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7 不可預料

鬼谷夜泣被金祖理所當然地收了起來，他並沒有徵求牛小強的意見，牛小強也不以為意。

「小友，你一來我們就好起來了。」金祖感激。

「這主要是她的功勞，和我沒多大關係。」牛小強雖然這樣說，但是金祖心知肚明。

如果牛小強發現了石獸壓制仙跡的秘密，憑他們祖孫的本事，或許永遠不能見天日。但是把它刻畫出來則幾乎是慈烏熙的功勞，牛小強只是偶爾提點。

對於這些身外之物牛小強不是很在意，況且九部寶景早已合而為一，這些只不過是分身留下的痕迹，形成的寶景實屬尋常。即便是再厲害的寶境，他也並不是很看重。並且他切切實實身懷高深莫測的寶景，但是卻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仙界變幻莫測，有時候自己的身體和神魂自己尚且不能做主，何況身外之物乎。如果養成了依賴神兵利器的習慣，那麼最後必將遭受難以控制的反噬。

「穢王想要霸佔我的軀體，不正是這樣么。」牛小強暗暗想到。

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牛小強這幾百年生死以來得出的結論。

修仙的世界，普通的修士難逃強大的修士之手，往往如螻蟻般被輕輕掃除。因為即便是三仙母掌控的夜啼大陸，殺人奪寶也是被允許的。而有些特別的修士又不免被神秘未知的力量覬覦，到最後可能肉身與神魂都被佔據。

仙道的世界——弱不得又強不得，普通不得又特別不得，不知如何前進也沒有後退之路，雙腳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慈烏熙臉頰泛紅，雙眸生出喜悅的光輝。她痴痴地看着夜泣，金祖把她它遞給她，眼中儘是慈愛，「寶貝你仔細看看，它多麼惹人喜愛啊。」

慈烏熙接過，喜悅還在心中不斷地回蕩，「竟然這是樣的奇妙，憑空就把寶景刻畫出來了。」

「你天資聰穎，幾乎是不學就會。」金祖撫掌而笑。

血月洞、怨閨、白骨丘、夜泣，四部寶景均已全被金祖收入囊中，牛小強問道：「你現在已經知道四部寶景的精確位置，是否可以推斷出真正血海屍山的大致位置？」

「還不行，要確定第五部的位置才可以大致推算出。」

「第五部的位置有沒有下落？」

「白骨丘、夜泣和嬰河都在仙瞳大陸。」

「第五部的名稱是嬰河？」

「是的，現在找出了夜泣可以作下一步判斷了，待我研究一下秘寶，就可以大概知道嬰河的位置了。」金祖又摸出枯枝模樣的寶貝。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奇寶，竟然可以推測血海屍山所化九部分身的位置。

「在天仙州。」第二日，金祖大致確定了方位。

三人沒有耽擱，直撲天仙州境內的江河湖海。首當其衝的是天仙河，天仙河在天仙州太有名了，可以說每個人每隻獸都知道。這是天仙州境內最大的河流，有着許許多多的傳說。天仙州是仙瞳大陸最大的州，因此天仙河也大得離譜。自南向北流淌天仙河全長14000餘里，蜿蜒不盡連綿不絕。寬的地方達到3000里，而窄的地方僅僅十餘里。

因為這條河有着許多詭異的傳說，因此牛小強和慈烏熙兩人都認定嬰河必定藏身此處。兩人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這裏，但是天仙河是如此地大，河水湍急環境複雜，想要發現仙跡太難了。他們強大的神識被阻礙、弱化、干擾……因而尋找仙跡的進度極為緩慢。

足足花費了十七年光陰，足夠讓一個嬰兒成長為少年了，還是沒有發現絲毫嬰河的跡象。但是之外的收穫卻很多，兩人在這條河中雕刻出了八方殘景，一方完整的寶景。當然，那一方完整的寶景歸屬牛小強，因為是他雕刻出來的。這一部寶景是非比尋常的真正寶景，可不是蛻皮的分身寶景所能比擬的。倘若一天生死戰來臨，或許可以成為決定勝敗的關鍵之物。

金祖咽了一口唾沫，金冠又放出光芒，「嘖嘖，小友真是得天之厚愛啊，熙兒你還是要向牛小強大師多學習。」

「當然。」慈烏熙謙虛，「牛道友發現仙跡、雕刻仙跡的本領還要高出我許多。」

牛小強擺擺手道：「再過一些時間我就不如你了。」

「牛道友不用謙虛，你前我后，我進步你也在進步，恐怕就一直落在你後面了。在你的指點下，這一段時間我領悟頗多。仙跡的發現有時候和一個人的心境、情緒有關，否則任你的本領再強也沒有用武之地。」

牛小強把玩着手中的『撫仙湖』，他目光沉醉在深藍之中，這是一方完美無瑕的寶景。他有些漫不經心道：「請試着講一下。」

「仙跡遺存在天地間，或殘跡或完整，它們都經歷了太長的時間，沉寂了太久。這樣的寶景不知是何人所留，亦或是天地自然生成的，但是它們都不是死物，自然而然會流露出某種特別的東西，像是花香，像是風痕，像是雨跡……」

牛小強停住把玩，突然打斷道：「怎麼個特別法？」

「流露出一種不甘被埋沒的意志，我微微能感受到。或是人們所說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一種悲憤、一種埋怨，一種不得志的嗟嘆……」

「你的文采真好，這究竟是人還是物……」牛小強笑了，「所以呢？」

「所以天仙河中的確不存在嬰河。」

「既然所有的仙跡都有『意志』，那麼怎麼確定嬰河不在此處？」

「九部分身是新生寶景，它們的意志必定特彆強烈，但是這條河我們走了每一個角落，卻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些。」

牛小強點頭，「我的感覺也是如此，嬰河必不在此處。」

金祖金冠不在又光芒，他垂頭喪氣道：「接下來怎麼辦？」

「天仙州水系不止這一處，我們繼續前行。」

水山相連，牛小強、慈烏熙和金祖三人一道，游遍了仙瞳大陸天仙州的名山大川。這一旅程又耗費了十七年的光陰，足夠讓一位少年人成長為中年人了。

凰翼山，是天仙州境內的最後一座名山，三人落在一株懸雲松上。懸雲松是一種長在絕壁上的大松樹，它們經常被雲霧遮蓋。任由雲霧浸濕了衣衫，也溶解了疲勞。雲霧聚散，不時露出山下江水的真容。江水綿綿有氣無力，這是一條溫和的江，金祖期待道：「希望嬰河就在此處。」

觀了全景之後，三人飄落江邊。三人不想別人看見，所以降落在了比較偏僻的位置，江邊偶有修士。

牛小強無聲無息靠近一人，問道：「道友，此江叫什麼。」

「你……從哪裏來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那人嚇了一跳。

牛小強笑道：「你看江水看得太仔細了，我們從那山石後轉過來的。」

「這條江叫伏嬰江。」

牛小強心中一動，追問道：「哪個伏，哪個嬰？」

「埋伏的伏，嬰孩的嬰……」

慈烏熙和金祖都激動起來，因為這名字一聽就和第五部分身嬰河有關

「名字真奇怪，有什麼傳說么？」

那人瞪了牛小強一眼，「請問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

牛小強掏出一塊殘器，晃了晃道：「就憑這個！」

那人眼睛都直了，簡直話都不會說，「是寶景么。」

「當然。」

「你是什麼人，隨隨便便就掏出一方寶景。」那人孤身一人，這裏地處偏僻，不免害怕起來。

牛小強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說道：「這不是寶景，是殘景。不過……也不是你能消受得。我再找找，看還有什麼寶物賜你一件，只需要你把此江的傳說原原本本說出來。」

牛小強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塊銅錢大小的如意黑羽石，他放1一鬆手石頭便漂浮在微風之中。那人氣喘吁吁，無缺寶料是個修士都能認識，這可是傳說級大名鼎鼎的無缺寶料。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那人並沒有接過寶料。他深吸了幾口氣，說道：「你不是本地人氏，不知道此江的傳說，但不值得你付出無缺寶料。寶物你收好，我現在說給你聽。」

牛小強收起石頭，也收起了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略顯高傲的態度，正色道：「道友請說。」

「此江名為伏嬰江，傳說此江江面上會出現成群的嬰兒，他們頭朝下伏在江面上，像是很好奇的樣子在探索江水深處有什麼東西，他們隨波逐流……不過這個奇景已經消失了很久很久了。但是最近十年這個奇觀又出現了，每逢大雨江面上就會有嬰群浮動，不過好像只有特別的角度才能看得見。上一次有人在這裏看見，我今天才來這裏。今天可能有雨，我過來撞撞運氣，說不定奇景能再現……」

「原來如此。」

江風吹拂，江雲明黃，果然要下大雨了。

金祖伸出右掌，一個微型宮殿在他手中漂浮旋轉。

「是如意仙屋。」那人有氣無力。

如意仙屋轉了幾轉已經變得很大了，正是仙閣式仙廬。主體用雲鄉中特有的糯紅木製成，輔以最上等的眠雲草和卧牛藤……

仙閣懸空飄在伏嬰江上，金祖道：「我們進去避雨。」

雨已經淅淅瀝瀝在下了，三人置身仙閣中，江風拂過好不愜意。

牛小強招了招手，「兄台，進來避雨。」

「好。」那人不推辭。

看看不知道好處，進來了才知道好處。那人一進入仙閣便醉了，元力的濃郁程度幾乎實質化了，比之那元力液也不遜色多少……此時此刻，他哪裏還管什麼奇觀，趕緊盤坐在一根柱子下修鍊起來。

「噼里啪啦……」

牛小強和慈烏熙兩人並沒有開始尋找仙跡，這麼多年了確實疲勞了，他們想做短暫的休息。此時大雨滂沱而下，風不時穿過大雨灌進來。他們目光全都集中在江面上，觀察是否真有群嬰浮遊。

江面上本來就有風，加上雨大，真可謂是狂風暴雨。仙閣在江上飄搖顫抖，江面白蒙蒙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這樣的極端天氣在三人眼裏就是小兒科，他們純粹用視力就能看清一切，都不需要出動神識。

「有所發現嗎？」

「沒有動靜。」

牛小強想起了雲鄉之中的那一幕，漫天的嬰兒消失在盈江上。如果今天也出現這一幕，那麼兩者是否有聯繫？金祖想的卻是藥王島上的中心湖，裏面不時可以看見嬰兒，三五成群規模不大，他年輕的時候曾親眼見過……

河面不見動靜，雨水依舊滂沱。牛小強瞥了那人一眼，發現他修鍊得正香。江面不遠處，一條小舟穿行在風雨間，舟上有一對情侶在風雨之中相擁，慈烏熙道：「有人來了。」

牛小強轉過頭去，頃刻間眼眶濕潤。他見到了一個人，一個已經死去了幾百年的人。如同當初發生在七星絕地中的那一幕，雲上仙山溪中浮，見到了死去已久的信平傑。之後，自己的仙道生涯劇烈變化，進入了生死界域，直到今天……

今天這一幕何其相似，難道又有大變故？

牛小強飛身出仙閣，朝着小舟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