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情人》27(1)

生活繼續朝着一個複雜多變的方向滑過去。

一轉眼，羊年就要結束了。彷彿全世界都在忙着秋後算賬。各式各樣的會議一個接着一個，幾乎都與總結有關，今日總結這個，明日總結那個，好像每個單位、每個部門、每個人、每項工作都在搞總結，總結政治、總結經濟、總結文化、總結思想，如此總結來總結去，英雄模範便層出不窮，先進集體、先進個人便如雨後春筍，於是到處是鮮花，到處是喝彩。

在下由於在抓捕馬山河的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結果有幸被市裏評為勇斗歹徒的英雄人物，政府不僅賠給我朋友一部新車，了去我的一大心病，而且還獎勵我一萬元人民幣，我的英雄形象再次在電視屏幕上頻頻曝光，一時又成了街談巷議的焦點。

總結過去，就意味着開闢未來。於是，大家對新年度工作都有了基本的打算、基本的鋪墊。我們秘書處要配新處長，自然也在工作鋪墊之列，理所當然被擺上了議事日程。

到底誰來當這個處長呢？人們的嗅覺像狗鼻子一樣四處打探著，但是聞到的什麼氣味都有。

那天，劉文進突然跑來告訴我，他說在群眾中呼聲最高的就算你了，大家給你總結了當處長的三個優越條件。

我說哪三個優越條件？

他說其一，你近水樓台，得天獨厚；其二，你有當這個處長的能力，包括理論水平和實際工作經驗；其三，你是市裏剛剛表彰過的大英雄啊。

這種說法無形中喚醒了我潛意識中的那份希望，我當時聽了，心裏感到特舒服，但我馬上用謙虛掩蓋了自己，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狡猾，如此小聰明，我當着許多同事的面，故意笑得跟一蛤蟆似的，當場把自己的三個優越條件逐一打得粉碎。我說老劉啊老劉，這算什麼優越條件呀，近水樓台並非我獨有，比方你劉文進，不也手可摘星辰？至於工作能力，機關比我有能力的副處多的是，我算老幾？說到英雄，當處長又不用去抓壞蛋，與英雄又有何關係？你去問問，機關那麼多的處長，有誰當過英雄？

哪知劉文進眉毛往上一挑，哈哈笑道，處長們都沒當過英雄，那不正好說明你比處長們更勝一籌嗎？

聽了這話，我心裏更增加了幾分得意。

說實在的，我是充分相信群眾的，俗話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對我有如此之高的評價，的確讓我感到格外安慰了；同時，我也是充分相信組織的，組織是一個集體，不可能哪一個人說了算，只要是集體決定，就不能不受群眾意見左右，這我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更何況還有公開考核競爭這一重要關口，對此我更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高興得太早了，自信得過頭了，最後的結果居然讓我大跌眼鏡。

在理論考試、公開答辯、群眾投票環節一直位居榜首的我，最後在領導班子集體拍板那一關竟被無情槍斃了。而起先排在十名之後的劉文進，後來居然噌噌噌直往上躥，就像一個後勁十足的長跑健將，終於笑到最後。

這其中關鍵性的原因當然是先前群眾舉報我的若干問題還沒有查清楚，儘管我是市裏的英雄，但英雄並不能代表一切，是好人還是壞人，一時還不好定性。作為一名處長，無論你如何能幹，但事關道德品質方面的問題不能不引起用人者的高度重視。

一份誘人的希望就這樣化成了泡影。幸虧當初我還在劉文進面前那麼謙虛了一下，要不然，真是無地自容。

其實，最為傷心的還是金巧兒。當初她選擇離開秘書處，甚至答應嫁給季局長，多半也都是為了讓我擺脫緋聞，讓謠言不攻自破，給我創造良好的競爭環境和條件。她為我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價，結果我還是以慘敗收場，可想而知，這對她的打擊該有多大。

宣佈新任處長令的當晚，金巧兒用她的車把我拉到南湖聽濤閣去喝酒，她一下子叫了兩瓶五糧液，要與我同醉。

我說醉了怎麼開車回去？她說回什麼去？我不回去，我要在這兒開房。你自己打的回去吧！我說巧兒，別這樣。她說你要拿我當朋友就陪我喝了這酒，不拿我當朋友，就什麼話也別說。我說好好好，我陪你喝，陪你喝，不過我得先上洗手間騰空肚子了再來。她說好，我等你。

我連忙跑到洗手間去，給我老婆王小春打電話，讓她來救我。老婆問她幾點鐘來是好。我估計她來早了也有灌醉的可能，來遲了把我們兩個醉鬼丟在那裏無人管也不是個事，於是我說，你就十一點鐘打的過來吧，那時候可能我們兩個剛剛醉倒，你就用巧兒的車把我們拖回去吧。老婆說你要多關心關心她，多安慰安慰她。我說我知道。她說你可不能把自己喝糊塗了。我說廢話，我怎麼知道這一瓶下肚會不會犯糊塗！她說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啊！我說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說，你是男子漢，你要有責任感才對，出了事情我拿你是問！我說你這不是廢話嘛，不擔心出事怎麼會要你來救駕？她說，總之你自己要保持清醒頭腦。我說喝了酒哪裏還會保持清醒。老婆生氣地說，小心我把你丟到湖裏去洗澡。我突然明白了老婆的心事，在電話裏頭哈哈大笑起來。

有了準備，我就放開膽子與金巧兒喝酒。

金巧兒說來吧，為了我們所謂的情人關係，喝！於是我聽話地把那杯酒咕嘟喝了下去。那酒，就像一團烈火，從我的喉嚨一直燒到內臟，燒得我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