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8 一路向南

離舟三丈，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同時轉過身來。男的是欒白玉，女的是陸流兒。

「師姐！」牛小強久未激動，他怎麼也沒想到陸流兒竟然沒死。

陸流兒也驚訝不已，轉而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芒。欒白玉詭異一笑，擺了擺手彷彿是在說再見。頃刻間，小船、陸流兒和欒白玉毫無徵兆地消失了。

小船憑空出現，沒有任何徵兆，慈烏熙和金祖覺得不對勁。這正是研究仙跡的時候，他們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牛小強飛出仙閣的時候，他們也立即跟了過來。

小船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連着船上的兩個人，他們還來不及仔細觀察。彷彿是捉摸不定的鬼影，就在兩人訝異的時候，虛空傳出朦朧的聲音，「殺！」蘊藏着怨恨與憤怒，竟然是牛小強出手。

金祖大驚，想要隱身已經來不及了，再怎麼樣的提防也預料不到牛小強在這個時刻痛下殺手。這一拳毫無徵兆，像是小船的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這一拳又是這樣的近，就是掌天境來了都未必可以躲開。

絲毫沒有反應的時間，金祖的護體神光應激式開啟。幾乎是不分前後出現金光一閃，金繩也自發護主，螺旋式前進纏向牛小強的拳頭。

煞氣蒸騰，黑氣流轉，牛小強這一拳不僅聲勢浩大且詭異無邊。先是外圍一圈白氣如煙圈一樣擴散而開，緊接着強光閃耀。與此同時凰翼山轟然崩塌，伏嬰江中也如同往高處投進了一座山峰一樣江水被巨物壓迫，全都擊向天空。

排山倒海，一點都沒有誇張，這就是牛小強這一拳的力量。這一拳集中力量於一點，其中外泄的餘威就瞬間覆滅了凰翼山和伏嬰河。倘若是往四面八方擊打進行無差別攻擊，這一拳只怕可以打翻整個天仙州。

這就是和歲祀一個檔次的力量，一個人的力量可以覆滅整個州。

之後，這一拳才正面擊中金祖。

倘若有人在此觀戰，又恰好得知金祖的身份，他就會驚訝於這一拳的不凡，金祖何曾被這樣擊中過。

金繩是金祖永不離身的寶貝，它自發護主的反應已經夠快了，但還是慢了。雖然略微阻擋了牛小強這一拳，也僅僅是聊勝於無。金祖周身的金光搖曳，牛小強那一拳正中他胸口，整個力道又如漣漪一樣盪開，瘋狂衝擊金祖的身體。

「噗！」金祖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撞向已經破碎解體的凰翼山。

金祖很強，可以說是非常之強，屹立四陸絕巔已經很久了。他不曾受過傷，也從沒有人敢偷襲他，畢竟到了可以做金祖對手的層次誰會自殺式偷襲呢？今天卻在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牛小強一拳打到神魂搖蕩肉身崩潰。

憑藉神光護體，金祖不至於殞命。

這樣的時刻，是首次遇見，金祖腦中竟然一片空白，一種推翻之前一切對於對手判斷的無所適從感。神魂還來不及解析敵人的意圖，處於短暫的『凝滯』狀態。

牛小強右拳出擊后，左拳緊跟着出擊。他不依不饒，虛空之中全是變形的粗重喘氣聲。

慈烏熙也沒有做出反應，只是心臟猛然加速跳動，此時心中滋味複雜。她出手了，但是並沒有針對牛小強，而是輕輕托舉著仙閣，保護著裏面在修鍊的那人。她似乎知道牛小強為什麼突然凶暴的原因，那船上的人名叫陸流兒，曾經死在藥王島。

最好的防禦當然是進攻，牛小強右拳毫無保留擊出后，那條金繩便纏繞上來，接觸的剎那竟然傳出玉佩相撞的聲音。牛小強右拳此時是無防禦狀態，金繩如不死之蛇一樣瞬間纏住了牛小強的整個手臂。

牛小強雙臂白皙如雪，已經有玉化神通，雖然沒有主動防禦，憑藉玉臂的堅固程度他也不是很擔心。任由金繩纏繞玉臂，牛小強左拳緊跟着擊出。

這一拳是第一圈的孿生兄弟，兩拳如風逐雲，竟然共鳴起來。金祖完全慌了神，可以說在他的仙道生涯中完全沒有遇見過這樣兇猛的對手。一種從最底層鍛鍊出來的實用主義，完全沒有他們上層修士的雅緻和從容。這樣的節奏、這樣的路數、這樣的凶暴，他完全無所適從。

牛小強第一拳已融入了無上仙法之粘之訣，被無上仙法感染，凰翼山上的山石紛紛聚成磨盤大小，朝着金祖的砸來。這些磨盤不僅僅是石頭那麼簡單，上面牽連着無上仙法，威力不容小視。他的第二拳比第一拳更加恐怖，依舊融入了無上仙法，右拳融入的是無上仙法之粘字訣，左拳融入的則是無上仙法之陷字訣。

雙拳融入兩種無上仙法，這是不給對手留活路的做法。

把吳三隊伍作為一個演化的生態進行觀察，牛小強獲得了許多，也更加加深了對於無上仙法的理解。故而此時的拳頭比以前更強了，空間逆轉，渦流涌動，一股反氣流已經鎖定了金祖，正在瘋狂溶解他的肉身。

金祖羞愧交加，竟被化龍境修士偷襲成功！他的戰鬥經驗並沒有牛小強豐富，在糾纏態將生未生的剎那間，牛小強的第二擊攜帶無上仙法已經狂擊而至。

「封！」他在倒退的同時，兩隻大手平鋪開，緊接着身體轉了一個圈，把拳頭和化作磨盤的山石隔絕在外。

金祖受到重創，但是形態依舊飄逸。他在轉動的同時，額頭天眼瞬間睜開又瞬間消失。裏面飛出烈焰包裹住他，用來隔絕渦流。他那一轉並沒有隔絕渦流，無上仙法不可隔絕只能憑實力抵抗。

從金祖眼中飛出的烈焰是不尋常的，不尋常到之前牛小強和三母等人差點被這種火焰全滅。最終，渦流和烈焰相互溶解。

金祖鬆了一口氣，牛小強在他心中的形象也起了變化，變得兇殘恐怖起來。

金祖雖然來不及主動進攻，但是金繩已經在殺敵了。金繩不過蚯蚓粗細，它的出現讓虛空都不能承受，虛空小範圍內發出如玻璃裂開一樣的聲音。牛小強的玉化手臂也不能承受，右臂上竟然出現了許多裂紋，像是熟透的棗皮。

金繩當然早就有了器靈，攻破玉化神通后它歡愉起來，又立即鑽進裂縫之中，想要沿着牛小強的手臂而上，意圖攻擊他的神庭。因為手臂屬於牛小強的整體，如果真的鑽進去了，那仙軀的防禦力將蕩然無存，這樣的手段危險至極。這條金繩，比金祖本人還可怕。

金祖已經出手防禦了，糾纏態產生。兩人的動作變得緩慢起來，慈烏熙也放下心來，她相信金祖並沒有性命之憂。她重新審視牛小強，牛小強每時每刻都需要被重新審視，這個人太可怕了。他並沒有得到信仰之力，他才是個化龍境修士。

金繩可怕，牛小強深知。但是他早就算計好了一切，第二拳擊出的時候，接着一個反震之力突然往回撤，雖然處於糾纏態之中，但是速度也極快，甚至比金繩還要快。

那條金繩已經鑽進去了一大半，只留了一根尾巴在外面。金祖大喜，他和寶繩心意相通，知道只要它完全鑽了進去，牛小強縱使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濟於事。因為修士的所有防禦神通都是作用於體外，不可能作用於體內。因此如果被敵人的神通寶物侵入了體內，那麼防禦力將當然無存，這是極為危險的事情。許多低境界的修士逆殺高境界的修士，靠的就是諸般寶貝在對上的防禦神通沒有激發之前就入駐敵人肉身或神魂之中，因而也最終決定了戰鬥的走向。

金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傷痛，這是意外之喜，他期待金繩一舉拿下敵人，不求除掉敵人，他也不想此時除去牛小強，但是如果能控制牛小強那就完美了。

金祖高興不過片刻，牛小強左手在金繩就要消失右臂之中的時候一把捏住了尾巴，接着用力一拉便把金繩拉了出來，帶出血肉亂飛，這是牛小強自己的。牛小強額頭冒汗，血肉離體痛苦至極，玉化神通加深了這種痛楚。

金繩雖然非凡，但此時被牛小強抓住了，瞬間喪失了神通。

「不！」金祖大驚。

牛小強雙手抓住金繩的兩端用力一扯，金繩便如同枯枝一樣斷裂成許多，「嗷~」凄厲的叫聲響徹在風雨之中。緊接着，牛小強拳頭一捏，右臂便瀰漫出白玉光澤，右臂瞬間完好如初。

金繩連着器靈被牛小強徹底毀滅，金祖只感覺神魂中一陣針刺，痛感襲來他又忍不住噁心想吐。

這是金最危險的時候么？並不是，因為金祖也已經進入了戰鬥的狀態之中。那種痛苦還不至於讓牛小強有必殺的優勢。所以，也只能到此為止了。牛小強並沒有趁這個機會再次出手，他明白想要殺金祖現在還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更何況，慈烏熙就在一邊，即便是能殺金祖，慈烏熙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任由自家老祖宗被殺。

金祖頭痛難忍，牛小強停止進攻，糾纏態瞬間消失。

大戰旋生旋滅，只留風雨依舊。

金祖慢慢恢復，他走向慈烏熙，有些悲涼道：「他就交給你了，我已經老了。」金祖今天被牛小強偷襲，受到重創吃了大虧，滿腔復仇的力量竟然淡化了不少。他的心境有了變化，變得不再積極，甚至有些悲涼，因此才對慈烏熙說出這些話。

「老祖相助你得到血海屍山之後便要閉關，以衝擊掌天境的人劫。」

慈烏熙點點頭，轉向牛小強道：「你我終有一戰！」

牛小強雙眼黑氣消失，那一瞬間他進入了『故人之殤』的岔道。不知是情境激發還是自己主動而為，陸流兒出現又消失的那一瞬間，他的煞氣止不住噴薄，想要殺死金祖。

「還不能完全適應！」故人之殤是與通天境并行的岔道，牛小強並不能徹底掌控。對於慈烏熙的那一句『你我終有一戰』，他充耳不聞。

大戰來得快去得更快，但是風雨還沒有止歇。狂風暴雨之下，伏嬰江非但沒有水位上升，還下降了不少，都是牛小強那一拳的傑作。

金祖和慈烏熙又回到了仙閣之中，牛小強不好再進去，他矗立風雨之中。他已經發現了仙跡了，他向慈烏熙招了招手。

慈烏熙沒有拒絕，此時她與牛小強肩並肩，心中竟然有些酸楚的味道。她知道，這一次之後恐怕再也見不到牛小強了，直到要分生死的那一刻。

牛小強指著江面道：「此江還連着一條暗河，暗河便是仙跡的所在，極有可能就是血海屍山的第五部分身——嬰河。」

慈烏熙吃驚，吃驚的不是自己沒有發現，而是吃驚於牛小強竟然在戰鬥之中發現了仙跡的存在。他的心力究竟有多強大，和自己老祖的戰鬥都沒有全心全意。

「你是怎麼發現的。」

「江面上那些死魚，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有一些是暗河特有的品種，他們的眼睛已經退化了。」

慈烏熙仔細觀察，發現的確如此，但是只是極少一部分。

牛小強接着道：「你再仔細觀察這個品種的魚……」牛小強說了很多，也說的很仔細。如何發現仙跡，如何確定就是嬰河……都原原本本都告訴給了她。

「嗯。」慈烏熙聽得認真，她逐漸靠近江面，低頭的瞬間氤氳滿眶，她直到牛小強要離開了。正如同預想的一樣，牛小強瞬間消失，不告而別。

牛小強已經徹底和金祖撕破了臉，三十多年來，他也把自己知道的關於仙跡的一切都教給了慈烏熙。他的作用沒有以前那麼大了，因此和他們一起已經沒有必要了。

牛小強遠去，金祖想要留他已經來不及了。金祖並不希望牛小強離開，雖然他被牛小強重傷，但是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恨意。畢竟心中早就佈滿了滔天恨意，此時自己受一點點傷又算得了什麼。對於牛小強他愛恨交加，愛他於仙道之中表現而出的別樣性格，恨他卻也是那樣的刻骨銘心不共戴天。

牛小強踏風而行，想要追尋陸流兒和欒白玉的蹤跡。伏嬰江上，陸流兒、欒白玉、小船忽現忽隱，那一幕絲毫沒有空間擾動的痕迹，他們究竟是活人還是鬼混？這裏面要打上一個大問號。

風雷動，旌旗奮，是人寰。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鞋印大陸被秦尚志率領諸神策拿下，起先說要攻打仙瞳大陸，那是他們放出的煙幕彈，其實是要聲東擊西。等到佈置全部完成，他們直搗黃龍。

拿下鞋印大陸，依舊頒佈了兩條法旨。

其一：世間不允許修鍊或者以其他方式進行關於肉體後者神魂的『烙印』之法，若有，天下共誅之。

其二：修鍊資源為天下修士共有。

三仙母又收穫了一塊超級大陸的信仰之力，她們變得越發深不可測。洛琦再一次進入了通天境，她的內心變得真正強大。她浴火重生，重塑仙軀，未來不可限量。

仙瞳大陸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易遷沒死，他英雄蓋世，獨身發展隊伍，最後佔領了仙瞳大陸五十餘州，成為仙瞳大陸上最強的一股勢力。跺跺腳，仙瞳大陸要抖三抖。這支隊伍最奇怪，他們中的化龍境修士、通天境修士全都是無涯台血脈。然後他們再利用自身血脈的力量，成批成批地解決了役修的烙印。在他們面前，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顯得那樣水到渠成。

易遷也收穫了信仰之力，他本來就是覺醒了超級自我的修士，這時候變得更加強大了，強大到可以剿滅龍脊。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因為在一個深夜他突然死亡，臨死的遺言是：「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要等待……」

易遷暴死，他的隊伍在辦完喪事後就出現了裂痕。他們沒有了先前的進取之心，停止了攻城掠地的腳步，甚至內鬥了起來……

龍脊本想着祭出了天下無敵的大陽謀必定能全身而退，但是他們完全料不到事情發展的方向。第一沒有想到易遷隊伍可以徹底解決烙印問題，比他們煉製的九生九死丹更好更快。更好在於解除烙印的時候不必經歷九生九死的痛苦煎熬，更快在於解除烙印的速度更快，甚至使被解除烙印者的血脈之力變得更加強大。

又是一個秋天，風雨如晦。

布常在問道：「易遷已死，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終於沒有了。只是，吳三他們怎麼樣了，剿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