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天下之大何處為家,小人心機倒打一耙

十五 天下之大何處為家,小人心機倒打一耙

遠遠的,小乙便見到濃煙,若是所料不錯,那拜火教眾應該已經與官軍交上了手,只是雙方人數對比怎樣,也就不得而知了。小乙心急如焚,手上加力,船速猛的提升。

又近了一些,小乙看得清楚,那水洞前邊不遠處泊了一隻戰船,船上官軍極多,弓弩手對準洞口,若是有人出來,立時便要被那亂箭穿心。水洞前方有一着火的小船,濃煙滾滾,大都飄入了水洞之中。小乙心想,這水洞極深,又有強大吸力,要想用煙克敵,多半只是徒勞。待到離那戰船一里之時,小乙棄了船,飛身鑽入水中。

小乙水性極佳,再加上這水流速度奇快,中途只換了兩口氣,便到了戰船附近。江水拍岸,聲勢浩大,小乙在岸邊大石處冒出頭來,瞅准了方位,再次鑽入水中。眾官軍注意力全在那水洞之處,小乙潛到了船尾,並未被人發現。小乙看這船身巨大,雖是木船,結實程度卻是遠高於普通商船。底層木板極厚,木板之間用鐵皮連接,又有各式防水塗抹,看那漆色較新,應該常有人維護。小乙心想,若是將這船破壞,也許能夠為拜火教眾解圍,不過這船四周容易被人發現,不如潛到水下,在底上給他開個洞來。說干就干,他取了匕首又潛入了水中。

比想像中要難上許多,這船木十分緊實,又是經過了特殊處理,結實非常。那匕首雖然鋒利,在這水下卻也不太能夠用上勁來,小乙這一口氣,也只鑿出一小條凹槽。小乙出水換氣,卻聽得船上有人說話,

「已經熏了一個多時辰,就算是神仙也該熏死了吧!」

「我看也是,這些邪教徒也是人,肯定都被熏死了!」

「是啊是啊!」

「別吵!這洞裏極深,這煙也不知有沒有用,再添只船,用足料,然後再進去查探!」

「遵命!」

「遵命!」

小乙心道還好,算是來得及時,現如今只求這小船燒得再慢一些,當然,前提還是這煙對裏邊眾教徒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管其他,小乙再次潛下水去。如此反覆十餘次,那船底隱隱要被鑿開,小乙用上全力,把那匕首向上一頂,那水激射進入船中,小乙又補上幾下,船底破了個洞,足有碗口大小。由於船身極重,船底壓力也是極大,水柱噴得老高,小乙奮力游遠,才不至於被吸過去。

沒人注意下邊,待到船兒微微下沉之時,眾人這才發現出了問題。小乙用力趴在不遠處的岩石後邊,查看這方情形。只見船上官軍慌亂起來,再無之前囂張氣焰。船中入水,沉下去了一小半。有人大喊,

「寧大人!這裏停不了船,船也快要沉了,若是不快些撤退,不僅船保不住,咱們也只能游水活命了!」

說話之人大急,這寧大人卻又猶豫了少時,

「起錨!撤到上游淺灘處,隨時注意這裏邊邪教的動向!」

官軍聽令,倒是麻利的很,瞬間船就開動,向上游進發。大船上放下幾隻極小的船來,每船兩人,繼續留在洞口監視。小乙正想着如何對付這幾隻小船,那遠處戰船之上傳來呼嚎之聲,小乙轉過頭去,那戰船已然向東歪斜,不時有人掉入水中,隨時都可能傾倒。這邊小船見狀,也是想着救人要緊,飛速前往支援,只獨獨留下二人一船。

小乙心中大喜,解決這一船兩人,不用太費氣力。他又潛入水中,來到小船下邊,用力向側方一頂,船兒偏倒,兩人落入水中。那二人水性也是不錯,迅速閉氣轉身,不過小乙早在水中等候,二人還未游出水面,就被小乙往下拉住,一番廝打后,那二人被嗆了水,再也無力還手。小乙怕弄出人命,拉住二人褲帶將其帶出水面,用力一托,裝入小船之中。

「二位慢走,不送了!」

小乙用力把那小船蹬入流水之中,江水載着小船,慢慢走遠。

小乙來到水洞旁邊,崖壁之上過不了人,看來也只能游水進去了。煙散得極快,倒是沒多大影響了,小乙迅速遊了進去。這水越到裏邊越是凍人,小乙心知絕計不能停下,他加快游水速度,待到看到那火光四起,這才放下心來。

「快看!有人進來了!」

拜火教眾圍了過來,如臨大敵,人人握緊手中武器,火光照亮了大片水域。小乙在數十雙眼的注視下爬上岸來,剛一上岸,便被持刀教眾包圍起來,他冷得發抖,原地蹦躂了幾下,這才哆哆嗦嗦說道,

「是我是我!我是小乙!」

這些日子他也曾見過一些拜火教徒,還是有人認出他來,那首領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仔細看他,疑惑道,

「小乙,你為何會在此處。外邊放煙,你是怎麼進來的!」

小乙還未回話,便有人嗆聲道,

「都是這小子,從咱們第一次見他,就不得安寧了!大人,咱們不能再相信他了!」

那首領半舉右手,示意眾人禁言,果然沒人再敢多說一句,他看小乙打着寒噤,把他拉到火堆旁邊,道,

「先把身子烤乾,暖和一點了再說。」

小乙急忙回道,

「這洞沒有其他出口了么?!」

首領回道,

「裏邊有數百條窄縫,卻只容得下一隻手通過,向上攀爬也是沒有可能,所以,只有一個出入口。」

小乙聽完,接着道,

「我剛才已經將那船引開,現在就是最佳的逃生機會!請一定相信我說的話,若是他們捲土重來,咱們出去就是送死,沒有生還可能!」

剛一說完,便有人喊道,

「我不相信他!」

「對!不相信他!」

「……」

小乙見有人帶着敵意,心頭火起,道,

「不相信可以自己出去看看,你們的主神就是教你們什麼事都往壞處想么?不想死的就快些走!」

這話稍稍有些重了,有人怒懟道,

「料想他們也不敢進來,咱們這裏不愁吃喝,跟他們耗上幾日,找準時機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麼蠢的主意,竟然還有人附和,小乙短嘆一聲,伸出雙手,把它們烤得通紅,然後緊緊將耳朵捂住。那首領思慮良久,指點了身邊數人,道,

「你們小心一些,到洞口查看,若是不見敵船,馬上回來通報!」

那幾人領命去了,他又繼續說話,

「所有人準備好出發,若是真像小乙說的那般,咱們馬上就走!出了洞后,分散開來,盡量躲著些來往船隻。」

小乙忽然想到什麼,問他道,

「對了大人,今日集會,還有多少人待在雅州城中?」

這首領十分確認回道,

「就只有船房的童家兩兄弟和布店的阿洪,阿洪今日走不開,童家兄弟則是特意留下報信的!我對每個教眾都是一樣關愛,無論是誰來了,我也都知曉得清楚。」

小乙又問,

「那你們的家眷呢!」

首領道,

「都在裏邊呢!今日是大祭,老老少少都來了。」

小乙眼神略過火堆,看到裏邊大大小小,人頭眾多。

「大人,若是再回雅州城,只怕會有危險。童家兄弟二人被用了刑,還好我去的及時,算是保住了性命。聽說那布店掌柜也被抓了,這你倒不用擔心,夕家實力雄厚,保他一人應該不是難事,若是不成,我也會想辦法營救。」

話音剛落,有人哭出聲來,

「天下之大,哪裏才是我們的安身之所!」

然後哭聲傳了開去。哭聲尚未停歇,前往洞口探查的小船回來,真是沒有發現敵軍。眾人這才停住哭來。那首領心頭也不好受,不過他真是位善於引導的良師,大聲對眾人說道,

「人人都要經受苦難,神也一樣。我們經歷的越多,才越能明白神的偉大,讓我們再一次祭拜我們的火神,然後去承受更多的苦難吧!阿胡拉……」

他向著火堆跪拜下去,然後所有人跟他動作一致,恭敬至極。小乙退到一旁,雖然替他們着急,還是靜靜的看他們完成這最後一禮。

十拜之後,首領起身,向小乙道,

「你救了我們大家,不知道如何謝你!」

小乙笑道,

「可能也是因為我才暴露了你們的藏身之所,所以,算是我將功補過了。你們可得抓緊一些,若是行船不易躲,就藏入山中,待到風聲停歇之後,再轉移到他處。請留下一隻船給我,若是有官軍再來,我便與之周旋,給你們爭取多一些時間!」

首領倒也乾脆,馬上佈置了行進路線,小乙心想,他們只怕早就料到有此一天,因而準備了不同的撤離路線,遇到緊急情況,立馬就能用上。他又給了小乙一個暗號,用於通知還在雅州城中的童家兄弟和布店掌柜,以便三人逃出之後能與大部隊會合。

眾人訓練有素,分散開來迅速上了船。感謝的話不用多說,眾人心裏都很明白。不過每船出發之時,船上之人都會站起身來,右手捂住胸口,向小乙敬上一禮,他們每每這般做為,小乙心中都是火熱一片。船兒一隻只出了洞來,很快拐了彎,再不見蹤跡。

最後一船開走,只留下小乙孤零零的待在火堆旁邊,不遠處用繩拴住的小船被風吹着,輕輕磕碰那水中岩石。小乙坐下來,對着這火堆發獃,火光耀眼,更甚以往,他心頭一下空落落的,忽然覺得這世間有着太多自己不能理解的東西,他想不通,索性就不再去想了。

待了一小會兒,小乙行船出來,未見那官軍有下一步動作,他在水洞口處等候了半個時辰,這才有官軍行船過來。小乙心想拜火教眾早已走遠,此時又往何處追去!沒有必要再與官軍接觸,於是小乙划船繞行,回那雅州城去了。

童陸白青不知將那童家兄弟藏在何處,小乙對他二人放心,因此也未去找尋,想着先去探探消息再說。剛一入城,有人逛奔過來,邊跑邊喊,

「哎呀!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殺人啦!殺人啦!」

街上行人大驚,不由自主讓開道來讓他經過,眾人好奇心起,慢慢向那人來時方向聚攏。來人一瘸一拐奔了過來,小乙迎上前去,雙手將那人抱住,輕聲問他道,

「別慌,怎麼回事!」

那人被小乙一抱嚇得不輕,口中嗚咽,只說了出兩個字來,

「夕……夕……」

小乙心頭咯噔一下,心中卻又起疑,莫非之前那群江湖人士又去而復返,再找夕家麻煩不是?他放開那人,那人一下癱坐在地,幾經掙扎,又起身叫喊著跑遠。小乙大聲叫嚷,分開人群朝夕家奔去。

來到府前,大門開啟,裏邊倒是聚了不少人,雙方劍拔弩張,已經到了開戰邊緣。小乙大喝一聲,

「住手!」

雙方人數相當,互毆起來只怕誰都占不到便宜,小乙這一喝倒是讓雙方一齊住了手。小乙飛身起來,踩在一人肩頭飛越過來,穩穩立在夕家護衛身前,這小示身手,也讓對方愣了神。小乙還未說話,一旁小僕叫喊出聲,

「是姑爺!是姑爺來了!你們還不放下武器!」

小乙不知發生何事,側身問他,

「怎麼回事?!」

小僕上前回話,

「這是馬官兒家的人!」

小乙馬上明白過來,原來是這馬家找事來了,不過結親搞砸,雙方都有責任,這馬家私底下更是居心叵測,做些不光彩的勾當,居然還敢這般前來尋事!他忽然想到一事,心頭一驚,之前那人不是說夕家這邊殺人了,怎會沒見一點血跡。還沒想明白,馬官兒家這邊有人開口說話,

「本是大好姻緣,你等從中做了手腳,我們公子質樸善良,現如今被關在何處,速速交出來!公子昨日剛送過來,今日你卻成了這姑爺,我看你們夕家還有何話可說!」

小乙大聲回他道,

「你們公子胡作非為,與那兩位丫環勾搭成奸,是我親眼所見,還質樸善良!虧你說得出口!至於這姑爺……」

那人怒極,

「莫要說這許多,我只知道我們公子好好送來,你們卻將他私自關押起來,夕家如此霸道,視王法於無物,當真可惡!」

小乙仔細想想,這馬家定然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若是出了變故,馬上就會上門施壓,否則怎會一下來了這許多人。他忽的想起那兩個小丫環,莫不是從她們那裏傳出的消息。不過早晚要面對馬家,不如今日就把事情解決好。夕老爺始終在旁觀察,此時來到小乙身邊,對他說道,

「小乙,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跟他們來談。」

小乙心想,這馬家家主與夕老爺乃是生死之交,這事應該有得談,或許就是多些銀子的事情,反正那夕家公子正在府上,送還給他們也不是什麼大事!小乙退到一旁,聽夕老爺如何說道,

「馬三兒在何處,叫他來見我!」

那人哼哼兩聲,道,

「三老爺早就卧病不起,你又不是不知!現如今馬家由四老爺當家,四老爺說你夕家欺人太甚,去報官求官老爺為我們作主!」

剛一說完,一隊官兵來到門口向裏邊喊話,

「夕老爺,我等例行公事,可否進來說話!」

夕老爺雖說有些不願,可回頭一想,有官家作個見證也好,到頭來不至於賴賬詆毀。他大聲回話,

「請進來說話。」

那一隊官兵進到院中,分開一排站好,領頭的,正是不久之前剛來過的那人。他向夕老爺抱拳,笑道,

「夕老爺,咱們今日可是見兩次面了!這裏出了何事,還請詳細說來,我也定會為您作主。」

夕老爺回他道,

「吳老弟,只是些小糾紛,不甚要緊!」

小乙心想這人說話真是一點不給馬家人面子,他身後那四十上下的馬家四老爺,也是氣得臉都綠了。小乙早就注意到此人,他穿着雖是普通,但也極為考究,特別是那衣上紋綉,當真別緻得緊。小乙聽說過這蜀中刺繡名滿天下,想必此人穿的也是那個中精品了。

「吳大人,今日可是我們馬家含冤受屈!」

馬家四老爺開口說話,語中帶着怒意,真是有些氣不過了。那吳大人卻是換了另一副嘴臉,道,

「你們私自帶武器上門挑釁,這就夠你們受的了!來人,把他們統統拿下,帶回去好好審問!」

說完,眾官兵提刀上前,便要將那馬家人綁了,馬家人卻人人不服,欲要抵擋。吳大人一見,雙眼瞪得極大,大聲喝道,

「好一群惡徒,光天化日之下,還要行兇傷人!都給我拿下,若有反抗的,一律加倍刑罰!」

小乙對這吳大人十分厭惡,可他如今幫着夕家對付居心叵測的馬家,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只側過身去,不想再去看他那臭臉。剛一回頭,又見到了夕月。她背着雙手,笑眯眯的看着小乙,小乙揚了揚眉,夕月會意,二人一同移步出來。

「哥哥,這裏人太多,我讓小和尚待在我那小院中了。還有,哥哥,你可否答應月兒一事。」

小乙回她道,

「月兒儘管說來,我自會儘力。」

夕月嘟了嘟嘴,道,

「師傅被那些人帶走,也不知去往何處,哥哥若是能夠幫月兒尋到師傅,讓他不被迫害利用,我也就放心了。」

小乙點點頭道,

「這點月兒大可放心,我一定會去探查個究竟。」

夕月微微張口,笑得十分好看,小乙在這一刻也是稍稍動了心,夕月又道,

「這樣最好了,我也就能安下心來幫助爹爹了。」

小乙心頭一驚,

「月兒決定留下來?你之前不是……」

夕月搖晃身體,眨眼回話,

「嘻嘻,那只是月兒酒後的醉話呀哥哥!家中這麼多事,月兒又如何能夠離開!哥哥又不願留下,月兒……」

夕月慢慢低下頭來,話音越來越小,到後來幾乎已經聽不見了。小乙看她神色之中隱隱帶些幽怨,心知這必不是她真實所想,只是自己又如何去勸解,難道真帶上她一起去行走江湖?

再看那方,官兵發力,馬家眾人又怎敢拚死抵擋,不幾下便被制服綁住,官兵正要將其扭送回去,卻有一人連滾帶爬從廊道匆匆趕來,邊爬邊喊,

「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老爺,老爺!那馬官兒,那馬官兒死啦!死啦!」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逐塵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逐塵錄
上一章下一章

十五 天下之大何處為家,小人心機倒打一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