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第1845章 你要好好吃飯

1845.第1845章 你要好好吃飯

第1845章你要好好吃飯

在肖賢斬斷紅線那日,龍汲君十分好心的將他送回了離恨天。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再御劍了。

離恨天老部眾見到肖賢的模樣都嚇傻了,他們從未見過他受過這樣重的傷。

於是,他們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總能看到一個人發獃的肖賢。只是他們從來成雙入對,看他一個人總覺得不完整。

失去了太初之心的肖賢,僅憑着體內所剩不多的太初之血吊著一口氣,他無法再使用元氣,無法再舞劍,餘下的日子只能苟延殘喘的靜靜的坐在那發獃,手腕上還系著那條被慕紫蘇斬亂,又被他一點點縫好的髮帶。髮帶上遍佈裂痕,再沒了過去的模樣。可他依舊很寶貝它。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看到他病重如此,蛟娘和歷辛都急壞了,他們想問他夫人去哪了,想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群人卻是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敢去問。

不得已之下,歷辛去大夏請來了趙約羅。楚敘北正在邙山地宮緊鑼密鼓的練兵,聽到這個消息,也不顧一切的跑去了離恨天。

趕到時,看到他正坐在庭院裏菩提樹下的躺椅上,悠閑的曬太陽。微風拂過,斑駁的光影搖搖晃晃,鶴袍如故,長長的銀髮整齊的用白玉鵲尾冠攏起,素白髮帶纏繞在冠上,妥帖的垂下。他依舊是過去的靜謐溫柔,周身落滿了溫暖的光華,依舊是她記憶里的驚艷。

他渾身染血,從泥濘中走出,將那些狼狽,不堪,狂亂都收攏妥帖,依舊是來時的從容。

只是,即便身處在陽光下,他看上去顯得那樣寂寞,單薄,冷冷清清。

而當她看到他捂著胸口,側身嘔出一大灘鮮血時,她的眼淚再也綳不住。

她疾步走過去扶着他的手,輕輕拍撫着他的後背,就像她年少時喝醉了酒,耍完酒瘋就扒著井口嘔吐不止,他也是這樣輕輕的幫她順氣。還說她,「為了魔尊的顏面而和那些人在酒桌上較勁,我可不領情。」

是啊,從那時起,趙約羅一戰成名,魔修們都知道魔尊有個酒量深不見底的女兒。

趙約羅緊緊抿著淚水,哽咽道:「怎麼傷的這麼重。」

肖賢喘息片刻,直起身來,他似乎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便頷首躲閃她的目光,笑眼彎彎道:「是紅兒來了啊。我還想着等我身子好些,去大夏找你。」

「到底發生了什麼,母親去哪兒了?」

他半眯着眼睛望向天際,「你不必擔心她,她侯爺那兒,很安全。」

見他不願說,她也不敢再追問。

這時,楚敘北風塵僕僕的趕來,看到他慘白的臉龐時也驚訝不已,步伐都有些凌亂。

「敘北這麼忙忙叨叨的,是有要事么?」他努力坐起身,讓自己坐得筆直一些,用笑容掩飾著身上的痛楚,他實在不想讓這些孩子為自己擔憂。他們為了這天下蒼生已經夠操勞了。

楚敘北話都說不清楚了,「我、沒有,我是來看您的。聽說您……」

「我好得很。倒是你,舊傷好些了么?」

「多虧小顧長老的坐忘論,已經沒有大礙了。」楚敘北還是擔憂的看着他。

「那就好,那就好。」

趙約羅道:「他身強力壯,您不必憂心他。我這就去請萌萌來。」

他微笑着搖搖頭,「不必了。」

趙約羅心中焦急,不禁道:「為何不必,您這樣下去怎麼行!若是有個好歹,等母親回來,我如何向她交代?!這次我可不依你了。」

話音未落,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從剛才就已經感受不到了他的元氣……

難道……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了么。

她強忍着淚水瞅着他,這個從小到大,到她已經成為祖母,成為大夏的太后,還在呵護着她的人。她以為他永遠不會死,他可是一劍獨秀,他怎麼會死呢?

肖賢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道:「紅兒,我有事要交代你。」

趙約羅紅着眼睛,吸了吸淚水道:「您說。」

「天災一事,你不必擔憂。小顧的太虛劍盟日漸強大,日後能幫得上你。還有宋大人,他雖位高權重,卻難免心慈手軟,」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們二人在神廟互相扶持,你要替他改掉這個毛病。沒有兵權,始終任人宰割。」

趙約羅立刻會了意,先是有些驚訝,隨後點頭道:「女兒記住了。」

「慈兒雖然已經汲取龍脈之力,可決不能疏於練功,你要叮囑他每日修習坐忘論,否則也要步了文慧帝的後塵。天災過後,便是成事之日,你須連同龍汲君,司命,一齊行事。只是,我擔心群龍無首,必定大亂,你切記要與百姓上下一心,體恤萬民,決不可忘記初衷,重整九州。你說過,你不要紙醉金迷的盛世,你要的是人人平等的盛世。」

「那斬斷天路一事……」

「如果是旁人,我恐怕不會放心,但若是饕饕,她定能做到。」

原來,肖賢從來就沒把賭注壓在蘇瑛身上,而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慕紫蘇羽化飛升上面。

他多想看她飛升的那一日。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從始至終,趙約羅的眼淚就沒斷過,她不住點頭,「女兒都記得了。您也要保重好身子,不然母親她沒了你,她該怎麼好……您怎能留她一人……」

他垂下的眼帘蓋住了他眼裏的痛楚。

他執起了趙約羅的手,拍了拍,又對楚敘北伸出手,將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

「我把紅兒交給你了,我疼了她半輩子,你若是敢欺負她,老師可不會放過你。」

楚敘北堂堂九尺男兒,也忍不住淚如泉湧,「學生已經辜負了老師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他笑笑,「這是哪裏的話,你何時讓我失望過。」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觀音奴的清亮的喊聲。

「阿公!」

楚敘北和趙約羅看到觀音奴和君遷子狂奔而來,趕緊別過臉擦乾了淚。

觀音奴跑的太急,腳下凌亂,險些給自己絆倒,幸好肖賢扶住了她。「當心。」

「聽說婆婆去了玄策府,她去那裏幹嘛,她什麼時候回來?」

他笑着摸摸她的頭,「很快就會回來。」

「是嗎……阿公你是不是,受傷了。」

「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真的嗎,你別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

余光中,肖賢看到了顧修緣的身影。

顧修緣走了過來,沉着眸光道:「先生。」

肖賢道:「紅兒,敘北,你們先回吧,這裏不宜久留。」

二人看出他和顧修緣有話說,便行了個禮,帶着觀音奴和君遷子先離開了。

「你跟個門神似的戳在那做什麼,坐吧。」

顧修緣還是一動不動,道:「我從天眼裏,看到了,都是您佈下的局,是么?」

肖賢一驚,他輕輕咳了咳,笑道:「想不到小顧的修為已經精進如此地步了。」

他抬起頭,看到顧修緣紅了眼眶。

肖賢苦笑着問道:「那日先生不得已,下手重了些,打疼你了吧。」

顧修緣噙着眼淚,搖了搖頭。

他就知道,先生還是過去那個善解人意的先生,這個世界瘋狂,人心不古,他從來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他笑道:「你的七星瑤光陣已經足夠強大,只是,玉石俱焚可不是什麼高明之策。日後你萬萬不可再如此。」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調侃他,顧修緣一陣慚愧,頷首道:「我記得了。」

肖賢看着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他還記得自己如何為難他,幫自己圓謊。看到他在正邪之間為難的樣子,肖賢總是覺得顧修緣可愛至極。短短十年間,他已經成長為名動四方的太虛劍盟龍首了,被人敬仰,也被人懼怕。可他也心疼他,他知道顧修緣這一路是如何走出的一條血路,又失去了多少親人。

良久后,肖賢道:「小顧,你能帶我回長生宮么?我還有個心愿未了。」

「老魔,你長生不死,埋葬過那麼多摯友,陪伴許多人臨終。可否想像過,自己死的那一天。你希望是什麼樣的。」

他自覺已經活的太久了,記不得這話究竟是誰說的了。

已經足夠了嗎?

想不到這麼快,自己的使命就完成了啊。

長生宮寢殿的庭院裏,草木扶疏,掩映着那把已經有些發舊的竹椅。

肖賢像過去那樣為觀音奴和君遷子做了早飯,今日他心血來潮,忽然想送他們去桃李學堂。儘管觀音奴不同意,讓他好好休息,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她牽着他的手,隨着他緩慢的步伐走在去書院的路上。

「好了,阿公快回去休息吧。已經到了。」

他微微笑着,鬆開了握著觀音奴的手。

她和君遷子一起跨入門檻,和書院的孩子們打招呼,回首望去時,他還在門口遠遠的望着自己。然後沖她招了招手,向是告別那般。

觀音奴忍着淚水低下頭,快速走了進去。

肖賢一個人回到寢殿裏,終於鬆了一口氣那般摘歪在竹椅里。

雲團浩浩蕩蕩的游過湛藍的天際,他閉上眼睛,唇畔彎出寧靜的笑。

真好啊,他終於擺脫了長生不死的詛咒,不必再目睹一個又一個好友的離去,終於也有人能送他離去。

可是……還不能鬆懈。

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完。

他要在天啟陣中加入道門古法,連山歸藏中的三十六天罡陣,用來護持天啟陣。

他慢慢睜開眼,雙手扶著椅子把,直起身來,慢吞吞的走向殿裏,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樣子有些像一個古稀老人。可是自己的年紀,已經有五個耄耋之人那麼多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坐在梨花木長案前,用鎮尺捋平一張宣紙,濡染新墨,紫毫高懸,繪起了一張又一張精密的陣法圖。

有時候畫着畫着,他就看着眼前的擺設發獃。

還總覺得,慕紫蘇會像平時一樣風塵僕僕的從外面打架歸來,身上殺氣還未歇,衣服上還滿是泥濘和鮮血,渾身髒兮兮的就跑過來撲到他懷裏,他也不嫌棄她,抱着她狠狠香了她一口,又在她耳畔輕聲道:「洗澡水已經溫好了,我去給你盛紫蘇湯,剛熬的。」

她呢,就緊緊環着他的脖頸晃了晃身子,好像在撒嬌,「我不要,我要先抱會你。」

這幾日,他一個人在這充滿回憶的寢殿裏,被褥上還有她身上的余香,椅子上還搭着她亂放的襦裙。

他努力不讓自己被思念折磨,卻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她。

可惜的是,這些回憶也只有他一人記得了。

肖賢不知不覺睡著了,窗外晴朗的天沒多久便烏雲密佈,暴雨傾盆而至,突然一道閃電劈下,映亮了昏暗的大殿,雷聲訇然炸開時,肖賢猛然驚醒。

他突然感到心口陣陣的抽緊,像針扎般的刺痛,一直蔓延到后脊,喉嚨處彷彿被人緊緊扼住,一陣窒息,他捂著心口大口的喘息,疼得他額頭上都冒出細密的汗水,臉色慘白。

一旁,迴廊上的觀音奴和君遷子聽到了動靜,急忙跑過去。

「阿公!您怎麼了!」君遷子手忙腳亂的拿出九曲靈參丹,餵給了肖賢。

觀音奴不停的給他後背順氣,「阿公,您別嚇我……」

良久后,肖賢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氣若遊絲的笑道:「沒事,可能只是被雷聲嚇著了。饕饕不在了,我也不知怎的,」他摸了摸胸口,笑意苦澀,「變得膽小了。有些怕……」

「那我們把她接回來好不好?」

見他不說話,觀音奴也不敢再追問。

君遷子道:「阿公,酉時了,廚房那邊已經做好了飯,我給您端來。」

他搖搖頭道:「我還不餓,你們先去吧,我乏了,去歇會。」

「我和君遷子就在偏殿,有事兒您喚我。」

「好。」

窗外的光漸漸暗了下來。他褪了道袍,半卧在床榻上,然後長長的從胸中吐露一口氣。

他也是怕死的。

以前的他是不怕的,起初他孤身一人,為守護蒼生不懼生死,後來因為有慕紫蘇在身邊,無論有天大的難處都能互相支撐,而現在他孤伶伶的一個人,倒是怕了許多。

他不禁在想,死是什麼感覺?儘管曾經的他一次又一次走過刀山血海,也曾感受到瀕臨死亡的痛楚,可他覺著真正的死還是不同的吧。

他會去哪兒呢?

聽他的師父說,人死後會去極樂世界。比八部眾所描繪的地方還要美好。可他身負血債,恐怕只能下地獄吧?

可無論去哪兒,那都將是一個沒有饕饕的地方,他想她的時候該如何是好?

他真是怕極了,卻無法和任何人說,怕給別人心裏添堵。畢竟死亡可不是一件喜事兒啊。

忽然。

他聽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又是光明王家的小貓跑來偷吃他種的花吧。說起來,他許久沒看到珈藍和光明王因為自家貓掐架而拌嘴的聲音了。現在想想,不由然覺得好笑。

正在他這麼想着時,長窗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夫君!你在幹嘛!」

他被這個熟悉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看到那隻吵醒他的『小貓』,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饕饕。她趴在窗框上,笑顏明艷,像是陽光一樣,掃去了屋內的昏暗。

他驚喜的望着她從外面一躍而入,眼睛忽地紅了。

「饕饕……你怎麼……」

慕紫蘇拉着他的手笑吟吟的道:「我知道你怕,我就來了啊,我在呢,沒事兒的!」

淚水嘩啦一下淌出,肖賢彷彿用盡了畢生所有的力氣,失而復得那般,緊緊抱住了她。

「我以為,我再看不見你了。」

她輕輕拍着他的背脊道,「有沒有好好吃飯,看你都憔悴成這樣了,大劍仙。」

他彎起笑眼,「阿奴他們每天都變着法的給我做好吃的,手藝一點不比我的差。」

慕紫蘇挑眉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做的最不好吃。」

「胡說,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便是你做的陽春麵。」

「是嗎。」

「你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練功。」

「好。」

她看了看他,才道:「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哦。你要照顧好自己。」

「嗯。你也是。」

他緩緩鬆開她的手,她剛走出一步,就回頭看他,嘆息道:「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走。」

他懇切的道:「你……還會回來么?」

「當然啦,我們拉鈎。」

「嗯,拉鈎。」

肖賢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場夢。他看向緊閉的窗戶,才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只是,從那天起,肖賢常常能看到慕紫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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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爺寵妻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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