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破而重立
夜色茫茫，火光與星光遙相輝映。
金軍函谷關大營，中軍帳內，完顏明成正端坐在帥案后，神色淡然。左邊桌案后，完顏青手裏捧著一個酒杯，一臉玩味。帥案前，一名斥候躬著身體，神情莊重。
「回稟大帥，在紅土嶺，兩支騎兵前後夾擊，完顏雪兒一行人本已陷入絕境，誰料，燕山、蒙甜、獨孤風與李若仙四人及時趕到，以致此役功敗垂成。」
話音方落，完顏青忍不住問道：「只是他們四人？」
「回稟少帥，的確。」
「就殺退了兩千騎兵？」完顏青難以置信。
斥候沉吟道：「僅一盞茶，一支騎兵便死傷殆盡。見此情形，另一隻騎兵無心再戰，這才退去。」
聞言，完顏青不禁愣住了。
完顏明成深吸了一口氣，沉吟道：「完顏古哥可曾出手？」
斥候正色道：「當時，完顏雪兒、顏如玉與李賀三人皆已中箭負傷，仍未見完顏古哥出手。」
「之後呢？」完顏明成又問道。
斥候答道：「燕山與蒙甜二人上了馬車，繼續趕路。其餘六人去了附近小河邊。」
完顏明成微一擺手。
斥候便退了出去。
完顏青問道：「父帥，他們四人當真如此可怕？」
完顏明成微微嘆息道：「現在看來，傳言非虛。」
「那我們怎麼辦？」
完顏明成正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明日一早，我率領七千騎兵趕往開封。你率領三千騎兵守在嵩山北側，只要完顏古哥不去開封，便不可輕舉妄動。」
「末將領命！」
月明星稀。
一輛馬車在曠野中前行，不是很快，卻未曾停歇。
燕山在趕車。
蒙甜守在張野身旁，雙眸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忽然，張野輕咳了一聲。
蒙甜連忙喚道：「野兒！」
張野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輕聲道：「甜兒姐姐。」聲音很微弱，卻無法掩飾心中的驚喜。他緩了口氣，繼續道：「燕大哥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來了！燕大哥在趕車。」蒙甜連忙答道。
「小蠻子，燕大哥回來了！」
特別的稱呼，親切的聲音，瞬間有一股暖流湧入心田。
張野微微一笑，繼而閉上了雙眼。他的氣息很微弱，卻很頑強。
「燕大哥，還要多久才能趕到少林寺？」蒙甜心急如焚。
燕山沉吟道：「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正午前應該可以。」
「可是……」
燕山打斷了蒙甜，淡淡道：「我們要相信小蠻子，他一定能撐住的。」
不覺間，淚水滑過臉頰，灑落在原野上。但那對目光依舊堅定。
夜色淡去，陽光灑滿大地。
馬車依舊在前行，不是很快，卻未曾停歇。
不覺間，連綿山峰已映入眼帘。
「燕大哥，野兒快撐不住了！」聲音急切而悲痛。
下一刻，馬蹄聲戛然而止。
燕山進入車內，一把抱起張野，隨口道：「甜兒，跟上。」話音方落，他已然出現在數丈之外。
蒙甜毫不猶豫，展開身形，緊隨其後。
他們在官道上疾行，在山路上狂奔，猶如鬼魅一般。
「燕山拜見空聞大師！」聲音清澈而響亮，在山間久久回蕩。
大雄寶殿前，數名少林弟子仍未回過神來，燕山和蒙甜已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毫不遲疑，列陣迎戰。
這時，七位僧人從大雄寶殿中並排走出，居中之人正是少林方丈空聞。
「見過諸位高僧！」燕山和蒙甜二人連忙躬身行禮。
空聞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沉吟道：「燕少俠可是為救人而來？」
「正是。」
「請！」空聞心裏清楚，燕山懷中少年已命懸一線，不容絲毫耽擱。說話間，他已讓開身形。
燕山毫不遲疑，抱着張野快步前行。
蒙甜緊隨其後。
進入大殿，燕山將張野輕輕地放在蒲團上。
空聞蹲下身形，替張野把脈。片刻后，他沉吟道：「扶他坐起來。」
燕山和蒙甜二人照做。
空聞將右掌貼在張野胸口，暗運真力，源源不斷的真氣自他掌心流入張野體內。良久之後，他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道：「貧僧已用易筋經真氣替這位施主護住心脈，他暫時無性命之憂。」
燕山深施一禮，沉聲道：「還望空聞大師傳授野兒易筋經心法！」
空聞輕嘆一聲，緩緩道：「那這位施主需投入少林門下。」美女窩
「當然。」燕山脫口而出。
空聞笑着點了點頭，淡淡道：「燕少俠可以安心地去休息了。」
「多謝空聞大師！」說話間，燕山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三天三夜，不曾片刻停歇，但只要野兒沒事，這又算什麼呢？
三日後，陽光正好，春意瀰漫。
嵩山北側，金軍大營，中軍帳內，完顏青與副將相對而坐，酒菜飄香。
完顏青隨口問道：「舒成，大帥可是在今日起事？」
「正是。」
「你覺得有幾成勝算？」
舒成笑着道：「這一戰，大帥麾下有七千精銳騎兵，開封城也有五千守軍，而皇上只有兩千親兵，相較之下，勝負顯而易見。」
「幹了！」
「幹了！」
兩碗酒一飲而盡。
完顏青笑着道：「舒成，出去走走如何？」
「少帥想去哪裏？」
「少林寺。」
舒成若有所悟，淡笑道：「當年，在少林寺門前，完顏古哥連殺兩位少林高僧，震懾群雄，何等風光？此時，他只是一個廢人，而且就在少林寺中。」
完顏青笑着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舒成笑着道：「與當年完顏古哥相比，少帥之勇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有上古神兵日月雙錘在手……」
「備馬！」完顏青打斷了舒成。
之後，二人長身而起，大步朝帳外走去。
半個時辰后，完顏青率領一千騎兵來到少室山下，在少林寺山門外叫陣。
「本將乃金國西路兵馬大元帥完顏明成之子完顏青，前來領教少林絕技！」
「我家將軍乃金國西路兵馬大元帥完顏明成之子完顏青，前來領教少林絕技！」
「我家將軍乃金國西路兵馬大元帥完顏明成之子完顏青，前來領教少林絕技！」
……
喊聲震耳欲聾，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面對如此挑釁，不僅沒有少林高僧下山應戰，就連山下弟子也退到了山上。
見此情形，完顏青大笑道：「世人皆言，少林寺中藏龍卧虎。今日看來，不過是浪得虛名，貽笑大方！」
「少林寺不過是浪得虛名，貽笑大方！」
「少林寺不過是浪得虛名，貽笑大方！」
……
他們在大笑，肆無忌憚，得意忘形。
就在這時，台階盡頭現出五道身影，從左到右依次是蒙甜、燕山、完顏古哥、獨孤風與李若仙。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
完顏青只覺一陣殺氣迎面襲來，不禁心底生寒。
不知何時，笑聲已然停止。
這是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若非騎兵緊緊地拽著馬韁，戰馬也會忍不住後退。
終於，五人走下了最後一個台階，與一千騎兵相對而立。
完顏青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恐懼，朗聲問道：「完顏古哥，你要幹什麼？」
完顏古哥淡淡道：「與你一戰。」
聞言，完顏青微微一愣，又問道：「你要去開封？」
「不錯。」
完顏青冷笑道：「這裏距開封有數百里，你根本來不及的。」
「若是皇上連一天一夜都撐不住，去了又能如何？」完顏古哥望了一眼挎在馬背上日月雙錘，淡淡道：「念你送來日月雙錘，我可以再回答一個問題。」
完顏青深吸了一口氣，沉吟道：「難道你沒有被廢去一身修為？」
完顏古哥輕嘆一聲，緩緩道：「你果然不配擁有日月雙錘。」話音方落，他繼續向前，步履緩慢而堅定。
聞言，完顏青怒不可遏，提起日月雙錘，飛身下馬，直奔完顏古哥而去。
突然，只見人影一閃，完顏古哥已然出現在完顏青身前。這是純粹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他一拳擊出，直取完顏青胸口。這是純粹的力量，強到難以想像。
下一刻，完顏青鬆開雙手，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飄飛而去。
完顏古哥伸手抓住日月雙錘，淡然自若。
這一戰，還未開始就已結束。
只一拳，瞬間斃命。
就在拳頭觸及胸口的瞬間，完顏青明白了。完顏古哥的確被廢去一身修為，之後破而重立。當年，完顏古哥將天錘錘法與天錘心法強行融合，他做不到；如今，完顏古哥破而重立，他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他的確比不上完顏古哥……
一切突如其來。
舒成臉色大變，急忙飛身躍起，強行接住了完顏青的屍體。在半空，他藉助反衝之力，又回到了馬背上。這時，他只覺體內氣血翻湧，嘴角不斷有鮮血溢出，心中震撼無以復加。他凄然一笑，沉聲道：「退！」或許，這將是他此生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
一聲令下，一千騎兵急忙掉轉馬頭，狂奔而去。
不久后，蒙甜、燕山、完顏古哥、獨孤風與李若仙五人翻身上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