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圍城
多爾袞漆黑的眸子略微一跳，沉吟半晌道：「明軍自袁崇煥堅守孤城寧遠之後，守城之法rì益成熟。如果此次大凌河城修築成功，再想踏平此城，難度頗大。即便能夠血戰成功，傷亡想必慘重。」
皇太極頷首道：「接着講。」
多爾袞道：「首先，必須儘快進兵，待敵方築城未果，便給予迎頭痛擊。第二，我軍必須改變戰法，以往冒着火炮箭矢，奮勇衝鋒的戰術必須調整！」
「哦。」皇太極眉頭一皺，聽到多爾袞如此明確反對之前的攻城戰術，有些意外。其它人的神經也突然緊繃起來，代善、濟爾哈朗等人都注視着這個小弟，多爾袞俊朗的臉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皇太極道：「怎麼調整，說說看。」
多爾袞道：「我們可以把攻堅戰術改成圍城戰術，他們想修城就讓他們修，等修到一半，將此城重兵圍困，敵方不出戰，我們也不攻城，直到把敵軍困的糧草耗盡不戰而降。」
「萬萬不妥。」莽古爾泰聽了這話首先反對：「我后金汗國以騎兵立身，野戰衝鋒才是特長。搞什麼圍城戰術，這不是我軍的短處嗎？」
「野戰與圍城並不矛盾，正因為我軍野戰能力強悍，敵人便很難突圍而出。」
「圍城戰術一般要持續數月之久，這可不比千里奔襲中原，可以就地解決軍糧問題。在大凌河城耗上幾月，這糧草和物資如何供給？」代善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多爾袞從容應答：「今時不比往rì，上次從京郊裹挾大量平民牲口回來，如今瀋陽附近的民墾如火如荼，今後更要大力發展。如此後勤就有了保障，可以從容執行圍城戰術。」
皇太極轉向范文程：「范先生，你負責民墾事宜，如今進展如何？」
范文程恭敬答道：「啟稟大汗，上次進攻běijīng，得到約五萬民夫，這些人在瀋陽城外的千里沃土進行農墾，播種、水利、施肥等全部按照明制，如今大有成效。農墾所得糧食支付軍糧應無問題。」
皇太極心想：汗國早就推行明制，可是這幫親王貝勒始終禮儀不周，還是這個漢人范文程知書達理，這才是名臣風範。當下微笑道：「范先生如此之說，令吾甚感欣慰，如今我軍軍糧不再依靠搶掠而來，這便是以後戰略改變的基礎。」
眾人不再發問，大都沉默不語。見大家已經對此戰術有所了解，多爾袞趁熱打鐵：「這個戰術的好處，不僅在於圍城，還在於打援。敵軍城池被圍，必然要派軍隊救援，我們可以在關鍵道路上設下埋伏，等他們鑽進來后，一舉消滅。」
皇太極終於聽明白了多爾袞的想法，興奮叫道：「好啊，明軍一直避免與我騎兵決戰。這種戰術逼迫他們必須野外戰鬥。此次明軍築城主將是祖大壽，如果能把他困死在大凌河城，迫其投降，可是大快人心之事。要知道祖家五代英豪，世代守衛遼東，是關寧軍的jīng神支柱。」
多爾袞道：「大凌河城孤懸在外，如果重重包圍，量祖大壽也插翅難飛。」
莽古爾泰還想說些設么，見眾人都紛紛點頭，只能強自忍住不說。
皇太極又轉向范文程道：「范先生覺得此戰略如何？」
范文程道：「啟稟大汗，多爾袞將軍所言很有道理，孫承宗想築城推進，我們就圍他個彈盡糧絕。如若大凌河圍城成功，此戰術亦可推廣到錦州和寧遠，這關外土地唾手可得矣。」
皇太極微笑點頭。
濟爾哈朗道：「多爾袞既然首次提出這個戰法，不如便率領大軍出兵，看看你是否能生擒祖大壽。」
多爾袞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后金軍馬一向為大汗統領，此次作戰非同小可，況且面對的是遼東明將祖大壽。臣弟才能淺薄，經驗欠缺，還是請大汗親自率兵出戰。」
皇太極心中一動，沉吟片刻道：「多爾袞所言甚是，這后金軍馬一直是我親自統率，此次作戰當然還是如此。況且這祖大壽我也想親自去會會他。」
皇太極尋思：今rì多爾袞侃侃而談，對局勢分析的如此透徹，乃代善、濟爾哈朗所不及。況且他每次出戰，總是以我將令為準，從不擅行獨斷。此子以後加以善用，可為我之左膀右臂。
皇太極可不知道，范文程雖說是后金重臣，實際與多爾袞走的很近，是他的重要幕僚。軍報送到之時，多爾袞已得到消息，趕忙與范文程商議此事。兩人定下了圍城戰略，於是才有了殿上的侃侃而談。
另外范文程一再告誡多爾袞，皇太極對兵權看的極其重要。從進兵寧遠到奔襲běijīng，每次都是親自率軍前進，從不把主帥之職輕與他人，對於軍權千萬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覬覦之心。因此今rì濟爾哈朗之舉，實是心存yīn險之念，想將多爾袞架在火上。而多爾袞識破了這一點，堅持以皇太極的領導為第一要務。
皇太極最後掃視眾人，沉聲道：「即刻回去動員全軍，三rì之後進兵大凌河城，此次進兵乃是圍城戰術第一次實施，非同小可。多爾袞和范先生留下來與我一起商議具體進兵策略。其餘人解散。
經過徹夜商談，皇太極擬定了圍困大凌河城的具體戰略部署，由阿濟格、德格類、岳托率領兩萬后金騎兵埋伏在錦州與大凌河城之間，伺機打援。圍城的任務就交給多爾袞、多鐸兄弟，代善、與范文程留守瀋陽負責後勤運輸，皇太極與濟爾哈朗、莽古爾泰自居中軍擔任全軍調度。
后金以軍事立國，軍兵動員極快，短短三rì之內，軍糧、器械、馬匹、火炮等全部準備完畢。七月二十七rì正式從瀋陽起兵，大軍於八月十rì在大凌河城下集結。此時祖大壽開始修築大凌河城才半個月。
大凌河城雖然屢遭破壞，但城防基礎尚在。祖大壽統兵抵達后，修築城防相當順利，就在修築工作進行的關鍵時刻，祖大壽接到線報，后金大軍即將抵達大凌河城，兵力達到六萬以上。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也不免心慌。急招何可綱、祖可法、張存仁、祖澤潤、劉天祿等將領前來議事。
眾將經過一番商議，決定按照既定戰略，堅守孤城。散會前何可綱嘆道：「但願此次皇太極依舊象以前那樣強攻大凌河，攻取不下，便即退兵。如若真象席銘所說，敵軍採用圍城戰術，那後果不堪設想。」眾人聽了，心裏都有不詳的預感。
祖大壽命令關閉城門，所有城外工程暫停，將全部城防物資搬運城頭，在未完工的城角炮樓上架上兩門紅衣大炮。一切準備就緒，多爾袞與多鐸率領的四萬后金軍隊已將大凌河城團團圍住。
多爾袞先派多鐸在大凌河城周圍挖了一道壕溝，此溝深一丈、寬一丈，在大凌河城外形成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接着又在壕溝之外修築一座一丈高的土牆。自此以後，明軍從城上向下shè箭，后金軍也在土牆上shè箭還擊。明軍的高空優勢蕩然無存。
最令大凌河城守軍心慌的是，多爾袞果如席銘先前所料一樣，並不進攻，只是把城團團圍住，看來鐵了心要將明軍活活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