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二十九 在陰雨的天幕綻放火光

漆黑的鴉羽與烏雲幾乎融為一體，彷彿天地的光線都黯淡了下來。如果穿越茂密的樹冠，猝不及防落入陰沉羽毛的包圍圈中，恐怕任何人都會感到頭皮發麻——只有擁有五感以外視界的波導使者例外。

大比鳥的周身還殘留着跳躍的電弧，令附近的黑暗鴉下意識地遠離，為背上的訓練家爭取到了短暫的環視全局的時間。

雨幕降低了可見度，以人類肉眼的視力只能看到黑暗鴉群的身影一直蔓延到遠方。低沉嘶啞的鳴叫聲與雨聲一同迴響，它們在天空中或盤旋或懸停，並不靠近地面，而是不斷向下噴吐著暗影球。沉悶的爆鳴聲中彷彿夾雜着人的驚呼，最終都融化在黑暗鴉不祥的低鳴中。

小夜隱約瞟見遠方有不起眼的火光在空中翻飛，多半是除受傷的晴奈外，唯一有空戰能力的靖睦在與黑暗鴉對抗。除此之外，阿蘇山的領空完全被鳥群所佔領——無需多想也能明白，此刻地面上的人們正在承受着怎樣難以應對的打擊。

在黑暗鴉們虎視眈眈地向闖入領空的人類發起攻擊時，電光先行閃爍了起來。

「放電。」

皮丘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了全部力量。陰雨天對於電系寶可夢而言是最佳的助力，金黃的電流像蛛網一樣朝四面八方飛速蔓延，幾乎將半邊天空都映成了刺目的色彩。

單獨一個訓練家當然不可能戰勝大群的寶可夢，但至少能牽制住它們，令黑暗鴉無法放肆地向地面戰場傾瀉火力。電閃雷鳴中，幾隻黑暗鴉被擊中，渾身冒着青煙墜入樹葉中，而更多未受傷者已經因為電光而感到恐慌，亂糟糟地互相擁擠起來。

電流未熄，大比鳥的雙翼突然銀光乍亮，刀刃般迎上了自上方而來的突然襲擊。

碰撞聲震得大比鳥背上的訓練家耳膜生疼。波導之力早已描摹出襲擊者的輪廓，她提高了音量，「噴火龍！」

碰撞結束的同時，橘色炎龍沐浴着火光猛衝向前，將不速之客推擠著撞退。

陰沉的惡屬性能量化作護盾，令火焰沒能燒焦哪怕一根羽毛。烏鴉頭頭無聲地拍打着羽翼，陰惻惻的暗紅色眼睛上下打量沒有翅膀卻敢沖入天空戰場的人類，彷彿在審視獵物一般。

「拖住它。」小夜簡短地命令道。

噴火龍如同一顆迅猛的流星，與烏鴉頭頭展開了纏鬥。利爪、獠牙、尾巴、翅膀、以及火焰，它將全身上下的一切都化作武器，在蓄能焰襲加持下的攻勢宛若疾風驟雨，硬生生將烏鴉頭頭逼退到更高的天空。

「電光一閃——放電。」

金色的鳥兒化作流光，在黑暗鴉群中左衝右突。而皮丘的放電不再無拘無束地釋放，而是朝向左右兩側延展，彷彿為大比鳥插上兩柄雷霆凝成的利刃。鳥兒所過之處，電流也如影隨形，被「利刃」掃到的黑暗鴉撲簌簌墜落，倖免於難者則慌亂地到處撲騰。

而很快，猝不及防遭到打擊的慌亂就變成了憤怒，電擊帶來的痛楚更加激化了黑暗鴉骨子裏的凶性。

在大自然中，黑暗鴉是團隊行動的捕食者，當同伴數量足夠多時，極少會有畏懼或退縮的時候。它們自發地凝成一條線，追趕在那道金色影子身後，暗影球與惡之波動漫天飛舞，交織成致命的火力網。

只是大比鳥的速度實在太快，轉向也靈活得驚人，再加上皮丘的電擊輔助，它們竟沒能傷到鳥背上的訓練家一分一毫。

大比鳥在風雨中疾速飛行，跨越的距離越來越長，

追趕在後的黑暗鴉也越來越多，遠遠望去彷彿翻滾的霧氣在跟隨着金光涌動。

訓練家的額發被狂風吹亂，眼中隱約閃著藍芒。

大比鳥現在的飛行速度其實並不適合乘騎作戰——與天生擅長高速飛行的鳥寶可夢不同，人類的承受力是有極限的，過快的加減速和轉向都會對身體造成負擔。某些驍勇善戰的種族飛行機能甚至不下於戰鬥機，而它們的訓練家並不是久經訓練的飛行員，如果完全不加控制，甚至可能導致訓練家昏迷休克。

但當他們正被成群的敵人窮追不捨時，降低速度只會被瞬間擊落。

好在少女的搭檔只是位年輕的戰士，全速飛行給訓練家帶來的不適感尚且無法擾亂她過度冷靜的頭腦。她在風中眯着眼，波導之力反饋的信息為戰局判斷提供了依據。

烏鴉頭頭被稱為「黑夜召喚者」，能夠號令手下的黑暗鴉群。小夜在天空戰場並沒有發覺人類的蹤影，那麼，唯一的一隻進化型多半就是所有黑暗鴉的指揮者。

因此，當噴火龍纏住烏鴉頭頭時，被激怒的黑暗鴉群沒能得到及時的指令，便會順從衝動去追逐傷害它們的敵人，忘記了原本的對地打擊的任務。

小夜在心中默默計算大比鳥和皮丘的體力能夠將這一局面維持多久。結果尚未得出，她再一次聽到了那極度難聽的嘶啞聲音。

巨大的噪音裹挾著光環而下，與之相伴的是曾經感受過一次的粘滯阻力。當身體的動作被強制放慢，小夜下意識地仰起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噴火龍似乎被打退了一段距離，正披着烈火奮力沖向對手。而烏鴉頭頭就在這短暫的幾秒鐘內對小夜發動了偷襲。

「延後」與「刺耳聲」，兩個招式被烏鴉頭頭以融合的方式施展出來，音波所籠罩的範圍，所有生物的行動都會放慢。那並不是多麼大幅度的變化，但在高速追逐戰中，少許的速度下降都可能帶來災難。

怒紅眼的黑暗鴉群已經飛撲上來，眼看就要觸及到訓練家的衣角。

小夜當機立斷，縱身跳起。

「暴風！」

金色的鳥兒旋轉着張開寬闊羽翼，在天空中掀起狂風。首當其衝的黑暗鴉們被風力拖拽著，無法自控地螺旋拋飛，幾乎形成一道黑色的龍捲風。

下一秒，墜落的訓練家與接到信號俯衝而來的炎龍相會，穩穩落在其背上——訓練家以自身為道具，上演了一出危險的拋接球。

而球似乎並不覺得自由落體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腦子裏只有密密麻麻的數據和打法。她快速下達了「影子分身」的指令，噴火龍嚎叫着幻化出無數虛影，將自己的模樣扔得滿天都是，成功地令一大片黑暗鴉為之愣住。熾熱火焰束破空而來，當烏鴉頭頭本能地避開后，火龍的本體已經再度欺身而上。

沒有了「負重」的大比鳥速度再度提升。覺醒力量化作電光在周身環繞，補足了皮丘的那份輸出，依舊能夠在黑暗鴉群中如箭矢般飛掠，將鴉群耍得團團轉。噴火龍在訓練家的指示下重整攻勢，披着烈焰的戰衣與烏鴉頭頭正面相撞，一身蠻力硬是將對方自下而上地推出十幾米。

波導之力的視界終於掃到了更接近雲層的高度。在大腦接收到信息的瞬間，小夜眼中流露出訝異的神色。

烏鴉頭頭無聲反撲，雙目中閃著殘忍的紅光。噴火龍毫不畏懼地迎上，火焰繚繞的利爪與對方涌動着黑光的翅膀相撞。它的對手似乎有些着急，攻擊的頻率越來越快——若是在剛才，這樣的猛烈攻勢或許會令噴火龍短暫落入下風，但當它能夠接收到訓練家的指令時，飛舞的烈火化作盾牌，牢牢將黑暗鴉阻攔在外。

小夜知道，烏鴉頭頭，或者說這隻寶可夢的主人不想讓她發現天空中的秘密。

前兩天的平靜、以及今天的突襲，一切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那些懸浮在貼近雲層之處的冰冷機械，赫然是無人機組成的陣列。

當烏鴉頭頭再度噴吐出陰沉的漆黑光環，試圖以此進行遠程壓制時，冷光取代了火焰。

那光芒如利劍一般從少女掌中綻放。波導與格鬥系能量同源，像是切豆腐一樣輕鬆將惡之波動一劈兩半。「蓄能焰襲」的指令同時下達，火焰從雙翼后噴出，推動着噴火龍一飛衝天。

烏鴉頭頭迅速用翅膀護住身體，下一刻卻感覺到熾風與自己擦肩而過。

等到它意識到敵人的目標是更高的天空，立刻振翅直追而上。但高速戰本就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短短片刻的判斷失誤令它根本無法輕易阻止高飛的炎龍。

波導視界內，噴火龍與不斷發射著微弱電波、將畫面傳送到遠方的機械群快速接近，終於出現在肉眼所見的景象中。

「空氣斬——火焰旋渦！」

青色的風刃化作氣旋，以炎龍為中心擴散開來。火借風勢，燎燎而燃，絢麗的火龍捲撕碎陰沉天幕，將脆弱的人造飛行物們徹底吞噬。

小夜深知，只要不毀滅敵方的「眼睛」，他們馬上又能根據現狀制定新的策略。只是烏鴉頭頭令她沒有時間去清理下一批無人機，眼見着漆黑的猛禽衝來，她下達了還擊指令。

噴火龍吐出高熱的火焰束，劈頭蓋臉地籠罩了過去。

烏鴉頭頭生性狡猾、善於規避傷害，此刻卻做出了完全無法預料的舉動——它直直撞入火焰之中，絲毫不在乎高溫帶來的灼痛。凝練的黑光像利刃一樣附在它的羽翼上，以閃電之勢穿透火焰，重重一記擊切在噴火龍翅膀最脆弱的位置。

劇烈的痛楚令噴火龍甚至沒能發出哀鳴，便脫力墜落了下去。

重力加速度令呼嘯的風聲愈演愈烈。

小夜只看了一眼那道鮮血迸濺的深深傷口，便果斷做出了決定。她拿出精靈球，飛快地將噴火龍收回球內。

突然而來的失重似乎令肩頭的皮丘有些發愣，隨後便被訓練家一把摟進懷裏護住。波導之力的探測最大範圍展開，籠罩了從高空到地面的每一分空氣。

腳踏實地是所有陸生生物最根本的安全感的由來，失重則是刻在骨血中的恐懼。只是，即使到了此刻，年輕的訓練家似乎也不知道何為慌亂。她鎮定地在腦海中汲取周圍情報、分析，並在一秒鐘之內做出了最恰當的判斷。

鬼斯通能夠載人飛行，但四面八方都是惡屬性的黑暗鴉在虎視眈眈，放出它無異於自尋死路。那麼，能夠選擇的選項便只剩下一個——小夜保持着後背朝下墜落的姿勢，一手將皮丘牢牢按在懷裏，另一隻手向下翻轉，掌心開始聚集起耀眼的藍光。

只是，她所選擇的「緩衝」方式沒能來得及實施。

一道刺目的火光凌空劃過，在陰沉的天空中描出一道焰色長虹。小夜甚至沒來得及判斷進入探測範圍的氣息是什麼，便墜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脊背與手臂的衝撞激起強烈的疼痛感，卻遠比始作俑者那暴力的緩衝手法安穩得多。

火焰雞並不會飛，但它擁有匪夷所思的跳躍力，能夠輕輕鬆鬆越過樹冠。高大的寶可夢抱着少女幾起幾落，小夜只感覺到眼前的景象一陣驟變，隨後被小心翼翼地放下。

看清出現在面前的人們后，年輕的訓練家馬上站起身。在她做些什麼之前，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火焰雞的主人——身披焰色陣羽織的族長向她輕輕搖頭，隨即將視線轉向天空。

在這片不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火焰之民與他們的寶可夢搭檔。當紅髮的人們不再歡笑時，森然的氣氛令他們看起來幾乎像是一支軍隊。

隨着戰士們一同向著天空舉起手，火系寶可夢們紛紛釋放出了它們最強大的攻擊，熾風烈火映紅了森林。

高溫的火焰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被融合為一，彷彿逆流的瀑布一般直衝天際。小夜看到，年輕的族長雙眸亮了起來——並非被火焰映亮，而是一種由內而外、並同樣灼熱的光。

洪流攀升至最高點時，族長的手掌緊握為拳。烈焰驟然向四面八方迸裂開來，宛若一朵盛開的火蓮，撕碎了陰冷的空氣。

由漆黑鴉羽組成的烏雲無聲無息地融化在了刺目光輝中。

====================

小劇場：

參與了一場高危空戰的小夜：嗯，果然只是60級副本，刷起來手感還不錯嘛。

圍觀了一場高危空戰的陽羽：嚇木了。

慘遭自由落體的皮丘：嚇傻了。

差點被烤熟的大比鳥：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