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青雲的自述（二）

?果然，話一出口，她的一張小臉就便紅通通的人就像那秋日裏，熟透的櫻桃一樣，讓人看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歡喜。

「公子，你說這話是何意，若是登徒子的話，請你給我和這落梅騰一處安靜的地方。」她的眉眼亮晶晶的，就像夜裏天上同樣亮晶晶的星子，沒由來的，更讓我歡喜。

「我只是好奇罷了。」我見她臉上起了怒意，便聳了聳肩，裝成一臉無辜的樣子。

果然，她身上的怒意漸漸消散，一張細緻的小臉，從瘦削的下巴開始暈染紅色，一點點，一層層，直竄上額頭，勻潤成一片粉紅，此時她竟也認真的思考起來，想了想道：「紅梅傲然，這一生都活的那般有骨氣，最後落在春風裏，總該有個好歸處，我帶她們回去，做成香囊，或者製成干葉，總是好的，比起落在泥土裏好的太多了。」

我被她的話驚住了，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見我低頭不語，又俯身拾起落梅來。

那個黃昏過的格外漫長，我坐在牆頭看着西天，血紅的夕陽仍未落入地面。兩人離得那般近，卻不知道，往後歲月會因為彼此，而整個人生大變，人生變的有滋有味，歲月變的溫柔起來。

她離去的時候，我看着她的背影很久，當時只是當做平常，輕輕笑了笑，便依在牆上繼續看著書。

往後的幾月日子，過得越發自在，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徹底的攪亂了我的生活。

夜裏，我想來習慣淺眠。

客棧外頭兩條白蛇絞弄著身子，吐著蛇信子嘶嘶的聲音擾的我睡得極不安穩。

而我又一向不喜歡隱忍自己的委屈，所以推開窗，拔出長劍，手腕利落一轉便將那兩個蛇頭齊齊砍了下來。

看着他們痛苦的扭動身子，我當時心裏一陣暢快，收了劍我便回了房內繼續睡覺。

這才睡得安穩了，第二日，我是被女人的一陣吵鬧，和哭叫聲吵醒的。

「大白，小白，你們怎麼會死的這樣悲慘。」

女人的哭泣聲本就尖銳，加之她哭的沒完沒了，嚶嚶的，吵得的我頭痛，推開門，我抱着胸，看着她問道：「姑娘，你哭夠了沒有？」

靈心看着我走出房門，倏地站起身，連眼神都變的猙獰起來，拿出隨身帶着的刀便沖着我砍來。

我側身一躲便躲開了，我蹙著眉頭看着眼前又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問道：「姑娘，打打殺殺可不太好。」

靈心臉色蒼白又對變的惱怒，指着我恨的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麼，要殺了大白和小白？」

「大白和小白？」我皺眉想着，我的確不記得什麼時候殺了這麼兩號人物。

「就是這兩條白蛇！」靈心指着地上沒了腦袋的兩條蛇，氣的直跺腳：「明明就是你的劍鋒，你別不承認，那日在九華閣上，你就是用那把劍挑了那麼多人的手腕，我可記得清楚。」

我並沒打算不承認，既然敢做我自然就敢認，只是對眼前穿的怪異的女人實在生不出來好感來，並沒有在她身上多做流連，我便打算關門。

「這兩條畜牲吵得我睡不着，殺了就是殺了，又當如何。」

靈心倏地伸手擋住了我的門，對着我挑起細長的眉眼來：「殺了本姑娘的寶貝，難道公子就打算這麼不了了之么？」

我擰眉看着她，見她一臉挑釁的模樣，見我不語又勾唇，臉上的表情換了一個樣子，變的有些嬌羞道：「莫不如，你以身相許，全是抵了我這兩條寶貝，如何？」

此時此刻，我算是聽的明白了，這個女人原來是故意設局等着我來鑽，呵，能讓我青雲上當的女人，還真是少數，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看姑娘裝束不是中原人士？」我低眉看她，對她微笑。

她瞧着我臉上的笑意略略一怔，隨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眼中全是毫不掩飾的愛戀，像是緩緩盛開的花兒一般，蒼白的雙頰似乎蒙上了一層因害羞帶來的紅暈。

「不錯，我叫靈心，來自西域，公子的名字叫做青雲，那日在九華閣上，我便知曉了。」

「那你還知曉什麼？」我的眼直直的看着她，眸中忽然發出一種光芒，她的雙頰卻在我的注視紅了。

「公子至今還是單身一人，並無家室，小女子對公子一見鍾情，公子若不嫌棄的話，我願嫁與你為妻。」

她的坦蕩到讓我也一驚，我還來不及回答她，只聽見一旁有什麼落地的聲音，砰的一聲很突兀。

我聞聲看去，卻見在客棧的迴廊處，一個女人一臉驚愕的看着我眼前的女人，手中的花籃也掉落在地上，索性，籃子搖搖晃晃的落在地上，裏面的傲然紅梅並沒有掉落出來。

還好沒有掉出來，不然她又要俯身撿半天。

我登時就蹙起眉頭，不知心中卻為何有這種想法。

「你有在考慮我的話么？」靈心一雙眼看着我，又回頭看着那還買呆愣的女人。

我還是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見她恍然間回過神來，拾起地上的籃子，向房內走去。

「我不同意。」瞧著女人的背影，不知為什麼心裏有這些惘然。

靈心卻是勃然大怒，臉上全是冷冽：「青雲，你可是考慮好了，我可是西域巫術一族的，你若是得罪了，可沒好果子吃。」

我低頭瞥了她一眼，勾唇輕笑，臉上全是輕蔑，餘光卻見那女人的身子因為我的話而略微一震，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歡愉，此時，我卻不願去想，這種歡愉又是為了什麼。

靈心見我不語，此時卻把怒氣撒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回眸冷眼一挑，一甩手便沖着她擲出幾道透骨針。

這暗器陰毒的狠，可我並沒有制止，因為我覺得不必因為不相干的人動粗，不過卻也好奇，她若是中了透骨針，手中的紅梅，一定會撒落一地吧。

這麼想着，我的心情似乎也帶了幾分期待。

可就買此時，那個女人身子一側，扭腰抬臂，手中的花籃被她高高舉起，那些透骨針便一根不落的插在了籃子裏。

她竟然也會武功，這倒讓我有些驚奇。

「姑娘，何必大動干戈，這位公子不願娶你，那你就努力讓他娶你便是。」

說罷，她收了手，提着籃子便離去了。

我不由得嗤笑出聲，瞥了一眼眼神陰鷙唇抿的緊緊的女人，抬手便將門關上了。

我在那間客棧住了好些天，卻一直沒有在見過她，也不知她的名字，靈心依舊纏着我，我卻滿不在乎。

這日我忽然收到來信，是報喪信，原來，我的師傅羽化登仙了。

我一時心中惆悵，畢竟他授我武藝，養我成人，便想起，師傅曾經提過，喜歡前朝千機子的墨寶，春山圖，便想着替他竊來，在墳上燃之。

於是，這日早早的便從客棧離去，結賬之時，我聽見小二拿着一個縫好的香囊，亮着雙眼對老闆道：「一定是沐漾兒姑娘忘記拿走了。」

我的眼和鼻立刻被那香囊吸引過去，我嗅的出來，那是紅梅的味道。

沐漾兒。

是她的名字，我記得清楚。

後來，我便花了高價從老闆手裏將那香囊買了回來，掛在腰間，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做，可能是喜歡紅梅的味道吧。

走的時候，我特意避開了靈心走了偏僻的路，沒想到又走到了那高牆和紅梅的地方。

紅梅，花香，落梅，一切猶如幾天前。

我本無意駐足，只是看到了樹下有一個女人正在提着籃子，還在拾落梅。

又是一場夕陽西下，天色漸暗，黛山凝紫，一日已入黃昏，天邊火燒般地帶起晚雲長飛，透過夕陽的餘暉暖意連綿，連女人的專註的眼也格外的溫柔。

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站在她的身後定定的看着她。

沐漾兒好像聽見了聲音，站起身她看到了我，不由得一驚，我以為她會與我打招呼，每想到她只是黯了黯眉眼，又俯身低頭拾起落梅來。

「沐姑娘還在拾梅花？」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就問出聲來。

沐漾兒皺起了眉頭，驚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含笑不語，她卻低眉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是你的娘子告訴你的吧。」

我皺眉，她所說的娘子，難道是靈心。

我卻沒有開口解釋，她又低下頭伸出纖長的手指繼續拾著梅花。

我看了她一眼，便覺得無趣，起身離去了，只是我不知道是，在我走出幾丈遠的時候，一直低頭拾梅的女人卻緩緩抬起頭，看着我的背影，眸子裏漸漸騰起一分情愫來。

她對我亦是一見傾心，只是她心中清楚，那是愛的感覺，也知道承認自己的心。

而我，在一點點心動的時候，倔強的認為，那只是尋常，不值得一提。

這一誤，便誤了終身，也改變了我們二個人的命運。

直到後來，過了好久，我才開始漸漸後悔，若是那時，我便娶了她，會不會又是一番不一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