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篇 chapter 51 琰喻 不言而喻

校園篇 chapter 51 琰喻 不言而喻

言琰喻進門的時候,稚音像個電線桿樣杵在一邊。

蘇長安正睡得昏天地暗,就被一陣討厭的聲音吵醒——「你同學來看你,已經在客廳了。」

蘇長安動也不動。

稚音鬼一樣地飄下樓,聲音滯澀:「你叫什麼?」

突然地出聲還是嚇到了正在看雜誌的言琰喻:「...言......」

稚音飄上樓,加大力度拍了拍蘇長安臉邊的枕頭:「言琰喻來了。」說完又飄走了。

清晨大片的陽光灑了進來,照亮了大半個客廳。言琰喻喝了口茶,心想:這裏的採光極好。

「騰騰騰...騰騰騰騰騰騰......」

蘇長安一低頭,言琰喻聞聲揚起臉。四目相對——

「言喻兄?你......你怎麼?」

她蓬頭垢面的,聲音還帶着沒有清醒的沙啞,不過看這下樓的精神勁兒,她的病多半沒事了。躋著雙穿反了的拖鞋,睡衣鬆鬆垮垮不情願地掛在身上,跑得太急,一邊露出了半片鎖骨尚不自知。

言琰喻臉龐瞬間紅透了,下意識地轉了視線,不敢再看:「......來給你...送早飯......」

饒是不通情理的稚音都看不過去了,聲音幽幽地響起:「丟人!」

「嘖,嘿!」蘇長安轉臉看着稚音從身後無聲地上樓:「怎麼說話的?」

言琰喻有些慌亂,又有些急躁,雖然沒什麼表情,語速卻快了很多:「......整服潔面才是待客之道,就算你男裝慣了,可女生就是女生,你太失禮了!」

書香門第出身,受盡古時先賢們熏陶,澤世明珠的言琰喻此時此刻恨鐵不成鋼的憤怒瞬間被挑起來,眼睛也不抬的訓斥道:「蘇家家大業大,你哥哥們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怎麼能......」

「打住!」身後的聲音不耐煩地打斷:「我殺人了放火了?賣一克毒品了還是走私軍餉了?你是不是又覺得我敗壞家風,不配為人了?我病剛好能少氣我嗎?再說,這裏是我家,您不打一聲招呼的跑過來還有理了。我又不是沒穿衣服,真不知道你是哪個年代溜達過來的?」

「你...你簡直......!」

「不知羞恥是吧?」蘇長安一大嘟嚕打槍似的說完,那人好像更生氣了,只得按住不快:「行了,等我幾分鐘。」

十分鐘后。蘇長安下樓,發現那人依然保持着剛才避嫌的站姿,身體還微微起伏着。燙好的茶都涼了他還沒消氣,蘇長安覺得好氣又好笑,走過去肩膀輕輕撞了下他的背:「還氣呢?」

那人轉過身,眉目凝肅:「蘇長安。你可以不拘小節大大咧咧,但是身為一個女孩子......」

「我知道啦!」蘇長安扳過他的肩膀往餐桌那邊送:「你別羅里吧嗦的跟我哥似的,你一大早擾人清夢,我這兩天都被灌的流食,現在餓著呢,能不能吃完飯再接受教育?」

言琰喻被按著坐下,看着面前穿戴整齊的蘇長安有些晃神,他真的管她太多了嗎?耳邊『我不需要再多一個哥哥......』還縈繞耳際。出神之餘,眼角一瞥,眉頭已經輕擰:「你洗手了嗎?」

縮回來的手指主人一臉笑相:「我就看看,這就去洗。」

早飯已經擱置在餐桌上,言琰喻帶來的包裝袋立在一邊,尚未開封。

蘇長安一路小跑回來:「你給我帶的什麼好吃的?」

紙袋開封,有三明治、培根煎蛋、奶白魚湯、海鮮粥,密封的水果沙拉和罐裝蔬菜:「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吃西餐。」

言琰喻看了眼擺了滿桌子上的熱騰騰的豆漿包子煎餅雞蛋,就坐在蘇長安對面。

「中西結合嘛,我不挑的——哇,海鮮粥!還有魚湯!?」蘇長安迫不及待地開封:「你帶了這麼多?都是我愛吃的!」

言琰喻的臉色終於沒有那麼緊繃:「你大病初癒,還是以流食為主。」

蘇長安將湯包什麼的推在了一旁,喝了口湯。

「味道怎麼樣?應當是剛剛好的。」

蘇長安抬頭,言琰喻正等着她的回答,卻發現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有點不自在的躲閃了下,裝作去盛湯的樣子。

好在蘇長安的視線只是略作停留,邊埋頭喝湯邊豎大拇哥:「好喝!」

她吃飯的樣子讓人看着很有食慾,一碗湯很快見了底,剩下些白嫩的魚片沉在碗底。蘇長安撥弄了一番,細細看着魚肉身上被剔除骨刺后的道道印痕,她將帶有魚肉的碗底拿來盛了海鮮粥。言琰喻不解:「你不是喜歡吃魚肉?」

「天地良心,這世界上有比魚肉更美味的葷嗎?」蘇長安解釋道:「我只是喜歡這樣的吃飯方式,覺得這樣的碗底更香些。」

「你吃點東西,粥湯什麼的都不撐飽的。」

很應景的,蘇長安的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言琰喻有點震驚,他第一次見到正在進食的人的胃還能發出抗議。片刻后,嘴角似彎非彎,着實有趣。

「好歹也算是個千金,吃相跟貧民窟出來的一樣?怎麼回事稚音?」在三樓拐角處觀摩許久的稚空轉頭問身邊的人。

稚音冷冷看了眼下面胡吃海塞恨不能多張兩隻手出來的蘇長安:「丟人。」說完,高貴冷艷的飄走了。

「我覺得你的關注點可以從『她這麼丟人,為什麼有的人還覺得她挺可愛這個角度調查』。」稚聲深思熟慮道。

稚空驚愕:「哪個人?誰覺得可愛?」

稚瀾正好從一旁經過,順便看了眼下面的言琰喻,拍怕稚空的肩膀:「果然,你和甘廖都只適合干這行。」

「什麼意思?」稚空嚷道:「我不服!」

稚聲嘆氣:「你可以問問夜姐,她會教你的。」揚長而去還捎帶着句老氣橫秋的話:「還是年輕啊!」

「臭小子你說誰?沒個尊卑了?」稚空上去掐住稚聲的脖子。

吃飽喝足。言琰喻拿出了文件夾。

「這是月考的卷子,汪老師讓我帶給你。」

蘇長安正在刷微博,眼皮不抬:「行你放桌子上吧。」

「她讓我監督你定時考完。」

上下快速翻頁面的手指一僵,從沙發上翻坐起來,看了眼他手中厚厚的一沓試卷,最上面的一道函數答題扎入眼球,蘇長安覺得剛入胃的東西要吐出來了:「我不寫!」

言琰喻看着她再次沒有形象的窩進沙發里玩物喪志的模樣,似乎早有準備,去對面的桌子上拉過把軟椅,打開手機——機械的女音傳出:計時開始。

怕她聽不到,將聲量按到了最大。

蘇長安:「......」

好在言琰喻雖然固執,卻不死板,並沒有真的以考試時間為限制。蘇長安在英語卷子下面點上最後一個點,然後雙手一趴,半張臉貼在桌面上:「琰喻兄,你賠咱的腦細胞。我病剛好,可不能這麼勞心勞力。」

言琰喻將溫好的牛奶放置她面前,順手拿走了英語卷子,摺疊整齊放入文件夾中。

「你可真是汪老人家忠心耿耿的......」

「說什麼?」

他剛整好試卷,突然抬起臉,不知道是真沒有聽清楚還是半帶着威脅的語氣。光線從側面泄露出來打在眉眼處,留下一片陰影,像是美術生磨掉慢慢一下午精心打磨出的石膏挺拔分明的五官,美得有點不像話。

「......沒什麼,三好學生。出去走走嗎?」蘇長安歪著頭,手指指向落地窗外。

言琰喻看着外面幾乎染紅半邊天的殘橘色,點頭。

「稚音,我出來了!」蘇長安在玄關處興奮地喊。

「老時間。」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清冷的女聲。

「放心嘛!」

蘇長安趕在晚上蘇永安和明昭回來的時間踩進了家門,一進門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吧枱的稚音。蘇長安訕訕地走過去,看了眼枱子上的威士忌,用一種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語氣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你今天沒出門啊?」

稚音:「你遲到了四十分鐘。」

蘇長安:「......」

像是一直等着什麼破土而出的東西,剛剛還搖搖欲墜的心情正在猶豫,稚音毫不客氣地抬手拔出,就那麼空蕩赤裸地飄在空氣中,讓蘇長安的心從高中猛地落在下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放心」了,蘇長安跳上一旁的吧凳,開始破罐破摔:「也就四十分鐘......」

稚音的手指摩挲在透明玻璃的外側,沒講話。她想看看她還有什麼象牙沒有吐出來。

果然——「不是說好超過一個小時才算嗎?這點沒有犯忌的小事用不着向九處報告了吧。」

稚音聽着她所謂的單方面的說好,鼻子裏發出重重的哼音。一飲而盡的杯底重重扣在吧枱上。她顯然不吃這一套。

蘇長安慌慌忙忙解釋:「行,就算我遲到了行嗎?這協議本來就不公平,簡直喪權辱國!九點半,人家的夜場還沒開門呢,就讓我回家!他不能把他老年人的作息強加給我吧。」

和蘇長安待久了,也不知道是稚音對煙火氣有了更多的了解還是被她多少沾染上了一些「不良嗜好」。稚音聽着她不卑不亢的抗議,右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動,這真的是一個高三學生應該說出來的話嗎?果然吐不出來什麼好話。

威士忌的酒瓶明明白白的被挪了過去,稚音眼皮不抬,一巴掌拍掉了那隻想要「作惡」的爪子。

爪子的主人:「......」

片刻后,蘇長安才反應過來,然後像是受不了這種被監管的沒有人道主義的生活,轉身暴走上樓。

十幾秒后,稚音驚愕的看着她又暴走了回來,一手撐著凳子,利落地又跳上吧凳。

「哦,我只是覺得剛才的場景適合當場走掉。」

稚音:「......」

晚飯期間。

蘇長安謹慎的看了兩位兄長的臉色,貌似只因沒有告狀給他們,於是放心地像松鼠一樣對準手裏的外焦里嫩帶魚啃了起來,一分鐘后,方才還帶有金黃酥皮外殼的帶魚只剩下完整地魚骨。

蘇長安看着手中的魚骨,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貌似不經意地問道:「除了這種煎炸的帶魚,其它魚的魚骨是怎麼完整被剔除的?」

明昭笑:「我們大小姐什麼時候開始關心『民間疾苦』了?」

「嘖,吃水不忘挖井人。」蘇長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着:「我哪是只知道吃的人?」

「沒記錯的話,這近二十年來,你吃了十幾年的魚,第一次提出這樣的問題吧。」

「應該工程比較繁瑣,得一根一根把刺跳出,還不能遺漏微小的在裏面,不然客人說投訴就投訴,到時候飯碗不保。」蘇長安沒有理會明昭的拆穿,自言自語道:「這得多浪費時間和精力啊,一整條魚,還不得幾個小時起步。」

「對於廚子來講,拿錢幹活很正常。幹什麼都不容易的。」蘇永安以為她在外面不知道胡吃海塞了哪家的魚,話音隱隱往「節儉是美德」的意思上隱,旁敲側擊的讓她感受到成年人為了養家餬口的辛苦。

也不知道是數十年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緣故還是沒有體會過掙錢的苦楚,蘇長安只聽出來蘇永安默認了她剛才的話,想着上午的魚湯碗底留下的剔除過魚骨后明顯的痕迹,那雙蒼白的手指上密集的結痂的血點和血絲讓她過目不忘,要提前一天查好需要的食材作料,學習煲湯煲粥的步驟和流程,頭幾次做飯的人也許連油都不知道應該放多少量,是不是萬家燈火熄滅的時候那窗僅留的餘光裏面的人正在手忙腳亂的嘗試第一次,扔了多少食材,浪費多少調味,割傷和沖洗了多少次手指,需要早起多久,才能做出讓做飯有兩把刷子又吃遍山珍海味的蘇長安稱讚聲,好吃。可是功夫不止一朝一夕練成的,也許,是數日、或者數月前就開始準備的。至於指腹上新鮮的口子,她的胃挑剔,許是為了準備其他,想起清晨桌子上不重樣的西式早點,那句「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吃西餐」原來是這個道理。

可是據三個月前......三個月!已經三個月這麼久了!——從來只會點外賣,連廚具都不齊全,冰箱裏除了牛奶和幾樣飲料,那天的清湯掛麵已實屬豪華套餐。

言琰喻啊......

——你到底要對我好到什麼程度?恨不能把心剖出來給我看。

已是食之無味,蘇長安臉色幾番變化,強忍着不適,腳步慌張的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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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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