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替死鬼

咳了兩聲，咧嘴猙獰詭笑，鬼魂說道：「大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久經世道的，所以大人應該知道有替死鬼這種說法吧。」

恩了一聲，離間道：「知道。」

阿九接道：「替死鬼，一般枉死之人不滿自己已死，也不願在陽間熬到壽終正寢，就會想方設法引誘活人步他後塵。而這些被鬼當成替死鬼的活人因為也不是壽終正寢的，所以鬼差不會來勾他們，他們就得在原地代替那個誘他們替死的鬼，直到自己活到頭了才能下冥府投胎。」

這種事，在鬼界要說也不算新鮮，別說鬼界，連陽間也多有這種說法。大家都聽過的事，阿九實在搞不明白這個鬼魂有必要說得謹謹慎慎邪邪乎乎，好像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不懂他在搞什麼鬼，說完后阿九看着那個鬼魂，鬼魂說道：「替死鬼，大家都知道，陽間更是十個鬼故事裏頭七八個跟替死鬼有關的。說真的，我還沒死時也覺得找替死鬼的厲鬼滿大街都是，可真等自己死了后，才知道這替死的鬼也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

找人替死，也就相當於害死活人，在冥府看來死人害死活人的罪要遠比活人作惡更重。死於非命之人因不堪束縛原地，忍耐數十年的寂寞，所以想要找個人代替自己，讓自己得以脫離束縛開始上路。

用別人的命，換取自己的自由和投胎，這種事忽著瞧著好像對自己特有利，只是人世間哪有隻對自己有利的事。你不想束在一個地方，想引個無辜的人來替你的位，那麼你就得承受相應的懲罰。

這種引人替命的鬼，就算真成功了，真騙來一個人替自己的位，下了冥府冥界的鬼差也不會讓他好過。所以找人替死雖然能免去數十年的束縛早點進入冥府，不過冥府那頭的鐵規就立在那兒，這種以命換命的事，下了冥府都得加倍受罪。也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些死於非命的鬼雖然誰也不想束在一個地方煎熬數十年，卻也沒人敢輕易去勾活人的命，讓他們代替自己束在這兒。

找替死鬼，瞧著好像挺美的，實則不過從一個受罪的坑跳進另一個更加受罪的坑。身為一個有腦子的鬼，誰也不想做這種不討好的買賣。

有腦之鬼，不會行此之事，可是活人千千萬，這鬼和鬼之間想法也是不同的。絕大多數的鬼都干不出這種隨人不利己的事，卻也有一些鬼想賭賭。

萬一真能成呢？

幽幽嘆了口氣，鬼魂說道：「這替死鬼，聽說發明者不是鬼，而是鬼差。都說冥界最大公無私，最鬼鬼平等，事實上這些都是哄人的。哪個地方不貪，哪的人不愛財的，就算是冥府里的鬼差，也都是能賄賂的。有錢就是爺，上哪這都是至理名言的理，只要給得起錢，什麼事都好說。這也是我聽之前在這的一個鬼前輩說的，聽說當初就有這麼個鬼差，正好遇上一魂，那魂好像生前是個非常有錢人家的少爺，因為倒霉摔進湖裏淹死了。這淹死的鬼跟我們這些被車撞死的鬼都一樣，都是死於非命的，所以照冥界的規矩這鬼不能進冥府，得在陽間耗著。本來大家都一樣，誰比誰特殊？偏偏這有錢家的少爺的老媽不知道上哪聽說自家兒子本來該活到八十的，現在還沒二十就死了，得在陽間再熬六十幾年等到該死的時候鬼差才來招魂。當媽的，哪個不心疼兒子的，所以這有錢少爺的老媽就不停燒香燒紙錢，結果把冥府里的一個鬼差給燒來了。那冥府的鬼差，也是個貪財的，一看有錢少爺的老媽出手闊綽，他就給人出了個主意，說叫個人，上她兒子死的地方，讓她兒子把人勾水裏淹死替他的位，這樣她兒子就能順利進入冥府輪迴了。鬼差出的主意雖然餿，卻也是個能用的真主意，那少爺的老媽真就照做了。結果得了，還真就成了，那第一個倒霉鬼就真替那有錢家的少爺當了替死鬼了。」

這些都是老鬼傳新鬼傳下的故事，是真是假誰也不知，不過世上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有這種傳聞，就算不是傳聞里說的事，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了。將這冥府鬼鬼咬耳朵的事說出來，鬼魂說道。

「有了這開頭的例子，後頭替死鬼的法子也就傳開了。雖說後來這件事讓冥府知道了，那個鬼差也沒落到好下場，不過這種法子一旦開了頭，就不可能止住。就算冥府說了找人替死一旦查出，罪行重大得下冥府的十八層地獄轉一圈，也有鬼抱有僥倖心理，想着萬一沒被查出來，他還能早點投胎免得等上個幾十年。」

幾十年的束縛等待，沒有誰願意忍受這樣的等待。要不是心中殘留下的那口氣絕大多數都是一口善念，加上冥府大肆打壓這種不道的事，只怕誰也不願忍這幾十年。

說着這些，也許鬼魂的心裏偶爾也會有這樣的念頭，可最後還是壓制住的他說道：「替死鬼，正常的鬼沒人干這事的，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誰干啊。不過也總會有一兩個心懷僥倖，本來跟我一樣出車禍死在這的鬼不是那個鬼，而是一個大概三十歲的女鬼。我聽她說她之所以死了是因為大晚上下班路過這，正好看到有人橫穿馬路，因為連着好幾天加班太累了加上那個人沖得很快根本沒給她反應的時間，所以一個方向盤打過去自己翻車就死了。一開始死的時候她是沒法接受的，天天在罵，不過很快的她也就適應了，除了念叨自己的孩子也沒多說什麼。我還以為三年過去了，她應該也習慣了做鬼的生活了，沒想到她的心裏居然一直都在算計。這不，三個月前同樣有個小哥，也是大晚上開車的，也是連接好幾天加班疲勞駕駛的。開過這時這個女鬼突然現身沖了出去，結果那小鬼嚇得一個哆嗦沒反應過來，人也翻車死了。哦對了，那個小哥就是你們再問的那個失蹤了的鬼。」

替死鬼，想要找一個人接自己的位替自己去死，就得讓他用同樣的死法再同個地方也死一次。

一樣的地方，同樣的狀況，相同的死法。如果不是死的人是自己，恐怕那個小哥在得知時都會忍不住道一個「巧」字。

人生事事，最後都脫不開一個因緣巧字，如果不是長時間的疲勞駕駛，恐怕那個失蹤的鬼也不會讓那個女鬼盯上，做了她的替死鬼。

用別人的命換來自己的自由，女鬼最後是僥倖逃過冥府的徹查還是這事被曝光受到相應的懲罰沒人知道，離間和阿九現在也沒興趣知道。聽完鬼魂的訴述，知道那失蹤鬼魂的大體情況，離間問道。

「這麼說來那個失蹤的鬼，是給別人做了替死鬼了？」

鬼魂道：「就是給別人做了替死鬼，所以要我說，他也挺倒霉的。」

離間接道：「倒不倒霉，誰都不好說清，倒是那個失蹤的鬼。死了三個月了，就你這性，三個月應該夠你跟他摸熟吧！這地方好像就你和他兩個鬼，你也不是那種能靜的，三個月應該是能聊熟的。平時晚上就你們兩個鬼，你都跟他聊什麼？應該不止說家人談鬼生吧！平時你兩還有別的接觸嗎？他失蹤前有沒有說過什麼，你有沒有什麼不對的發現？」

一個地方兩個鬼，不是我煩你就是你煩我的，要說這三個月來誰跟那個失蹤的鬼最熟，就眼前這鬼魂無疑了。

一處的兩個鬼，如果非得找出個可能知事的，也就剩這差點就要去投胎的鬼魂了。

詢問那個鬼魂失蹤前有沒有不對的發現，聽離間這麼問，鬼魂這也認真回想起來。因為車禍凹陷的半個腦袋，一個眼球早就沒了，至於另外的一隻眼則爆出半個眼眶。用這樣一幅猙獰可怕的臉做着皺眉回想的表情，阿九很給面子有「惡」了一下，鬼魂則回道。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對的話，現在想起來好像還真有點不對。」

對看一樣，離間問道：「哪不對？」

鬼魂答道：「我記得，大概是他失蹤的前幾天吧，有回聊天好像聽他說過隱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看他。」

頭幾天覺得有東西在看他，這才過了幾天，就莫名其妙不見了。失蹤的那個鬼當時的異樣感覺，或許跟他的失蹤有着割不清的關係。

這個讓失蹤的鬼感覺到不對的偷窺東西肯定跟他的失蹤有關，嗅到話里的關鍵，阿九急忙問道：「你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看他嗎？」

下意識搖了頭，急忙又扶住自己的腦袋，鬼魂說道：「這個就不知道了，他沒說，我也沒發現。反正他也只是感到有點不對勁，至於哪不對勁，他自個也說不上來。雖然嘴上說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看他，不過我兩周圍也沒發生什麼不對的，所以也就沒去特別留意了。後來的事兩位就都知道了，不知道為什麼，無緣無故的，他就失蹤了。」

究竟何物在看那個失蹤的鬼魂，區區三年的鬼，他能察覺到什麼。就算真有東西藏在邊上對鬼虎視眈眈，他也未必能發現。

瞧這鬼這樣，知道沒法再從他嘴裏挖出什麼，又問了幾句后離間就要將他重新送回陰路。波盪的光紋，再度模糊了陰陽兩界的邊緣，在離間準備將這個鬼魂重新送回陰路時，這個鬼魂笑着說道。

「大人，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

離間問：「什麼事？」

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鬼魂說道：「我也死了三年了，因為是交通意外死的，所以這三年一直困在這。三年了，我一次都沒回過家，也好久沒見過我爸媽了。人鬼殊途這個理我懂，可怎麼說那也是我爸媽，我也想在投胎前在看看他們。我的家離這並不算太遠，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幫個小忙？」

之所以對離間兩人這麼諂媚，除了知道他非俗人外，鬼魂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死了三年，從沒回家看過，就算明知爸媽根本看不到自己，他也想在投胎前回去看看。

親人之情最難割捨，不管懂還是不懂，離間最後還是應了他的請求。

應了一聲，算是答應，離間說道：「這件事上你雖然沒幫上什麼，不過也算幫了，既然你想回去看看，就回去吧。你自己說這離你家不遠，既然不是很遠你又想在投胎前看看你的父母，那我就給你一天時間。一天之後，還是這，陰路會再度打開，你到時候自己記得回來就行。」

有幫有還，下次還想人家再幫就不難了，不過延遲一下通往陰路的分界線，對離間來說並不是很難。叮囑過鬼魂，讓他自己記得一天後從這重返陰路，否則後果自負，止了阿九要開口的話，離間喊上阿九，兩人一起離了這兒。