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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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走了好一會兒,唐思才進來。

「你怎麼了?」唐思疑惑地上前,「二哥走了,你也沒送。你要不要去追回東籬?」

我恍然回過神來,「追!」我咬緊牙關。陶清或許能賭贏,師傅在閩越也未必會有生命危險,但這不是當人質,不是說在閩越吃一點苦等戰事一過就能將他接回來。他這一去,是要當別人的夫婿,我的師傅,我的男人,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他和另一個女人擁抱!如果是他移情別戀那也就算了,我頂多詛咒他們終成怨侶勞燕分飛生兒子沒菊花,可是這種犧牲自己去一個女子為天的地方當男妃,難道他覺得我能夠在他受苦的時候安心坐享太平盛世!

「我帶兵去吧,你須要靜養恢復,燕離說了,女人生完孩子一個月需要好好調理,否則很容易落下病根。」唐思正說着,門簾被掀開了,燕離帶着個蒙面女子進來,那女子身形和我差不多,我一看就明白是冒牌的我了。

我和她對換衣服,然後在肚子上綁個小枕頭,我又回到自己原來的身份了。

「我自己去。」這句話是我對唐思說的。

「去哪裏?」燕離疑惑看我。

「師傅應該還在路上,現在去還來得及。」我拉住唐思的手,「你跟我去,燕離你留下照顧豆豆。」

「你的身體……」燕離插口道,我打斷他,「事有輕重緩急。」

燕離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頭道:「萬事小心。」又取披風來為我披上,「不能吹風,別跟人動手,都交給唐思。」

唐思堅定不移地站在我這邊,隨着我出門,領了一百精銳騎兵就直奔閩越方向。怕我路上顛簸,唐思讓我與他共乘一騎,側坐着靠在他懷裏。

「我堂堂女皇……會不會太丟臉……」我攥着他前襟小聲問。

「放心吧。」唐思目視前方,安慰我,「你沒那東西可丟。」

我的右肘沖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拐,他吃痛地皺了皺眉,低頭瞪我。

「喂……」我狐疑地仰頭看他,兩側的風吹亂了他頰邊的碎發,掠過削尖的下巴,因為我的呼喚而低下來專註望着我的眼睛——這夫婿,當真配得上劍眉星目四個字。陶清素來有王者氣勢,但論俊美,卻還是唐思略勝,或者不該說俊美,該說「英俊」,有一種不羈的英氣。我若是海東青,他便是展翅金鵬。那什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沒背錯吧?)

就是脾氣差了點,兩個人總要啄死一個,不過……

「你最近好像有點變了。」我說。

「有嗎?」他復又抬起頭看向方。「變好還是變壞?」

「變……好了……」我疑惑地打量他,「以前你總跟我抬杠,打我罵我欺負我,最近我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你好像都不反對了。」

他挑了下眉梢,揚聲道:「難道你喜歡我凡事跟你對着干?」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用凡事,床事就夠了。」

「哧……」唐思笑着搖搖頭,從善如流地在我腦袋上蓋了一巴掌。

我摸了摸腦袋,對於他如此支持我把師傅追回來,我心裏仍是有些疑惑——畢竟他和師傅關係並不是十分融洽。

「快到了!」唐思的聲音拉回我的思路,我猛地轉頭看向前方,只看到遠遠一點黑徐徐前進,隨着距離一點點縮短,馬車上插著的陳國令旗逐漸分明。

不過幾個深呼吸,便已經能看清馬上的人了。喬羽策馬在馬車右側徐行,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他,勒令隊伍停下備戰,調轉馬頭,看到是我和唐思,明顯愣住了。

唐思用了柔勁在我背上一送,我從馬背上躍起,落入喬羽懷中,他還怔怔望着我,好像仍沒有回過神來。這時馬車微動,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撥開了帘子,我轉頭看去,正對上他探尋的目光——一時無言。

所有的士兵在看清我的面貌後放下手中兵器,紛紛跪倒,三呼萬歲。

我看了看師傅,又看了看喬羽,再看看師傅,三個人相對無言。

「陛下,您怎麼來了?」最先回過神開口的師傅,他擺出恭敬姿態,低頭問話。

我一看他這模樣就來氣,索性不去看他了,拽住喬羽的領口木然道:「不議和了,通通跟我回去。」

跪在地上的士兵茫然地交換眼神,卻沒有動身。

我扭頭朝地上士兵吼一聲:「沒有聽到命令嗎!都起來!回去!」

那些人猶豫着,站起身來。

師傅皺眉道:「陛下,議和之事已定,豈能出爾反爾!」

「憑什麼不能出爾反爾?」我哼哼冷笑,「讓我大陳丞相給他蠻夷小國的君主當男妃,這種喪權辱國的條款朕根本不會答應!」

「陛下!邦交大事豈能兒戲!」師傅也難得地動怒了,好啊,比一比誰更火大!

我從喬羽懷裏掙脫下來,落了地,直接翻上馬車,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大嗓門吼他:「沈東籬,你既然知道朕是君你是臣,那你有什麼權力來否決朕的決定!朕說不和親,就不和親!」

師傅被震了一下,許是我從未如此對他說過話,他一時難以置信,但很快便又反擊道:「兩國之交,以和為貴。陛下若出爾反爾,毀約在先,失信於國,必然受天下人恥笑。屆時兩國戰事再起,生靈塗炭,臣不能坐視陛下成為社稷之罪人!」

「恥笑?誰敢恥笑朕!」我仰頭冷笑三聲,回頭掃視身後諸人,「你們誰敢恥笑朕!要犧牲我大陳良相去換取和平,這種事又有什麼值得驕傲!傳出去何嘗不是貽笑大方!百年之後難道朕就不會被口誅筆伐了?」那些士兵一個個低着頭,沉默不敢言語。

「和親之事,自古已有,維繫邦交,換百年和平,有何不可!」師傅揚聲辯駁。

「可!當然可!」我回口便道,他一怔,我隨即又道,「他閩越小國,憑什麼要我朝廷重臣!晏子使楚時如何說的?不肖者使使不孝主!他閩越要和親可以,讓閩越公主嫁到我們大陳,或者我們大陳派個七八品的青年臣子嫁到閩越。我大陳的一品丞相,封他為鳳君我都怕委屈了他,憑什麼送去閩越讓那些蠻人糟踐!」

「玉兒……」師傅震驚地仰頭看我,這種直接,反而讓他無從駁起,只有靜靜望着我,沉默以對。

「師傅……」我放輕了聲音,在他身前緩緩彎下腰,拉近彼此的距離。「我的話難道沒有說明白嗎?回去吧……」

他眼神一閃,隨即低下頭,別過臉,壓低了聲音說:「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回頭了。」

「你們的部署,陶清都告訴我了。」我湊到他耳邊悄聲說,「只要打勝仗就夠了,不是嗎?」

他抬眼回視我,「這一仗已經不好打了,我們不能有任何閃失。」他睫毛一顫,垂下眼瞼掩住眼底情緒,「玉兒,這一切本就不是你該承擔的,我不能輔佐你坐享太平盛世,只能盡我所能守住陳國的每一座城池。」

「哈……」我無力地乾笑一聲,坐倒在他身邊,「有些話,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說,可是我以為,就算我不說,你也懂的,可惜我們之間,一直沒有默契。我知道,你對我心存愧疚,覺得我今天承擔的一切都是你強加的。」

師傅眼中黯然,沉默著聽我說出藏在心中許久的話。

「可是這一切本就是我應該承擔的。我姓劉,你姓沈,皇位交接,這是我的家事,與你無關,縱然你不插手,我遲早也會被帶回那個牢籠。我怨的,只是你不信我,欺騙我,可說實話,陶清、燕離,他們也曾欺騙過我,但我其實沒有你想像的那般在意。過去的就過去了,過程也只是過程,我要的是結局,為了達到目的,我可以不擇手段,甚至是利用你的愧疚。」我扯了扯嘴角,苦笑,「我以為你會因為愧疚而留在我身邊,卻沒有想到會是因為愧疚而離開。我知道你想補償我,那好,我接受你的補償,可是你至少應該讓我選擇補償方式!離開我,你解脫了,不愧疚了,可是我會想你恨你一輩子。」說着說着,心忽地涼了,「你只想還清你的債,卻不理會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師傅,別以為你是為我好,其實你和我一樣自私。」

我們人,都是自私的。

師傅的臉色一白,驚愕卻又悲哀地看着我,我回他一抹苦笑。「如果你只是我師傅,那該多好。」

在他的目光中,我緩緩坐起。「現在我給你最後的選擇,是走,還是回。」

不等他回復,我繼續說:「你如果回,我們就一起。你如果走,我就一個人回。然後,帶上所有兵馬,夷平他閩越皇宮。」

「師傅。」我笑眯眯看着他,「我說得出,做得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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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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