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魂消

第一百二十七章魂消

清風觀內,莫道長輕嘆一聲,手持佛塵踩着玄異的步子朝着山下走去,似慢實快。

折桂院內,兩人緊緊地抱着,好似天地間再無東西能將他們分開。

「我若是現在勸你別死,你會聽嗎?」她說着,她感覺身上的力氣小了些了。

「我會生氣,你怎麼能讓我不去找你,怎麼能這樣狠心。」他的眼睛有些濕。

「可是我後悔了,是我錯了,若是一開始沒有我,你就不會遇到這麼多事,就不會在今日和我……,沒有我,你會過的很好,我後悔來找你了,你別死好不好?你把我忘了不久好了。」她眼眶微紅祈求般的說道。

臨近死亡,她就越不想嚴睿也跟着死,太傻了,不值得的,他還那麼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將自己給忘了的。

「不可能的,便是將我自己給忘了也不能忘了你。」他忍着要掉落的眼淚道:「若是這一生沒了你,那我就是活着也和行屍走肉沒區別。」

她雙眼微紅,含情脈脈的望着他。

「傾言,我們不提這個,我們說些開心的,說好的要一直開開心心的,我不想你哭,不想你傷心。」他伸手將她眼角剛流出的眼淚擦掉。

「你說我們在這裏畫的畫會不會一直被嚴霖收著然後傳下去,只可惜畫的太少了。」嚴睿試着說些開心的事,他覺着他們在這裏作畫的日子特別的美好。

她燦然一笑,聆聽他的聲音,想着那幾日的場景,執筆作畫,歡聲笑語,若是可以她好想陪着他一輩子作畫。

「你說我們要是每日裏畫一張,那該是有多少張畫了,那我便將你所有的神態都畫下來。」他繼續說着。

她忽然打斷道:「嚴睿,別說了,讓我在好好看你一眼。」她覺著呼吸有些急促,勾着他脖子的手力度鬆了些。

「嚴睿,夫君,對不起不能陪你度此一生,……我等了三百年最終卻只能和你做一年的夫妻,可我還是…滿足的,只…只是苦了你。」她斷斷續續的說着,聲音有些弱了。

「有人為我苦等三百年,是我三世之幸才能的得此殊榮,心中只會高興。」

「那你可…不要將我忘了…別忘了我們喝了交杯酒,別忘了我們在霧雲山上系的姻緣木牌,別忘了你吻我的感覺。」她一邊說着,淚如雨下。

「忘不了的,和你相關的任何事都不能忘卻,記得剛成親時你總是盯着我看,記得喝交杯酒那晚你將我們的頭髮纏在一塊,記得在那桃樹下你溫和的笑容,記得你身上的桂花香,記得吻你的時候你的心跳會和我的一樣,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和你一樣。」

才這一會,她又看不清楚了,伸手摸着他的臉龐:「等我們死去,葬在一塊,便葬在種滿桂花樹的地方好嗎?」

她這話說完便感覺全身無力,眼睛也有些睜不開了,原本還能看清他的輪廓,現在只能看清一道模糊的影子。

「好,你別說話了,我知道的,我讓母親在我們墓地旁種滿桂花樹。」

她的手觸碰着他的鼻樑眉眼,手指尖在眼角處觸及到溫熱淚水,手指微微一頓,再慢慢朝着臉頰撫摸著,只是伸著的手越發的無力,才一會就垂着落下去。

被他一手握住了,執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掌心,「傾言,傾言,別睡…我還要很多的話要說,說完再睡好不好?」

懷中的人笑着沒有說話,她也有好多話要說,一輩子都說不完。

可是現在不得不先走一步了,她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意識逐漸模糊,原本繞着他脖子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傾言,傾言…」他搖著懷着的人悲痛的喊著。

可這回他再怎樣喊也得不到回應了,懷中的人再無聲息。

原來最愛的人去世是這樣的痛,愛別離苦,心如刀割,他將人抱得緊緊地,彷彿要將她融進自己的身體內。

這一刻,原本晴朗的天氣一下變得黑沉,天空出現大片的黑雲,整個天地瞬時被黑暗連在一塊,唯獨折桂院仍然如常。

所有的桂花樹上的桂花開始飄落,金黃色的桂花飄落在空中。

門口的三棱捂著嘴蹲在地上哭泣著,她死了,他卻要在這世上孤獨的活着,再也不會遇到如她一般的人了。

嚴睿撫摸着她的眉眼,傾言死了,他也不能讓她在那邊多等,可在他拿出匕首的時候。

「不,上天你怎能這樣絕情!」他看着傾言的身體在慢慢消失,化作發着光芒的金黃色細小桂花朝着天空飄去,可他沒法阻止。

他留不住飄走的桂花,也不能讓正在化作桂花的地方停下來。

「不要,不要消失,傾言。」他一次次的伸手想要將空中飄蕩的桂花給抓住,可他每次張開手都什麼也沒看到。

若是傾言的屍體都沒了,他們還怎麼合葬在一起,老天為何這樣殘忍連屍體也不給他留。

他看着逐漸消失的傾言,他除了伸手在她臉上撫摸,什麼也做不了。

他看着她的胸口處一口明亮的光,他知道那是樹心,現在也要消散了。

「傾言——」他用盡所有力氣對着身前的點點桂花大喊著。

他最終想要的不過是和心愛的人葬在一塊,為什麼連這個願望也不讓他實現。他抬着頭看着越飄越高的桂花,那是他最愛的人,愛到骨子裏,為什麼要飄到天上去。

這一刻,天空上的黑雲消失不見,太陽刺眼的陽光照在地上行人的眼中。

「你看天上那是什麼?」

「好像是桂花,怎麼還往上飄,發着光了!」

「你聞,這桂花好香……」

「你不說我也聞到了。」

桂花飄香十里,無人說起之前的天氣異象,只談論這往天空飄去的金色桂花,好像之前天色忽然黑沉又忽然亮起來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人知道這桂花是一個女子的生命,他們只覺得花香醉人。

嚴睿朝着天空喊了不知道多少聲,嗓子啞了,心也涼了,他呼喚著傾言,希望沒走遠的她能聽到,咒罵着上蒼,希望這上蒼。

「傾言已經死了,就算沒了身軀,就算沒有和傾言合墓而葬,那他一樣能在那邊尋到傾言的魂魄,若是這老天非不讓他與傾言在一起,便是魂飛魄散也要逆了這蒼天。」

他自語着,像是在自我欺騙,以為這樣一說便真的能如他所願,他凄然一笑撿起掉在地上的匕首。

「傾言我這便來尋你。」說着他舉起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匕首將要刺入肉中,就見一道白色的絲線朝他襲來,一把捲住他拿着匕首的手臂,往前面一拉,他舉著的匕首再也不能前進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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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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