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江寧雨未歇(四)

方珏上了馬車，立刻發現馬車有問題，方珏看到一根繩線似乎連着馬車內。他輕輕撩開馬車帘子，卻一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憐兒此刻正微弱的躺在馬車裏，憐兒看到方珏進來，卻根本發不出聲，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方珏看到憐兒顯得過分激動，居然忽略了馬車裏的危險，一不小心觸動機關，一支箭矢朝着憐兒射去。

方珏毫不遲疑，用身體護住憐兒，箭矢正好射中方珏後背。

方珏見沒有箭矢繼續射出，於是轉身拔掉機關，也在這時，憐兒看到方珏背上插著一支箭矢。

憐兒心中萬分焦急，她沒想到方珏居然毫不猶豫的為自己擋住危險。

「少…少爺…」

憐兒微弱的呼喊，眼眶早已經被淚水淹沒。

「沒事了。」

方珏不理會自己背上的箭，而是緊緊的將憐兒抱在懷裏，這一刻，他無比歡喜，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憐兒渾身冰冷，她依偎在方珏懷裏，感受着方珏的體溫，這是她夢寐以求很久，卻又覺得痴心妄想的心思。

馬車外只聽得一聲慘叫傳來，隨後便沒了聲音，顯然唐昊已然結果了對方。

「這，這就死了，我說唐昊，你咋就下手這麼狠，這麼多人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樊霸沒能親手殺了這名綁架憐兒的人，他覺得有些怨氣。

唐昊殺了對方也才冷靜下來，自己剛才確實過於衝動了，是應該留下活口的，才能問出對方為何綁架憐兒。不過此刻人已經死了，他也只好收戟等待方珏說話。

方珏此刻哪有心思在乎別人死活，他檢查了憐兒身上的傷，又看着憐兒欲言無聲的樣子，方珏心痛無比，得趕緊回方府給憐兒治療最重要。

馬車緩緩啟動，雨依然下着，這次方珏出動黑甲軍只不過是為了找憐兒，如今憐兒終於找到了，街道上黑甲軍的數量也減少了不少。

「少爺，我好冷…」

憐兒此刻雖然在方珏懷裏，卻依然顫抖著，冰冷的身體讓方珏也為之感到震驚。

方珏連忙催促快一點回方府，而又讓人去請江寧城有名的幾位郎中到方府。

「憐兒，沒事了，有我在…」

方珏緊緊摟着憐兒顯得單薄的身子，他才發現，憐兒居然這般消瘦。

「少爺，憐兒是不是要死了，憐兒不想死，少爺答應憐兒去看花燈的，憐兒還等著少爺帶我去看花燈……少爺，好，好冷…」

憐兒聲音越來越微弱，臉色無比蒼白，看着方珏時，她卻露出一絲笑。

「少爺，憐兒不冷了，少爺真…好…」

憐兒說着說着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或許說話太多，耗盡最後力氣，最後昏死過去。

方珏看着憐兒這般躺在自己懷裏，他握緊的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馬車。

憐兒聲音微弱，唐昊卻也聽見了，此刻憐兒突然沒了聲音，他以為憐兒真的死了。此刻方珏在馬車裏砸出這麼大聲響，唐昊卻沒有停馬車，而是加快速度朝着方府而去。

先前蕭躍朝着另一名華山弟子追去，不過在蕭躍追上對方時，對方反抗激烈，而在要擒拿到手時，對方居然自殺了，這可讓蕭躍傻眼了，沒想到看見官兵轉頭就跑的人，在最後關頭居然有勇氣選擇自我了斷。

這樣一來，線索又斷了，到底是誰抓了憐兒，有什麼目的。

方珏在房間焦急的等待郎中們給憐兒會診，卻完全忽略了自己背上還插著半截斷箭。

此刻房間里除了幾個郎中，就只有蹲在一旁暗自難過的劉陽，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斑白的鬚髮此刻更顯得蒼涼，他待在方府一輩子，年輕時就已經在方府，得到方言的信任與賞識，從一名普通的家丁，成為方府大管家，他已經沒有遺憾了。只是他對於自己的女兒顯得無比愧疚。

劉陽能有今天都是方言賜予的，曾經的妻子也是方言做媒，所以劉陽對方言無比忠心，他在方府幾次落魄都沒有離開方府。只可惜自己妻子難產，生下憐兒就死了。

劉陽經常為方言外出奔波，所以憐兒小時候不僅沒有母愛，連與父親在一起的時候都很少。這是劉陽虧欠憐兒的，此刻他看到自己女兒這般模樣，聽着郎中口中不好的說辭，心裏揪心的疼痛。

憐兒身子本就虛弱，常年累積下來，早就有疾，可憐兒硬是挺著不說。這次憐兒受了驚嚇，又淋了雨，怕是很難活下去了。

「必須救活，無論需要什麼，你們儘管說。」

方珏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憐兒雖然只是一個丫鬟，但對於方珏來說，憐兒卻是獨一無二的珍貴。

郎中們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因為在他們覺得，憐兒是活不了的。在方珏的萬般要求下，郎中們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丫鬟對方珏的重要性。最後這些郎中才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每日給憐兒服用大量人蔘，與其他珍貴藥材，每日得話花費不少銀子，而這也只不過是吊命而已，並不能改變什麼，而且憐兒還會受疼痛的煎熬。

方珏不會在乎多少錢，他只想救憐兒，只要能暫時保住憐兒的命，那就是還有一絲希望。

一天一百多兩銀子的開銷，就為了救一個丫鬟的命，而且還不一定能救活…？這個消息在方府傳開了，最終也傳到了劉陽耳朵里。

如果憐兒兩三個月如此，那豈不是要花費幾萬兩銀子，劉陽對方珏的行為非常感激，作為方府的大管家，卻也明白這是不可以的。

這一年多方府確實有不少銀子進賬，可花費也不少。絕大部分銀子都供給給軍隊需要了。朝廷不下發軍餉，地方還得上交不少稅賦，方言不願壓榨老百姓，所以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軍隊的軍需。如今方府賬上還有多少銀子，他劉陽卻是清楚的知道的。

是感恩方言，還是放棄自己的女兒，劉陽在痛苦的抉擇之後，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少爺，憐兒姐姐她，她不行了…」

一個小丫鬟慌張的跑過來向方珏稟報憐兒的情況。

方珏這些天每日都會去看憐兒兩次，憐兒雖然昏迷不醒，卻面色要比前些日子好些了，可今日卻顯得異常蒼白。

郎中也感覺有些奇怪，自己的方法應該不會有問題，只不過有些費銀子罷了。莫非太守府也付不起這昂貴的代價，準備放棄了？

葯不能停，若是停了人蔘，憐兒就有生命危險。

聽到此話，方珏讓給憐兒準備湯藥的丫鬟過來訓話，卻也問不出什麼。最後在郎中檢查藥渣時才發現，人蔘是假的，這可讓方珏無比憤怒。

居然有人敢貪憐兒續命的錢，這簡直就是找死，方珏陸續審問了照顧憐兒的丫鬟，與採購藥材的家丁，可最後卻沒有任何結果。

這件事是方珏秘密進行的，沒有驚動方府其他人，可劉陽卻還是知曉一些情況。他在得知自己女兒再次陷入危機時，他心如刀絞。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決定繼續做他覺得對的事。

「憐兒，有我在，我不會讓其他人再傷害你，若是讓我查出那人，不管他是誰，我定然絕不姑息…」

劉陽站在門口看着方珏對着自己女兒這般維護，他越是感動，越是內疚。方府對他劉陽已然大恩大德，他絕對不許有人拖方府的後退。

最近江寧郡也有些不太平，又有很多難民需要安置，方言又支出了一大筆銀兩，方府的庫銀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對於憐兒的事，方言是知道的，他從不在劉陽面前提半個字，劉陽卻是明白的，他知道方言不說明是方言的恩典，是看在自己為方府的貢獻。方府大小主人都如此重情重義，劉陽卻也是知恩圖報的人，哪怕是為方府獻出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