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十年代的殺樹

第1章 七十年代的殺樹

中國古代有個最不好做的勾當,叫做盜。這一行,你不能明著拿,說難聽點你得偷雞摸狗的來,偷偷摸摸的,這一行,名聲既不好,上頭還有官府的人盯着,幾乎隨時隨地都是處於風尖浪口的位置。但這一行,收益高,就只是高風險,哪根弦搭錯了估計就小命嗚呼了。

這一行中最廣為人知的分支,就是盜墓了。盜墓算是大街小巷的百姓都會了解那麼一點,分金定穴,風水秘術,很具有神秘色彩。但我講的不是這個,而是一個相類似的「盜」,叫做:盜妖冢!

何為盜妖冢,顧名思義,便是去偷盜妖的墳墓。說到這裏估計有些人就要譏笑我了,說你這傢伙在做白日夢吧,妖只是傳說,這世上哪裏會有妖?的確,很多人,另可相信盜墓里殭屍粽子的存在,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妖。

其實,妖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它是中國傳說里一個特有的角色,常出沒在道教里,後來各種異國教會的傳入,慢慢地開始淡化人們心中的中國道教傳統認知。如果你去美國街頭問撒旦是什麼,他們就會告訴你那是惡魔,來中國街頭問妖是什麼,可能就是什麼狐狸精蛇精啥的,沒有完整的定義,做個簡單的比喻,妖,就是中國特有的惡魔。

妖的含義在我們這一行其實泛指妖怪一詞,即妖和怪。妖怪兩字最早出現在東晉文人干寶的《搜神記》中,裏頭寫到「妖怪者,蓋精氣之依物者也。氣亂於中,物變於外,形神氣質,表裏之用也。」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所謂妖怪,就是指哪些外表雖然是動植物或者其他的食物,而裏面卻具有人氣的。

妖的壽命普遍比人的壽命長得多,但大多數妖的壽命都是有期限的,所以必將有一天它們將死去。之前我們說到,妖是具有人氣的,那麼它們就會有着和人一樣的特徵,追求肉體上的不腐和精神上的久存,所以很人一樣,妖也會有屬於自己死後地底下的歸宿,叫做冢。冢和墓的定義差不多,有棺材,也有各種各式的陪葬品,但和其不同的是,冢里可能還有有着各種超乎物質外的寶貝,傳說藏着關於長生的秘密!

我便是盜妖冢這一行上的一員,圈裏里管我們叫做盜妖人。這一行比盜墓來的複雜來的危險,所以一般是沒幾個人願意長期做的。然而我卻不一樣,我從十五歲踏上這一行,一干就是二十年,期間無論大小病從未斷過,挖過的冢已經是上千的了。說來也是覺得不可思議,我之所以做了盜妖人,還是從我小時候說起。

我的童年可以說是不幸的萬幸了,我剛出生的時候我爸就病逝了,我媽之後也跟人跑了,家裏只剩下我和我的奶奶了。我爸當時早要孩子,我出生的時候我奶奶才五十歲不到,所以人還沒有到那種暮年之時的樣子,力氣也挺大的,不比村裏的年輕小夥子差,這才能做着大量的農活來賺錢撫養我。從小到大,我奶奶就沒虧待過我,小的時候大家喝米糊的時候我就有奶粉罐頭沖着喝了,再長大點,村裏孩子有的好玩的玩意兒我都有,樣樣不少,有時候奶奶還會特地去城裏買桂花糕糖塊帶回來給我吃。

但是很多時候我發現,奶奶一天中不待在家裏的時間很多,總是在大晚上的時候回來,身上還老是髒兮兮的帶着一股泥土腥,有時候甚至可以看見一些帶血的傷口。我當時就好奇問她,她就是死命捂住嘴不肯透露半點,只希望我好好做點農活,將來做個農民娶妻生子就行了。

古話說的沒錯,天有不測風雲,在我十五歲的那年,正是田裏莊稼好收成的時期,政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下令把我家唯一的一塊地給收了,足足十幾畝的地啊!就這麼沒了,我奶奶還指望着我靠這塊地養活自己呢!

當時的我已經明白點事理了,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沒錢娶媳婦兒了,那天中午的我哭的稀里嘩啦,我奶奶也不知道咋勸我,就坐在一邊嘆氣。我一直哭到了天黑,這才覺得肚子餓了口也渴了,就沒再哭了,就跑去廚房的鍋里刮點鍋巴吃。吃完后我吧唧著嘴又出來了,覺得這時候又有力氣哭了,剛要張嘴嗷嗷叫,就被我奶奶用手裏的煙槍子磕了下腦瓜子。

「小犢子!沒出息!這點事就哭得像個女娃子家一樣。」奶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抬起煙槍又放回了嘴裏,砸吧了一口,吐了串煙圈,隨後長長的哎了聲。

我也不敢說話,就這樣乖乖的看着奶奶把槍頭裏的煙草都給抽成灰渣。抽完煙的奶奶人好像變得精神多了,磕了下煙灰,把煙槍子揣回懷裏,低着頭,兩個鼻孔對着吐了下氣,對我緩緩說道:「軒兒,你今晚跟着我,去趟村西邊後頭的黑樹林。」

我聽了之後頓時就嚇得腿軟了,因為村西邊的那片林子,新中國還沒有成立之前以前是個刑場,裏頭掉過好多人頭的,可怕的很,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是黑漆漆的密密麻麻的一片,於是村裏人都管它叫做黑樹林。

我不知道奶奶到帶我去那種地方做什麼,於是乎腦袋裏就開始胡亂瞎想起來。我一面哆嗦著。一面抬起頭來滿臉害怕的看着奶奶,結結巴巴地問道:「奶奶,你你,你帶我去黑樹林做啥子呀,是不是,嗚,是不是養活不了我了,打算把我給丟了?」

我也不知道當時哪來這麼豐富的想像力,說着說着就帶着哭腔了。

「胡說八道什麼呢?」奶奶生氣地瞪了我一眼,「不會丟下你的,我是要帶你去黑樹林做件事,至於啥事,別問,到時候在說。」

奶奶這麼一解釋,我倒是放心了,但哭聲還是沒怎麼消停,仍舊哭哭咧咧的問道:「那個,黑樹林那死過好多人的,我害怕。」

奶奶瞥了我個白眼,罵道:「你膽子咋這麼小哩?還是個帶標槍的娃哩,姑娘家都比你膽大!」

我被這麼一數落倒是哭不出來了,也是說不出啥來了,就是一著抽噎著,用衣袖擦試着臉。流出來的淚水摻著綠油油的鼻涕抹了我滿臉都是。

大概等了四五分鐘的時間,也沒等我擦完鼻涕眼淚,奶奶便背了個藍布包紮成的小行囊出來了,手裏再次拿着她的寶貝煙槍子,煙槍子裏的煙草也再次被填滿,冒着猩紅的火苗子,噗呲噗呲地響着。

她用煙槍子捅了下我的腰,朝我使了個眼神,示意我準備出發。隨後,她把那個藍包裹睇到我的手裏,叫我好好拿着別弄丟了。我看着那個有些破舊的包裹,鼓鼓的,也不知道裏頭裝了什麼玩意兒。

奶奶在前頭走了,我就在她後頭跟着。她就自顧自的砸吧著煙嘴,也不知道牽着我的手,於是我只能扯着她的衣角,一邊跟着,一邊膽怯地打量著四周圍。

還沒多晚呢,天色就黑得和燒炭的漢子的臉一樣黑不溜秋了。其實我們村,娃娃們都皮的很,我這樣都快成年的大個子了,也會和光着腚的小屁孩玩到一起,偷果子打麻雀,在大人眼裏我們是很讓他們頭痛的問題。所以就算我這般大了,還是會被我奶奶揍得像個鱉孫似的。

那時候可以算是黑燈瞎火了,村裏那時候還沒有接上電呢,家家都是用煤油燈,而且煤油這東西不便宜,要不然怎麼管它叫做洋油哩!很多戶人家都會早早的熄火,每天燈被點着的時候也就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這時候,月亮還被一團團厚厚的雲層給遮住了,整個村子裏都是黑乎乎的,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有點誇張,但可以確定的是,你有時候幾乎連路在哪裏都看不清,一路上,我就算抓着奶奶走,還是難免踉踉蹌蹌幾下。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奶奶似乎經常走夜路,一路上沒有半點磕絆,臉上很是平靜,除了抽煙抽到上頭的時候肌肉會褶皺幾下外,沒有半點表情。

很快,我們就來到村西邊後頭的那的黑樹林前了。這時候頭一次在黑夜裏親眼目睹黑樹林的樣子,那種感覺很微妙,你沒法找出個詞準確的形容,要是非得說,就是黑。那種黑不是夜色的黑,就是樹木本身的顏色,毛乎乎的白色的月光照在上面,還是反射出漆黑的光澤,就像被塗上了一層厚厚的黑油漆一樣,又像抹上了滑滑的豬油一樣。我站在那片林子前。不敢說話也不敢動。村子裏時不時傳來娃娃的哭聲還有大人們的呵責,摻在一起的隱隱約約的吵雜,讓我不由得有些打顫。

奶奶倒還是一臉的鎮定,低着頭對我說道:「軒兒,把包裹解開。」

我低頭看了下手裏的藍包裹,上面的包紮是比較松的,我輕輕一拉就解開了。緊接着,我就看到裏頭裝着的東西。其實也不能全說出來是啥,樣式七七八八的好多件不同的,但有些還是認識的,比如裏頭的黃符紙和那種寺廟裏燒的檀香,這些東西對我來講再熟悉不過了,平日的話村子的祭祀活動和一些跳大神的人會用到的,我們小孩子還偷偷往衣兜里塞過。裏面我記得最為清楚的是一尊太上老君的神像,為什麼被我一眼就認出來呢,因為小時候經常看西遊記的連環畫,書幾乎被自己給翻爛掉了,很是喜歡那些神奇的事物,裏頭畫着的神仙的樣子也幾乎都被我牢牢記住。其中太上老君是我記憶最為深刻的神仙,生活里常聽見做法的道士喊上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連環畫小說里,被描述成一個白髮飄飄,仙風道骨,法力強大的仙,典型的列子就是西遊記里的一出,他的坐騎青牛精下凡間,孫猴子請了各路神仙借了各種法寶,都無可奈何,束手無策,所以我認為她必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當然包裹裏頭稀奇的傢伙兒很多,我連怎麼形容都拿不準,剛想開口問,就被奶奶給打斷了:「把上仙的像拿出來擺在地上,背對着黑樹齡。」

我知道她嘴裏的上仙應該就是太上老君了,於是我把那個石像雙手捧在手裏,小心翼翼地正放在,按著奶奶的要求挪了個方向。

「檀香兩根,黃符兩張,用檀香穿破符紙,左右各一個插在上線像的兩邊。」

我繼續按着她的要求做了。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嚴肅,似乎在做什麼很正經的事。一切都弄好了后,奶奶叫我撤退幾步,隨後就小步走到了我面前,原本駝背的腰此時被強挺起來了,似乎很虔誠的模樣,她對着太上老君的像直挺挺地拜了三拜,緊接着我看到她的兩隻手不停地在擺弄着什麼,像是小說里描寫到的手結法印,於此同時,我聽見了奶奶神神叨叨的聲音:

「老君神咒,太上老君,三界之內,六合之中,順之者吉,逆之者凶,敕命一到,雷霆隨行?弟子有難,幸願汝偕,逢凶化吉,化殃為祥,急急如律令!借火!「

奶奶的最後兩句咬字很重,而且很大聲,當她的話音剛落,我就馬上聽到噗的一聲,扭頭一看,立在老君兩旁的檀香的頭竟然冒起一竄白霧,然後燃了起來,而且燒的速度很快,是正常的七八倍左右,火源飛快地往下冒,上面的香不斷的變白,化成灰塌落。大概就幾秒鐘的時間,香就燒到了檀香插穿的那張黃紙上,隨後欻的一聲,黃紙也被點燃。

整個過程像看小人書一樣,我完全都是一種又懵又詫異的狀態,嘴巴張得大大的,都可以塞下一個拳頭。那一瞬間,奶奶在我心中的印象開始變得神秘起來,甚至撲朔。

奶奶一臉自若,她走到那堆檀香和黃符燒過後化成的灰的前面,蹲下身來,把雙手放在裏頭抹了幾下,沾得滿手都是香灰,緊接着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在我的頭上中間的位置點了下,隨後也在自己額頭上點了下。

」奶奶奶奶,你這是幹什麼啊?」

我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角。她低頭看了我一眼,臉上還是平靜,隨後便抬起頭來,收拾了下那個藍色的包裹,打上結后后塞回我的手裏,這才繼續說道:「軒兒,你知道嗎?天我剛才點的位置是你的天靈蓋,天靈蓋是我們人的第三隻眼,叫做天眼,平時的時候是閉着的,剛才我朝上仙借了天火,燒出來的灰陽氣極強,可以短暫幫人睜開天眼,而天眼一旦睜開,就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了。」

「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那是什麼啊?」

奶奶頓了頓,隨後朝着黑樹林徑直走去。

「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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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妖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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