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青雲的自述（三）
?我只是沒想到與她和靈心的緣分會這麼深。
從皇宮裏出來，我拿着春山圖，便來到師傅的墳上，將此圖燒掉，抬起頭便看見靈心含笑的眉眼。
我只覺得無趣，轉身就走。
「你幹什麼，我找了面具好半天。」靈心向我跑了過來，索性，她伸出手來抓我的衣袖。
我不著痕迹的避開，連頭都沒回到：「我說過，我不喜歡你，更不會娶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靈心在身後變的歇斯底里，道：「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青雲，你一定會娶我，而且，你此生也離不開我。」
我當時並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只是後來才知道，是我輕敵了，這世上的西域巫術，的確令人棘手。
「我也說過，今生我絕不會娶你。」說罷，便不等她的反應縱身提氣便騰飛而走。
我對我自己的輕功向來都很自信，她追不上，事實上她也的確追不上我。
在錦州城南的破廟裏，我停下了腳步，一日一夜的趕路，加之之前在皇宮盜寶，讓我感覺到有些疲憊。
這是一座被廢棄的廟宇，佛像佈滿塵灰，紅燭只燃了一半，地面上鋪了幾堆乾草，興許是來往路人夜宿所留下的痕迹。
我此時倒是卸下了防備，就著乾草便睡了下去，這一覺睡得有些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疼痛讓我猶如萬千蟲子在血肉里啃咬，整個人四肢百骸寸寸骨骼都似碎成了齏粉。
我知道，一定是著了道了。
靈心從暗處走來，月亮的陰影投射在她的臉上，讓我覺得她詭譎的好像地獄里走來的十方惡鬼。
「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惱怒的站起身，抽手便要向她頭上劈去，可走了一步，卻因體力不支，側身倒下。
靈心眼裏全是狠厲，我用指尖在掌心裏畫者圈圈，恨的我牙根直氧。
「當然是生死契了。」
「你說什麼？」我俯身顫慄，身子因疼痛而蜷縮，心頭湧上怒意，語氣冰冷。
「你竟然對我這種陰邪的蠱術，你好大的膽子。」
「我的確膽子大，不過你殺不了我。」
「你倒是說說，我如何就殺不了你？」我努力的平息我的怒氣，盡量剋制自己不一掌掐死她。
「因為……」她斜眼看着我，拉着長音漸漸的笑開：「因為我在我身上也下了生死契，你若殺了我，你也就活不成了。」
我心裏的確被她的話震的一驚，心口翻騰的怒潮克制了再克制，即使如此聲音還是狠厲：「你可是想到做了此事的下場！」
靈心自然也察覺了我的狠厲，笑容淡去了些，卻還是不以為然。
「會有什麼下場，你除了娶我，別無她法。」
我登時說不出話來，緩緩低下頭，眼中卻是一輪精光乍現。
靈心見我垂頭不語，便以為我認命了，低聲笑了笑向我走來，我眼稍看見她的鞋尖就在我的眼前，忽然。我身子靈巧一動，瞬間便如一道風欺身在她身前，手便扣住了她的咽喉。
輕喘幾聲，緩緩抬眼看向她臉來，目光猛然如鷹般銳利，墨瞳中的殺意不下於寒光粼粼的長劍：「你以為我會如此輕易認命，得罪我的下場，你恐怕承受不起？」
說罷，他勾了勾唇角，猛地鬆手，靈心被我甩的一個踉蹌，起身便想外走去，胸口的疼痛仍在繼續，不再理會身後嚶嚶哭泣的女人，終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這個女人必須死。
昏迷前，我的心裏只有這一個念頭。
在睜開眼，便看見沐漾兒恬靜的眉眼，安安靜靜的在燈下看書，看的正是從我懷裏掉落的千機冊。
見我幽幽轉醒，她似乎松下一口氣，笑道：「公子，你醒了？」
我看着她的臉怔了一下，她眼裏的濃情讓我沉思好久，沒想到，她竟然也對我生了情，也許，她的愛會可以為我所用。
「公子，你身體哪裏不適？」
沐漾兒見我一臉的嚴肅，便以為我是哪裏不舒服，事實上我的心口仍是覺得被萬千蟲子在咬。
「沒什麼，只是有些乏累，倒是多謝小姐收留。」我笑的溫潤：「我該走了，耽誤太久我家娘子怕是會着急了。」
果然，話一出口她的神色暗了幾分，我心底不由得嗤笑。
「公子請便。」沐漾兒有些局促，將千機冊放在桌子上，便推門離去。
門外有人吵吵嚷嚷的，該是她的同伴，我滿不在意，伸手將千機冊放在懷裏，便聽見門外他的同伴正在竊竊私語：「你聽說了么，三十年前，道人逸輕塵曾經練出靈藥長生，聽說被他藏在一盞燈里。」
「江湖傳聞，你也信。」另一人嗤之以鼻。
「當然信，我信逸輕塵，他可是出家的道人。」
「好了，你們不要吵嚷了，我們趕路吧。」沐漾兒穿戴整齊，換上了捕頭幹練的淄衣，倒是讓我驚奇。
沒想到弱不禁風的女人竟是一個捕頭。
「那你打算將屋裏的男人怎麼辦？」她的同伴問道。
沐漾兒低低嘆息道：「她的娘子會來接她的，我們走吧。」
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我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嘲弄，俯身摸著腰間的香囊，一抹絕佳的計策在心底升騰。
於是，我故意散佈消息給沐漾兒，就說靈心是個蛇蠍女人，她接近我是想盜取千機冊。
果然，她真的中了圈套。
另一方面，我便與靈心做了局，倘若她還能無聲無息的在我身上下了蠱，我便娶她為妻。
她果然一口應下，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青雲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只要的道我想得到的，哪怕用所有塵世的人來給我陪葬，都在所不惜。
這日夜裏，無星無月，陰沉的很。
方才生死契的一場發作，折騰的我死去活來，這會消停了些，我走出客棧抬首東望，那半月已不可見，倒有一道黯淡天河劃過半空，四圍已是暗了許多，不過是一個尋常夜，風的嘯聲被我的身子劈開，嘯聲拉長，就好有人躲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裏在哭泣。
然後我便聽到腳步從牆頭蔓來，我緩緩翹起唇角，好戲就要開始了。
我躲回屋子裏淺眠，感覺靈心緩緩從窗子裏跳了過來，而與此同時，又有一道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夜色里，屋裏無燈，我勾起唇角，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靈心緩緩向我靠近，見我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她輕輕的笑了起來，聲音低沉的幾不可聞：「青雲，生死契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也勾了勾唇，想要告訴她，：「死亡的滋味也不好受。」
不過，這自然不會讓她知道。
黑暗中，刀鋒流光劃過我的眉眼，漸漸的向我的心頭逼近，口中也在默默念著聽不懂的咒文，我知道她要下蠱了。
就在此時，門口一聲木門破解的巨響，沐漾兒持刀而入，對着靈心喝道：「妖女，休要行兇！」
靈心被她忽然的打斷，內力停滯在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轉頭惡狠狠的看着忽然衝進來的沐漾兒，怒道：「哪裏來的女人，敢壞我的好事。」
說罷，持刀便沖了上去。
沐漾兒並沒有打算還手，只是橫起刀抵禦著，我眼中精芒畢現，暗運內力凝於指尖，對着靈心的腿腕彈去。
她登時便腿軟踉蹌了一下，撲向了沐漾兒，只是這一撲，正巧扎進了她的胸口裏去，她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抽搐了兩下，便咽了氣。
沐漾兒愣在那，看着刀上的鮮血，整個人都怔呆了。
而我，就在這個時候及時的清醒了過來。
我裝作極度悲傷的樣子，將靈心的屍體抱在懷裏，到最後，我緩緩抬眼死死盯看着她，蒼白的臉上卻慢慢呈現出悲戚之色來，好像一個孩子看着心愛的寵物慢慢死掉時，那種悲傷而心痛的神色，我拿捏的很好。
「為什麼要殺了她？」
她滿面悲戚地看着我，栗瞳竟是無法言喻的悲涼哀凄。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
我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狠狠地盯着她道：「為什麼她死了，你還活着？」
沐漾兒一愣，好半天，她垂下頭，眼裏流出一行淚，她問我：「青雲，你愛過我么？」
沒由來的，我被她問的心頭一顫，不理會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我冷冷的笑了笑說：「沒有，我青雲心愛只有被你殺的靈心而已，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我進一步的逼迫她。
「你將她心口的心砍碎了，就還一顆心給她。」
不是我非要她的心，而是，只有無心之人的心頭血才能開啟艮犬舉月燈，才能得到長生，這一切是我花了重金買來的。
「好，我還給你。」沐漾兒眼裏全是淚，手腕一轉，刀便看去皮肉里，她抬眼看我，眼裏全是得不到的不甘心。
我喜歡這個眼神，與勾魂使者交易，前提便是得不到而不甘心，如此，她全是做到了。
她手下一用力，一顆心便落在我的腳邊，她的身子全是血，緩緩倒下，臉上全是淚和痛楚，奄奄一息之際，她說：「所有來生，不擇手段我也要得到你的愛。」
說罷，便氣絕身亡。
看着地上兩個女人的屍體，我的心口抽痛的厲害，我當時只覺是生死契又發作了，只是不知，生死契哪裏發作的那麼頻繁，只是那個女人的死，那個叫做沐漾兒的死，讓我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