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夢醒(4.3千)

第一百三十章夢醒(4.3千)

林華銳回來了,他和往常一樣一進府門就急切的往他的院子趕去。

在路上被他母親給叫住了,硬拉着他說是要事相商。

他以為是出了大事,母親才這樣匆忙,便先去母親那邊。

母親拉着他到了她的院子,滿臉的笑意,拿出了一張張畫卷,將他拉到桌案前。

這一走近,他才瞧見這畫卷上畫的是妙齡女子的畫像。

「母親,您這是做什麼?」他察覺到了母親的用意,怒問道。

「自然是讓你選一個門第相當的夫人。」老夫人像是未聽出他的不滿,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母親,您怎麼還不放棄這一想法,我都說了我已經有舒顏了,其他女子我一個也看不上,您不用再費心了。」他說完就要轉身離開,他不想和母親多談論這事情。

老夫人的面色稍霽,在他身後道:「銳兒,舒顏她已經不見了!」

住了腳步,回頭不解的道:「母親此言何意?」他心中有些不安,想逃出這以往覺著溫馨的房間,想離著面目慈善的母親遠一些,想去找到那讓他不安的源頭。

見兒子回頭注視她,老夫人心中有些慌,說道:「舒顏走了,十五天前她借口回城西探望父母,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怕是受不了我這老婆子氣,怕是承受不住富貴人家的規矩,她跑了。」

她怎麼可能會告訴銳兒真相,她這說詞是早就想好的。

「這不可能,舒顏……」他不相信母親說的話,口中喊著舒顏的名字,慌忙朝着他的院子奔去。

「銳兒——」老夫人跟在後面喊著。

「舒顏」

「舒顏,你在哪裏——」

「你快出來,我回來了,你別藏了,我知道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快些出來。」

林華銳大喊著將整個院子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個遍,可是都沒見到心中的那道身影。

他沒注意到院中桂花樹下的土被翻動過,也不能看到樹下陰影處一道透明的人影在喊着他。

嚴睿看見了,在林華銳往樹邊好幾回經過的時候,他看到了姚舒顏的魂魄,接近虛無的一道魂魄,眼中凄苦的凝望着林華銳來回的身影。

她在喊著林華銳的名字,可惜他聽不到,她現在不能離開這樹,不能到他的身邊去。

嚴睿能看到她,看她悲傷欲絕,他亦是傷心不已,可是她又看不到自己,嚴睿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存在的。

林華銳發了瘋的將整個林府找了個遍,一遍一遍的喊著舒顏的名字。

「母親,您到底將舒顏藏到哪裏去了?」他急紅了雙眼,長發亂糟糟的灑落在肩上,他希望眼前的人能告訴他答案。

老夫人看他癲狂的樣子,狠下心道:「銳兒,她是自己走了的,不會再回來了,你不要再想着她了。」

「我不相信!舒顏她沒必要離開,也不可能離開我的,她愛我,就算是您要殺她,她也不會離我而去的!」他第一次朝着母親怒吼。

「啪。」

老夫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又心疼的想伸手去撫他的臉,最終將顫著的手給收了回去,怒道:「在你眼中我便是這樣殺人不眨眼的,連自己的兒媳也下得去手。」

「對…對不起……母親,那你倒是告訴我你把她藏在哪裏?我求你了。」林華銳也覺著不該這樣說自己的母親,但心裏還是覺得舒顏是被她給藏起來了。

「我哪裏知道她在哪裏?我將她藏起來又與我有什麼益處!我雖是嫌棄她出身低微,可是她終覺是你的夫人,是讓你病癒的人,我怎麼會將她藏起來。」

老夫人堅持她的說法,眼中的淚水滑落,伸手要將跪在地上的兒子扶起來。

這時候,晴朗無雲的天空響起一道驚雷,隨即便有黑雲湧出將整個天地連成一片,傾盆大雨接憧而至。

潑濕了這一方天地,打爛了桃林里的灼灼桃花,淋濕了這桂樹旁的母子,澆透了母子的心。

林華銳抬着頭,雨水從他額頭順着眼角流下,才一瞬他的臉上全是雨水。

老夫人以為姚舒顏死了,等時間久了,華銳就不會再去想她,等華銳傷心一過,她便可以為他尋一門好的親事,找個配得上她兒子的。

可是世事難料。

就在那一日後,林華銳病了,一病不起,比上次還要嚴重。

她找了上回的道士,那莫道長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總是對着院內的桂花樹點頭碎語,也沒有丫鬟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至於華銳的病,他只是道:這是天意,這一世不可,只得一下世。

老夫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求他救華銳,莫道長只是搖頭,接着就持着佛塵,踏着步子出了林府。

嚴睿能感覺到林華銳快死了,他的身體已經虛弱的不行了。

院內的桂花樹下,姚舒顏的魂魄透過木格子的折窗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華銳,她想他看到自己,可不想他死。

林華銳這一刻彷彿感覺到什麼,轉頭朝着外面的桂花樹看去,好像看到他找了好久的舒顏。

他笑着,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暈黃的光線中可以看到飄蕩的灰塵,遊離不定。

他合上了雙眼,嘴角掛着笑意。

姚舒顏感到屋內的人氣息已絕,痛苦哭泣,她四下尋覓未見華銳的魂魄。

生死別離,死亦不見,候三百年,與君白首。

嚴睿將林華銳這一世體會過,知道對傾言來說等待是最難受的。

他想傾言,想知道她魂飛魄散后該到哪裏去尋,就和林華銳找姚舒顏一樣,可姚舒顏就在他的身邊,只是他看不到。

或許傾言也在自己身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本以為也會隨着林華銳的死而消失,可在林華銳死後,他眼前一黑,再一睜眼發現又處於另一個地方。

這是哪裏?

好熟悉,可是他又沒來過。

屋內的擺設很普通,不是嚴家也不是林府。

他則坐在很普通的書案前書默寫着什麼,他發現還是不能控制身體。

杉木做的書案,價格不貴,再看書案上的書籍和紙墨筆研也都是極為普通的那種。

恰時,一個女子從外間走來。

又是傾言,模樣不一樣,可靈魂深處的感覺是一樣的。

這是上上世嗎?

三世情緣?

可為何要讓他看這些,他要的是到陰間去尋傾言,就算魂飛魄散那又如何,就算窮極所有時間也不會放棄。

「夫君,先喝口水,歇一會,總是盯著書籍看會傷眼的。」女子走近來,將端來的水放在他手邊。

「下月便是鄉試了,等我考中了你便是舉人夫人。」齊蕤(rui)端著水抿了口,笑着道。

「夫君的才學定然能高中,只是要考中這眼睛可是很重要的。」雲子晏俏臉佯裝怒容,一手將他正在些寫的紙張給拿走了。

「夫君,你若是不歇一會,我便不還給你了。」撅著小嘴揚了揚手上的紙張。

「夫人的話我哪能不聽,便去河邊走走。」他起身拉起子晏的手往外頭走去。

嚴睿藉著齊蕤的視線才發覺兩人住的是一棟木屋子,不算小,也不算大。

可他覺得這屋子很熟悉,好像自己住了很多年一樣,這種感覺在林府的時候並沒有,林府和嚴家就是一個府邸,只不過時間不一樣。

屋子不遠處有一條一丈多寬的溪流,再往上遊走,發覺這溪流是從一條大河中分流出來的,恐怕是為了澆灌附近的田地。

兩人走了好一會,也就聊著一些瑣碎事,可看得出來兩人的感情很深。

雲子晏笑聲如清澈的風鈴,很甜美,和傾言的感覺有些不一樣,傾言笑的溫柔,都是不出聲的,那是她在壓抑著自己悲傷。

嚴睿並不討厭看他和傾言的前世,可他最想要的就是能夠和傾言在一塊。

他現在已經猜想到這一切是莫道長做的,可他到底要做什麼,讓自己看到這一切,並且在林華銳那一世莫道長也有出現。

三百年來,他的樣貌一點都沒有發生變化,能活上三百年不死不老,這莫道長他到底有何圖謀,有這樣的道行卻幾次相助他和傾言。

嚴睿看着她們恩愛的過着一天又一天。

到了快鄉試的時候,齊蕤拿着包袱提前去布政使司考試。

也是他們住的地方離南邊的布政使司近,不用十天就能到達。

雲子晏在家中等待他歸來。

嚴睿又見到這分別的場景,那錐心般的悲痛湧上心間。

會不會在齊蕤回來的時候,雲子晏也……

他將自己的思緒截斷,不能再想下去。

若真是如此,那這老天着實無情,三世情緣都不讓他們有個好結果。

齊蕤本來五六天就能到達布政使司,可路過垣岱山的時候見到山上的廟宇起了火。

他擔心山上廟宇的人,便跑上山去,能幫上忙更好。

哪知道上了山頂,根本就沒有在山下看到的大火,也沒有那紅牆綠瓦的廟宇,有的只是幾面破爛的牆壁。

漆黑的牆壁上,粗糙的畫着奇異的圖案,本覺得此地詭異的他想着儘快離開,可在望着牆上圖案的時候竟忍不住湊近了去瞧。

嚴睿直直的盯着牆上的圖案。

他想起來了,他便是齊蕤,上山的是他,看這圖案的也是他,這不是什麼前世,那嚴睿是……

「居士,兩世夢境,是該醒了。」一道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發覺身體能夠被自己控制了,抬頭朝天空望去,白亮的天空,正上方出現了一道更為亮的光柱。

他伸手去抓那一道光線,感到手上一疼,眼睛中所見也成了白茫茫一片。

想動,卻感覺身體很僵硬,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所見皆虛幻,閉上眼睛,等三吸后再行睜開。」

他又聽到那道聲音,在這空間飄蕩開來,他依言閉上雙眼,感覺周身黑了下來。

等了三個呼吸的時間,他感覺身體沉重,想睜開雙眼,可感覺怎麼也睜不開,像是有股力量在阻止他醒來。

他是齊蕤,那兩世為夢境,那傾言便沒有死,傾言就是——雲子晏。

他要醒來,要回去找子晏,她還在家中等他回去。

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入眼的就是莫道長那張精神偏瘦的臉,心中詫異。

這時候莫道長的手才從他的眉心離開,點了點頭,輕呼一口氣。

「……呃…唔…」他想叫莫道長,可發現自己喉嚨發乾,只能勉強發出聲音。

他想要起身卻發覺周身乏力,環視四周,屋內陳設簡單,一目了然,一張方桌離自己半丈遠,幾條木凳,還有便是他身下的床。

在床的右邊被竹制的帘子擋着,不知道對面有什麼。

「齊居士躺了一月多了,這才剛醒自是周身乏力,過上一兩天便好了,先喝水,有什麼問題待我一一講來。」

他躺了一個多月,卻在夢中過了兩世。

齊蕤喝了莫道長端來的水,好一會才感覺喉嚨好些了,急忙問道:「莫道長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多謝道長相助,我想知道子晏她現在在哪,一個多月了,她一定着急很了。」

看他着急的模樣,莫道長捋了捋長須道:「莫着急,待我與你說清楚。」

「那日你見了那牆上的魘圖,入了夢魘,倒在了地上,後來被路過的人救起,將你送回了家中。

雲居士見你昏睡不醒,找了大夫也沒辦法,才連夜將你送到我這清風觀來。

老道我道行不算高,要救你出夢魘須得一個契機,你心中對雲居士情意濃厚,她便是你能醒來的機會,只要她入你夢中破了你的夢境你便能醒來。

只是既是入夢,自然就不記得現實中的事。

美好的夢魘才是禁錮人的,只有讓深陷夢魘的人趕到極度悲痛才有機會轉醒。」

莫道長的話他聽的清楚明白,「那子晏入我夢境,她在夢中出事是不會影響現實的。」懷着期盼的問道。

「自然會。」

「那你為何還要她入夢?我寧可自己深陷其中,也不要她出事。」齊蕤喃喃的說着,他沒想到自己醒來了還是這樣的情況。

「會影響身體,又不是生死別離,齊居士何苦如此悲痛?」莫道長面露不解的道。

齊蕤悲傷的面容一下滯住,在抬頭時臉上盡顯喜意,「那子晏人呢?道長您怎麼說話大喘氣。」

「你回頭看看不就知道了。」莫道長丟下這句話就飄飄然朝屋外走去。

齊蕤依言撐起身子轉頭,他記得這邊是竹帘子擋着的,道長讓他看什麼?

「夫君。」

隨着這一聲,那張嬌俏白皙的小臉映入眼中。

「子晏,子晏。」

他伸手將對面撩起帘子的人抱在懷中,深情的喊着她的名字。

感覺這樣喊還不夠,他忽的大聲的喊道:「雲子晏,我齊蕤再不與你分別。」

聲音從屋內傳出,莫道長迎著風踩在山頂的青石上,聽着身後傳出的聲音,蕩蕩的飄向四面八方。

「這情愛卻是世間最不講道理的東西,還是修道好啊……哎…今日這風裏沙子摻多了。」正說着突然抬手揉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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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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