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一百六十四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甬城又開始熱鬧了起來,原本躲藏在家中的百姓們陸續走出,如過去一樣做買賣幹營生,因為只要你死不了,就得想辦法活下去,哪怕活得很勉強。

裘谷波獨自走在街頭,聽着路旁小販的吆喝,心裏卻是無比慌亂。

路過丁字路口的那塊告示牆前的時候,裘谷波駐足停下,因為牆上剛剛由士兵貼上了告示,告示上所寫的就是疫情的前因後果,並將兩次疫情事件直接命名為「甬瘟」,就是甬城瘟疫的意思。

「瘟疫?開始不是說叫傳屍風嗎?」

「屁個傳屍風呀!那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的,你沒看見告示上寫什麼呀?」

「是呀,告示上都寫了,明明就是瘟疫,那個叫蔡千青的王八蛋故意說成是什麼傳屍風。」

「那後來那個病呢?」

「也是瘟疫,瘟疫分很多種,不過我覺得,那個叫蔡千青的才是瘟疫。」

「對呀!我看呀,那個王八蛋才應該叫甬瘟,他才是我們甬城的瘟疫!」

「說是亂黨派來的,太缺德了。」

……

百姓們圍在告示前討論著,憤慨著,咒罵着。

裘谷波看着這一幕,就想到了當初蔡千青利用百姓的愚昧,操縱輿論來擊敗海神教。

當初蔡千青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來對付了胡深,而胡深現在也用相同的招數來回敬了他,不同的是,蔡千青的手段是平息,而胡深是為了殺人。

這算什麼?

報應?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裘谷波轉身離開,走了一陣,覺得疲憊不已,乾脆走進旁邊的茶館,找了個空座坐下。

可沒有人來招呼他,因為所有人都三五成群地圍在那討論著關於蔡千青的事情,就連店裏跑堂的夥計都圍在櫃枱那聽掌柜的聊著聽來的消息。

掌柜的縮了縮脖子:「誒,我有一個兄弟,就在警局監獄里當差,聽他說,蔡千青打死不認罪,硬說這事與他無關。」

小夥計道:「掌柜的,我覺得這事也挺怪呀,過去蔡千青不是還幫咱們看過病嗎?他還會請華佗上身呢。」

「放屁!你懂個什麼!」大夥計道,「那都是假的,騙咱們的,這你都不明白呀?就是為了讓咱們相信他。」

小夥計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

一名茶客在旁邊不緊不慢地說:「我還聽說,他犯下這麼大的罪,他爹都大老遠跑來求他認罪了。」

掌柜吃驚,上前落座在茶客旁邊:「他爹都來了?還求他?」

「可不是嗎?」茶客搖頭嘆氣道,「聽說,這個蔡千青以前姓李,小時候還好,長大后不知道怎麼就學壞了,既敗家又不孝,他爹把他送到上海求學,誰知道這下可好,這小子就無法無天了,四處禍害呀,你看,連自己的姓都不要了,把名字整個都改了。」

「嘖嘖嘖,大不孝呀。」大夥計在旁邊搖著頭。

茶客又道:「他爹為了讓他認罪,都給他跪下來了。」

「什麼!?」掌柜一拍桌子,「這,這,這簡直就是逆子呀!畜生呀!自己爹都給自己跪下來了,唉呀天啦,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不孝子!」

裘谷波坐在那,雙眼有些模糊,耳邊再也聽不清那些人的對話。

為何他們現在只追究蔡千青假借華佗上身,不去想他是不是真的治好了傳屍風?為什麼不去追究借傳屍風斂財禍害百姓的海神邪教?

為何他們只咒罵派遣蔡千青禍害甬城的亂黨,而不尋根問底亂黨所指的是誰?

為何他們只是感嘆李丞豐懇求蔡千青認罪,咒罵蔡千青是個不孝子,而不去細想為何李丞豐會莫名其妙出現在甬城?

為何他們不問證據是什麼?不列證據,反而叫疑犯親屬以血緣關係相要挾?

答案很簡單,輿論已經被胡深操控,他用無形的線操控了大部分的人,足以做到想讓他們關注什麼就關注什麼,想讓他們忽略什麼,百姓們就自然會視而不見。

如你硬要探查追究證據是什麼?那麼他們必定會搬出「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塊神石擺在你的眼前,如若你還覺得不夠,那麼他們會加上「二十四孝」的故事,捶胸頓足,嚎天喊地。

裘谷波發愣的時候,雄黃和辛廣運走進茶館,落座在裘谷波身旁。

雄黃聽着旁邊那桌正在討論著「二十四孝」,搖頭道:「埋兒奉母竟然也算是孝?荒謬!」

裘谷波淡淡道:「凡事操控得當,二十四孝也可當做兵法。」

辛廣運看着裘谷波:「裘捕探,我們商量好了,現在就等你一句話。」

裘谷波微微抬眼,看着辛廣運,很清楚他在說什麼。

不過,裘谷波卻搖頭道:「不能劫獄,如果劫獄,這件事就再也說不清楚了,蔡先生那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以他的為人,清白比身家性命重要,更何況他不是已經叫人去請救兵了嗎?」

辛廣運皺眉道:「從甬城到北京,現在這個時局,往返最快也得半個月,最慢那就說不清了,胡深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的。」

裘谷波還是搖頭:「此事,你們的大哥肯定反對,而且就算我們真的殺進了監獄,蔡先生也不一定會走。」

辛廣運和雄黃對視一眼,的確,此事他們並未告訴給鹽孫,因為鹽孫肯定會反對。

雄黃道:「明天蔡先生就會被移交到新港海警那邊了,今晚要不動手,明天我們就在半途劫囚車,錯過這兩次,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裘谷波只是搖頭,撐著桌子起身,無力地走出了茶館。

街頭,大批群情激奮的百姓已經喊出了不殺蔡千青不足以平民憤的口號。

裘谷波耳邊響起蔡千青曾經說過的那番話——人們常說要謹言慎行,流言蜚語往往能置人於死地,奇謀之中,有一計最為簡單,也較為惡毒,那就是輿論殺人。

輿論難道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嗎?

裘谷波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對甬城發生的一切都渾然不知的唐安蜀,依然在擔心九天之後的事。

九天後,打開地宮中的那口鎮魂棺,看到的會是宇文定高度腐爛的屍體,還是死而復生,神采奕奕的宇文定?

唐安蜀很矛盾,他既希望宇文定能復活,也希望木陵簡不死樹的傳說是假的。

因為如若是真的,那紙菩薩就會得逞,東海勢必會掀起腥風血雨,這個消息傳出,各路勢力都會蜂擁而至,不用細想,都知道到時候東海必定會被鮮血染紅,

唐安蜀殊不知夜馨就在不遠處的樹后和他一樣發着呆,回憶著過去的事情。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還算年輕……」紙菩薩走到唐安蜀跟前,回憶著第一次見到胡深的情景,「他對我和夜龍王講述著關於陵簡的事情,一番演講之後,我猛然間發現,身旁這個霸氣無比的男人在他跟前只是一灘爛泥。」

唐安蜀抬眼看着紙菩薩,一語不發。

被帶到地宮右側的古風、安息香也看向這邊仔細聽着,而湯化龍則與帶着詭異笑容的李兆年對視着。

紙菩薩又道:「他走出大殿的時候,夜龍王指着他的背影對我說,你看,這就是江湖騙子。而他則轉過身來,徑直走向夜龍王,我害怕極了,因為我知道夜龍王的脾氣,誰知道他只是朝着夜龍王拱手行禮,緊接着再次轉身離開,而我丈夫吃了一驚,詫異地看着他,並未下令手下對他做任何事。」

唐安蜀依然不語,目光也離開了紙菩薩。

紙菩薩嘆了口氣:「所謂的霸主,被他戲弄之後,所表現出來的僅僅只是驚訝,而後還告訴我,此人不同凡響。我當時很想笑,笑他的無知,因為當時你師父的所作所為,就是對他最大的嘲諷,而他卻渾然不知。」

也是對你最大的嘲諷。唐安蜀心裏這麼想着。

紙菩薩看着唐安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唐安蜀抬眼道:「你被我師父利用了。」

紙菩薩卻道:「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寧願被一個聰明人利用,也不願意為一個虛有其表的強者繁衍後代。」

唐安蜀道:「所以,你就接近了我師父。」

「這是一種互相吸引,怎麼說呢?就像是夜馨看你的眼神一樣,真不愧是我的孫女,都喜歡聰明人。」紙菩薩笑道,「可惜的是,你還不懂,完全不明白這種感覺。當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每靠近他一步,你的心跳都會加快一倍,當你終於站在他的身邊,就會恨不得時間停止,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唐安蜀沉默著,他當然知道這種感覺,但他又特別害怕這種感覺,他害怕自己的體會和感受只是對方故意給予的假象,就像是當年桃花源里那個叫王璐的女子一樣。

我何德何能讓她們喜歡?

我樣貌出眾?不。

我才華橫溢?不。

天底下比我好的男子比比皆是,她們怎麼會喜歡我?

此時的唐安蜀並不知道,他不斷的自我提醒,並不能說明他始終保持着冷靜,只能說明他一直將自己困在自卑的深淵。

同一時間,旁邊的安息香也在沉思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自己對唐安蜀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自己喜歡他嗎?自己對夜馨那麼大的火氣,是因為真的看不慣夜馨,還是因為覺得自己先認識的唐安蜀,所以自己應該擁有他?

不不不,我不應該這麼想。安息香閉眼甩著頭。

古風見狀,低聲問:「阿香,你怎麼了?」

安息香只是搖頭,一語不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異陵簡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偵探推理 異陵簡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