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七章 子夜將至

三百零七章 子夜將至

實際上,要不是左有道一直問我在經歷早年那些事兒的時候,心裏頭是什麼感受,問我我的性格是如何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我連自己當年的那些小情緒,小感悟都懶得說,畢竟事隔多年,再去回想自己當初腦子裏都想了什麼,實在是件很讓人頭疼的事。

畢竟在我看來,當初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完全就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必須說一下,就是空雲道長發給我的那條短訊。

起初我一直以為,他發那樣一條短訊給我,是因為早就算到了夜空中要出現異象,也算到了我那天經歷的事。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和空雲道長聊起那天晚上的事時,他才告訴我,在那天下午,他確實為我卜過一卦,其實他原本沒打算為我卜卦,可二爺吵著鬧着要他算一算我一年後還能不能回仉家,他也是被二爺折騰得沒辦法,才觀星做卦,可這一卜,卻卜出問題來了。

空雲道長只算出了我在當晚要經歷一場大變,但他在卜算我一年之後會不會回歸家門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卦象都是亂的,他十分驚愕,立即變了卦陣,試圖推算我在近段時間裏還會遭遇什麼,可算來算去卻意外地發現,他已經無法推算出和我相關的任何東西。

道長說,當時他就意識到了,過了那一夜,我的命數已變得無法窺竊,於是才給我發了那樣一條短訊。

而這條信息的意思是,我的命數已經沒有固定的走向,接下來的路,需要我自己去摸索了。

破而後立,我還是我。天命已不在,而我的路,終究要靠自己走下去。

行了,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就這麼着吧。

咱們還是言歸正傳,重新回過頭來說說堡子裏發生的事。

夜空恢復平靜之後,我和李淮山又站在堡院門外看了一會星辰,大概是因為我自以為有了感悟,心緒很快就平穩下來了,李淮山卻在很長時間內都處於腦子發懵的狀態,我朝他招手,叫他上牆頭的時候,他花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在叫他。

王寡婦和陳大棒算是徹底老實了,這一夜東屋裏已經非常安靜,我和李淮山靠在牆頭上,他看着天,我抽著煙,默默等待着太陽從東天升起。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東天初現魚肚白,我讓李淮山先靠在牆垛上睡一會,隨後就下了牆頭,在堡院裏折騰起來。

沒人知道大黃身體里到底壓了多少鬼物,謹慎起見,我必須趁著天地間陽氣初盛的這段時間做一些佈置。

圍着堡院轉了兩三圈,我選定了院子裏的四個角落,用檮牙在地上刨開一個小坑,將隨身攜帶的陳米填進去,再將一枚八卦錢壓在陳米上,最後蓋土掩埋。

隨後我爬上了正對堡院大門的一座小樓,這座樓房多年沒有修繕過,牆壁已經大面積開裂,裏面的木製地板也隨時都有垮塌的危險,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塌了樓房,破了我精心佈置的陣法。

說起來也是運氣,從我上了二樓,將通靈寶玉掛在房樑上的這段時間裏,這座搖搖欲墜的老樓沒有出現任何狀況,可就在我剛回到堡院裏的時候,卻聽身後傳來咔嚓一聲脆響,用來支撐樓頂的大木樑竟然斷了,整個房頂都塌下來大半截。

好在我用來卦通靈寶玉的那根房梁沒斷,不然的話,我又要重新折騰一番。

旭日初升,我草草填飽肚子,又叫醒了李淮山,讓他盯緊王寡婦和陳大棒,等李淮山完全清醒過來了,我才離開堡子,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死人坡的坡頂。

從死人坡上掠過的陽光之所以摻雜着一點灰色,應該是由於土坡上的陰氣過重,擋住了一部分陽氣,其實陽光的亮度沒有變,人之所以感覺光色發灰,也是因為光線中的陽氣受到了稀釋。

我也是擔心大黃死後,壓在它身子裏的鬼物會受到這股陰氣的招引朝死人坡這邊聚攏,那樣一來,我在堡子裏做的佈置就排不上用場了。

昨天我就曾看過死人坡這邊的風水,由於本人風水造詣不深,也沒看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只不過在坡上逛游的時候,我曾察覺到坡頂上有幾個重墓,如果沒估計錯的話,陰氣就是受到這些重墓的阻擋,無法揮散出去,才導致越積越多,越積越濃。

不只是陰氣,連那些盤亘在坡上的亡靈也被擋住了出路,很難隨着歲月的流逝慢慢消逝。

所謂重墓,就是老墳頭上壓新墳頭,也不知道這個村子存在了多久,村民世世代代都把過世的人埋葬在這裏,日子久了,有些墳頭漸漸被風蝕殆盡,加上墓主人的後人也有可能早就離開村子,去外面的世界討生活,或者家族斷代,成了絕戶,等到墳頭徹底被蝕盡,埋在土裏的骨頭也爛乾淨了,村子裏就忘了這地方曾經有座墳,自家人過世以後,又在老墳的遺址上挖了新坑,填了新土做墳,說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要區別重墓與普通的墳墓,光靠肉眼根本看不出來,只能用鼻子聞,老仉家的古籍上說,重墳下的土因為埋過兩次死人,而且死人入地的間隔時間比較長,土壤受腐液浸泡的時間不同,會散發出一股怪味,書上將這股味道描述為「鐵臊」味,具體點說,就是一種類似於汗液和鐵鏽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也是上次路過坡頂的時候聞到了這股味道,才確定這地方有重墓存在,要不是考慮到陳大棒還要來死人坡挖陰墳,我當時就想把這些重墳處理乾淨了。

到了坡頂上以後,我找到了四個重墓的位置,恰好上次擺招魂陣的時候還留下的幾張黃紙,我就將這些黃紙團成四團,到坡頂西邊挖了一點新土,又從地上扯了幾把乾草,用力將乾草搓成粉末,最後將草末和新土混在一起,分成四份灑在紙團上。

等到天色大亮,我就將這些混了草末和新土的紙團分別放在四座重墓上,並掏出火機,將紙團點燃。

黃紙沾火就著,火光四射間,死人坡上捲起了四道陰風,這些風卷着地上的土,不停地在重墓頂上打轉,將紙團上的火也撩得東倒西歪。

能不能清除壓在重墓上的陰氣,還是要看點運氣的,我本來想藉著八九點鐘的陽氣壓住死人坡上的陰氣,但沒想到這地方的陰氣比我想像中還要強悍,陰風席捲間,竟然有一團火焰被熄滅了。

好在另外三個紙團順利燒成了灰燼,死人坡上的陰氣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我凝鍊念力,咬破舌尖,將煞血噴在了陰氣被削弱的三個重墓上,將剩餘的陰氣徹底打散。

四座重墓,我只清理了三座,還剩下一座,但我也清楚,這種事不能強求,只能罷手。

臨離開死人坡的時候,我又用定神術加持了視野,仔細看了看死人坡上的炁場流動。

如今盤踞在死人坡頂的陰氣已經很淡了,剩下一座重墓已經無法阻擋陽氣的進駐,估計再過兩三年,這地方的陰氣就能恢復到相對正常的水平了。

我回到堡子的時候,已經快到正午了,離大黃離世還有最後半天時間。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了。

為了養精蓄銳,我和李淮山輪流休息,晚上六點鐘,冬季的太陽已經落下了西山的山口,天空中開始出現星辰,我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從牆頭下跳下,讓李淮山上牆休息。

王寡婦和陳大棒還是沒什麼動靜,陳大棒偶爾會將頭伸出窗戶,小心翼翼地觀望外面的情況,可每次一看到我,他就腦袋一縮,趕緊退到屋裏去。

八點多的時候,我吃了點東西,並給包有用發了幾條長信息,簡單說了一下當地的情況,問他能不能派人到堡子來,一方面是想讓他看看堡子底下的暗道究竟什麼來路,另一方面,也是想讓他處理一下王寡婦和陳大棒的事。

發完這幾條短訊以後,我等了一個多小時,包有用都沒有回應,眼看離子時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我心知不能再等他的回應了,於是關了手機,將李淮山叫醒。

李淮山跑到堡子外面,填平了他之前在堡牆外挖的那個土坑,等他從堡子大門進來的時候,時間已臨近午夜。

此時的李淮山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聒噪,他和我一樣,都陷入了很深的沉默,從銀川買的兩盒煙已經抽完,我和李淮山就這麼乾乾地站在牆頭上,望着村子的方向出神。

正子時一到,村子東頭傳來一串異常刺耳的搖鈴聲。

我心裏頓時緊張起來,我知道這聲鈴響意味着什麼,這是陳老漢在提醒我們,大黃已經走了。

果然,鈴聲出現沒多久,村子裏就飄起了一陣暴躁的陰氣,我立刻用定神術加持視野,就見一隊遊魂自村子東首出現,從村東飄到村西,於死人坡下停留了小片刻,接着就朝堡子這邊沖了過來。

也不知道當初在龍骨下到底壓了多少亡靈,此時我只能看到一大群飄飄蕩蕩的靈體,卻根本無法目測出它們的數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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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通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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