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夜話

沒給我太多琢磨的時間，男人已經拉着我進屋了。

女人的動作很麻利，這麼一會的功夫，碗筷已經上桌，還擺了一盤花生米，鍋里更是傳來一陣滋滋的油聲。

說實話，我看不透這兩口子，要說他們是鬼，可剛才胳膊上傳來的力道不是假的，要說是人，我也不信。

他們給的東西，我不敢吃，便推脫道：「大哥，白吃白喝的我心裏過意不去，我車上有酒，我去取來！」

「你這小兄弟，還挺客氣，去吧。等你回來，你嫂子的菜也差不多了！」男人大手一揮，笑呵呵的說道。

我對他點點頭，轉身出門，他家的東西我不敢吃，自己的還是敢的。

回到車上。我拿出一瓶酒，又拿出幾袋滷味，便往回返。

進屋的時候，女人剛好把菜從鍋里盛了出來。

「來，小兄弟！」男人對我招招手，熱情的說道：「多少年沒有外人來村裏了。今天得好好喝點！」

「大哥，你這話我有點聽不懂，村裏從來不來外人嗎？」我把酒打開，替男人滿上，袖口裏面的符隨時準備打出。

「也不是不來，上一次還是七年前！」男人想了一下，呲牙對我一笑，笑裏面有種莫名的意味。

說完，他舉起杯，和我碰了一下，說道：「來，干一個，既然來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我頓了一下，不解的看着男人。

「對啊，一家人！」男人意味深長的說道。

「鐺！」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道刺耳的銅鑼聲。

男人臉色一變，急道：「熄燈，禁聲！」

這邊話音剛落，燈滅了。

我一腦門的問號，這是在鬧哪樣？

「別出聲！」

一雙大手悄然掐住我的胳膊，男人壓着嗓子的聲音也在同時響起。

「鐺！」

第二道銅鑼聲響起，男人放開我，衝到窗前，死死的盯着外面，拳頭下意識握緊，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女人緊挨着男人，雙手抱着男人的胳膊，頭枕在男人的肩膀上，眼睛閉着，身體同樣是微微顫抖著。

兩人的狀態讓我看不懂，我悄然來到窗前，向外望去。

山腳下的那條小路，原本是漆黑一片，現在出現了一點亮光。

光點由遠及近，每移動一段距離，便是鐺的一道銅鑼聲。

隨着距離的接近，我看清楚了，那是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提着一盞白燈籠，走在後面的拿着一個銅鑼。

兩人的步子好似丈量過，每一步邁出，都是相同的距離，每走十步，便敲一下銅鑼。

從那兩人的打扮來看，很像紙人，亮紅色的馬甲配着瓜皮帽，在加上紅紅的嘴唇和白白的臉蛋，一看就不是人。

很快。這兩人來到了我的車前，他倆就好似沒看見一般，徑直走了過去。

隨着兩人消失在視線中，男人的緊張情緒緩和了一些。

等了一會，兩人又走了回來，男人的情緒再次緊張起來，直到這兩人又一次消失在視線中，男人才徹底放鬆。

我向他靠近一些，問道：「大哥，這怎麼回事？」

「沒啥事，日常巡邏！」

男人勉強笑了笑，說道：「咱們邊喝邊說！」

我點點頭，和他一起來到桌邊。

「老弟，哥也不瞞你，既然進來了，就別想出去了！」

酒杯一碰，男人打開了話匣子。

男人叫張亮，女人叫王穎，是潘家村的老住戶。

「話從哪說起呢！」

抿了一口酒，男人陷入了沉思，想了一會，說道：「咱們就從潘家村的由來說起！」

潘家村這片地界，原本就是一片荒山，偽滿洲國時。有一夥土匪在這立了寨子，匪首姓潘，外號潘鐵膽，這也是潘家村名字的由來。

說是土匪，但是潘鐵膽自打在這片地界立了寨子，就沒劫過人。就靠着這片山，還一些荒地，過起了小日子。

後來小日本被打倒了，偽滿洲國滅亡，潘鐵膽索性領着寨子裏面的人投了政府，做起了順民。化寨為村，並且把村子命名為潘家村。

男人說到這，我和碰了一下杯，又抿了一口酒，閉上眼睛享受了半響，才說道：「好久沒喝到這麼好的酒了！」

「張哥。我車上還有幾瓶，一會給你取來！」我笑着說道。

「不用了，時間長著呢，你自己留着！」張亮揮揮手，又開始說起來。

建國后，日子過的也還算可以。變故發生在二十年前，一天夜裏，突然下起了大霧，等霧氣散去，他們發現，他們再也出不去了。

「出不去。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張亮盯着我看了半響，笑着說道：「這麼說吧，這片地界就好似是一面鏡子，咱們都被困在了鏡子裏，進來容易，想要出去。比登天還難！」

「這麼多年過去，也不是沒有外人進來，他們進來后，滿心的想要出去，各種折騰，最後都死了！」張亮盯着我的眼睛說道。似是在警告我。

「真出不去？」我問道。

「真出不去，不信的話，等天亮你就知道了！」張亮笑着說道。

「我現在就想知道！」我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行！」

張亮立即緊張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朝外面努努嘴道：「你沒看到剛才的那兩個巡夜鬼嗎？被他們抓到，你必死無疑！」

「巡夜鬼？」我疑惑的看着他。表示不懂。

「對，那是鬼，被他們抓到，你就死定了！」張亮眼睛裏透出一股血絲，「這是當初定下的規定，夜裏十二點以後，不許出門，違者死！」

我和他對視了半響，忽然笑了，捏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淡淡的看着張亮。

「老弟，你笑什麼。我沒和你開玩笑，出去真的會死！」張亮覺得我在嘲笑他，頓了一下杯子，說道：「這些年來村裏的，大多是一些有本事的，可最後怎麼樣。還不是死了！」

我笑了笑，說道：「張哥，你不實誠！」

「我怎麼不實誠了？」張亮紅着眼睛問道。

「潘家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可沒說，總不能突然來了一場大霧，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吧？」我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誰他媽知道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以為我不想知道真相啊？」張亮突然火了。

我沒理他，他肯定在撒謊。

俗話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

讓搶了半輩子的土匪從良種地，還是在這種山窩窩裏，我覺得不太可能。

特別是在那個亂世。有槍就是草頭王，潘鐵膽憑什麼有沒本的買賣不做，跑過來種地！

就潘家村這種地方，根本沒有多少地，靠着地，根本養活不了多少人。

能吃肉，誰會吃糠咽菜！

不過張亮不說就算了，時間還長，我倒是想看看，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的酒喝得很不痛快，我倆沒說上幾句話，就各自回房睡覺。

躺在炕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但也沒去外面，時間還長，犯不着冒那個險。

張亮請我來到他家，意圖很明顯，村裏的人越來越少。有人作伴總是好的。

至於鬼到底是怎麼來的，規矩又是怎麼定下的，他沒說。

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雖然亮了，但天陰沉沉的。看不到太陽。

我起床下地，王穎在燒火做早飯，見到我出來，和我打了一聲招呼。

我對她點點頭，叫了一聲嫂子，向外望了望。

院子裏，張亮正在洗臉。

不遠處的小道上，我那輛車麵包車前，圍了幾個好奇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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