,就著麻婆豆腐吃了四碗粥。

七七四十九日以後,嘉德帝的棺木葬入早已修好的皇陵。按著嘉德帝的遺旨,皇帝將其和生母先寧貴妃同葬一個墓穴。

皇帝在皇陵守了三日的陵,之後重新回朝頒下聖旨,要為先帝守孝三年,撤了這三年裏的所有選秀。

聖旨一下,家有適齡女兒想往宮裏送的大臣都差點愁白了頭。

誠國公府中,正在裁剪布料準備綉制香囊的孟瑤聽到這個消息時,手裏的剪刀一抖,將一塊上好的煙羅錦毀了。

放下剪刀,孟瑤抬頭看向屋外芙蓉院裏開得正盛的芙蓉花,精緻的臉龐上慢慢地淡去了笑意。

三年,誰耗得起?

與此同時,曹氏聽說這一消息後也有些扼腕,她原是存了宮中選秀時送女兒去參選的心思,可眼下皇帝的一道旨意卻讓她不得不歇了這心思。

嘉德帝仙逝,皇帝揚言要守孝三年,那麽其他宗室子弟定也是要仿效的,那自己女兒的親事該如何是好?

曹氏只覺得這兩年大房的風水似乎益發不好了,眼看着二房兩個孩子娶親的娶親、嫁人的嫁人,甚至眼下連國公府的重孫都揣上了,而她的一雙兒女卻婚事艱難,先是孟驍躲去青虎營用行動拒了安國公府的親事,再來就是孟瑤了。

孟瑤模樣生得好,才識更是京中貴女中的佼佼者,前幾年登門求親的人絡繹不絕,可近來這一年卻再沒有一人登門提親。曹氏曾懷疑這和當初賜婚易人有關,但想想皇帝當時是私下與自家夫君商議的,根本沒有傳出去,晉王府也沒有發難,便拋開了猜忌。然而如今她看着春風得意的二房,又忍不住暗暗懷疑是不是二房暗地裏使壞。

曹氏愈想愈煩,晚上見了一派閑適的孟伯言就忍不住發了一通脾氣。

孟伯言被莫名其妙地罵了一回,想要發火,可看着曹氏氣鼓鼓的模樣,他還是耐著性子,只沉着臉道:「好好的你發什麽瘋?」

曹氏便將這些天的心思罵罵咧咧的說了一遍,末了道:「你看吧,二房現在多得意,女兒是晉王世子妃,兒子娶親,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可咱們驍兒和瑤兒呢?再這樣下去,整個國公府還不都得落進二房手裏?」她想着,又埋怨起孟老夫人來,「明明你才是娘的親兒子,怎麽她能偏心成那樣呢?」

孟伯言被說得臉色有些難看,沉默了半晌才道:「驍兒的親事父親那裏已經有了主意,至於瑤兒……」進宮如今是走不通了,宗室里年紀相合的都已經成了親,只有……

他面上緩緩露出笑意,道:「瑤兒的婚事,我這裏倒有一個很好的人選。」

孟伯言附到曹氏耳邊低語一陣,見曹氏眼睛慢慢亮了起來,他又叮囑她道:「不過這事得慢慢籌畫,你切不可心急壞事。還有,讓瑤兒和媛姐兒多走動走動。」

這一回曹氏樂呵呵地應下了。

【第二十四章小日子駕到】

轉眼又是一年端陽時節,瀾湖上龍舟競賽一如舊歲般熱鬧,只不過競賽的人和坐在山上觀賽的人不一樣罷了。

因為林月近日孕吐益發嚴重,孟衡不去翰林院報到時幾乎半步不離地守着她,哪裏顧得上再去參加什麽划龍舟?至於去年奪了魁首的陸贇,如今跟着威遠大將軍一起操練青虎營的新兵,自然也沒有那個閑功夫。

孟媛對去年端陽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到了這日索性窩在朔風院裏連門都不肯出。

綠淇從小廚房端了綠豆糕回來,見自家主子百無聊賴地趴在小書案上玩毛筆,一時忍不住噗哧笑出來,「去年端陽您還忙活着給老爺夫人和少爺編五色繩,怎麽今年卻不願意動手給世子爺編一根呢?」

孟媛撇撇嘴道:「誰說我沒有編了?」前兩日她偶然間發現陸景初手腕上那根幾乎要褪了色的手繩,纏着他問了一回,知道他一直戴着,正唏噓呢,陸景初就一本正經地伸手找她討要一條新的,她只好翻了絲線出來重新編一條給他換上。

綠淇原本不知道這事,這會兒聽說了反倒笑彎了眼,臉上甚至露出欣慰的表情來,「世子爺對您那麽好,您可該對世子爺多上上心才是。」

孟媛嘴角一抽,她哪裏對陸景初沒有上心過了?

綠淇眨眨眼道:「奴婢前些日子回去,聽家裏嫂子說,男子成親後的貼身衣物和香囊配飾都是由妻子來打理操針。您跟世子爺成親也有三個月了,奴婢可沒見您給世子爺做過什麽呢。」

在綠淇看來,自家世子妃和世子爺的確親近,可總感覺還是少了點什麽。

孟媛聞言默了默,難得沒有反駁她,目光落在她端來的綠豆糕上,便問她,「有給卧雲齋送過去嗎?」

綠淇點點頭,轉而想到方才無意間聽到的話,便與孟媛道:「剛剛奴婢過去送點心,恰巧碰見清河王拜訪,奴婢無意間聽了一耳朵,清河王好似要請世子爺去城外的莊子玩呢。」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炎熱些,才剛剛入夏不久,就教人有些受不住,清河王邀陸景初一道去莊子上避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孟媛這樣想着,也就沒有生出多少好奇來。

因孟媛有歇晌的習慣,到了中午她換了一身輕薄的衣裳正準備爬上床榻休息,就聽見外頭小丫鬟請安的聲音。

是陸景初回來了。

平常白日裏他都喜歡一人待在卧雲齋的書房裏,不到日暮不回朔風院的……孟媛扭頭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頭的灼目日光,意外之餘也沒忘轉身迎出去。

外頭的陽光似乎的確灼人得很,孟媛看着陸景初被曬得微微發紅的俊臉,連忙一疊聲地吩咐綠淇和紅萱打水備下冰碗。

陸景初靜靜地聽着她忙活,由着她拿了打濕的帕子替自己凈面,只趁着她轉身去接紅萱手裏的冰碗時開口道:「這兩天你收拾一下,過幾日去城外莊子避暑。」

孟媛愣了一下,這和綠淇的話倒是合上了,而她只故作不知,眨眨眼睛問道:「王府在城外有別莊嗎?沒聽母妃提起要出城去啊。」

王府里冰塊足,待在屋子裏等閑也不會熱到哪裏去,自然不會多此一舉折騰到外頭去避暑。然而今日顧鄴上門來相邀,他想到自家小妻子,存了心思帶她出門去散散心,就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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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多嬌世子折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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